生蠔之戰

李卻咎

1

今天是英國軍情特工組組長哈里的生日，但他卻開心不起來。因為上級命令他破壞德國在荷蘭制造“海狼級”隱身潛艇的計劃，但他一直沒有想到好法子。

“海狼級”潛艇是二戰時期德國研制的新式潛艇，航速高，隱蔽性強，潛艇全身覆蓋著一層消聲瓦。這種刻有細小波紋的消聲瓦能吸收雷達波，從而達到隱身的效果。更讓盟軍頭痛的是，潛艇艇長是有著“冷血殺手”之稱的德國中校斯勃德，此人作戰經驗豐富，曾多次指揮潛艇單槍匹馬闖入盟軍的商船隊伍中，擊沉商船，然后憑借高超的潛航技術全身而退。由于造價昂貴，德國僅僅研發出一艘“海狼級”潛艇。

有下屬建議：“用飛機把它炸掉！”哈里直搖頭。潛艇遠在荷蘭，派出的轟炸機不到半路就會被德國人打下來。

有人接著說：“潛入船塢把潛艇炸掉。”哈里依然搖頭。這法子也用過，對方的基地戒備森嚴，派出的特工不僅沒能得手，反倒引起了敵人的警備，現在連只蒼蠅進去都得搜身。

“就算把潛艇炸了，誰能保證敵人不會建第二艘、第三艘這種潛艇呢？”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一個端著托盤的年輕人走進來說道。他是新調來的特工邁克，親手烤了盤生蠔為哈里慶生。

邁克接著說：“讓我去吧，保證完成任務。不僅干掉潛艇，還讓德國佬主動放棄‘海狼級潛艇！”哈里半信半疑：“說吧，要什么武器和多少幫手？”邁克望了眼那盤生蠔，說：“我就用生蠔做武器?！薄皠e扯淡，我們在說正事?！惫锇櫰鹈碱^。“我也是認真的！”邁克一臉正經，“先嘗嘗我的手藝再說，晚上一定把詳細的計劃交給您?！?/p>

哈里稍稍寬下心來，見生蠔香味撲鼻，便招呼大家品嘗生蠔。邁克的手藝真不賴，生蠔烤得金燦燦的，蠔肉鮮嫩肥美得無法形容。“天哪，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生蠔！”有人喊道。

2

幾天后，隊員們還在回味鮮美的生蠔時，邁克已在荷蘭雷納瑟港口的一個小木屋前支起了烤爐。這是進入港口的必經之路，邁克的手藝不錯，每天前來品嘗生蠔的士兵和工人很多。

下游一公里處，隱約可見一艘黑色的潛艇停泊在港口，它就是“海狼級”潛艇。海港被鐵絲網嚴實地圍起來，還接通了高壓電。港口的水面晝夜有汽艇巡邏，水下設有防潛網。而且，港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四周滿布防空武器，就連蒼蠅也甭想混進去。

邁克拾起兩個生蠔，輕輕地敲了敲，仔細辨認后，將其中一個拋進了海里?！澳阍诟蓡?？”一個下班的工人好奇地問道，他是邁克的?？?。“蠔死了就不鮮美了，死了的生蠔都會被扔掉?！闭f著，邁克又揀出幾枚死掉的生蠔扔進了海里。工人買了一打烤生蠔離開了。

入夜，邁克的小木屋又熱鬧起來，士兵們和工人們喝著濃郁的慕尼黑啤酒，嚼著鮮美的烤生蠔?！袄习宓氖炙囌娌毁嚕俏視@手藝，就把潛艇外殼的生蠔掰下來，自己烤來吃?！币粋€油漆工邊喝啤酒邊說。“得了，不過一些小生蠔，弄下來也沒嚼頭?！绷硪粋€碼頭工人接碴兒道。聽到這些，邁克心里松了一口氣，計劃快成功了。

突然，一輛吉普車闖到木屋前，車上跳下一位軍官，指著邁克命令道：“把他抓起來！”這位軍官正是常來買烤生蠔的那個工人，原來，他就是潛艇艇長斯勃德！

在港口審訊室，斯勃德瞪著眼睛問邁克：“你是個間諜，是誰派你來的？”邁克一臉平靜，矢口否認自己是間諜。

斯勃德又惡狠狠地問道：“那你干嗎在港口擺賣燒烤？”邁克一臉無奈地說，自己是荷蘭人，原先靠養殖生蠔為生，后來德國占領了荷蘭，征用了他的養殖場做駐地，他這才改行做起了燒烤。由于城里不讓擺，他只好在港口擺賣，這里有許多士兵和工人經過，生意不錯。

斯勃德的臉色漸漸緩和了，早在邁克現身港口時，他就命人秘密調查過，邁克確實是荷蘭人，沒發現他有什么異常行為。這時，搜查木屋的士兵也回來了，并沒有找到半點邁克是間諜的證據。

“我也是為安全著想。”斯勃德拍了拍邁克的肩膀，又甩出幾張鈔票，讓人抬來一大桶新鮮的生蠔，請邁克當場烘烤，“伙計們，這小伙子烤的生蠔真不錯，今晚我請大家吃一頓，慶祝一下?！?/p>

邁克心里一樂，知道潛艇即將試航，而且，這艘德國最新式的潛艇很快就會沉入海底了。

3

第二天，德國“海狼級”潛艇在萬眾矚目中開始了處女航，艇長正是“冷血殺手”中校斯勃德。潛艇穩穩當當地駛離港口幾海里，搜集到的各種數據都令人滿意。下一步是測試潛艇的續航能力，潛艇駛向了大西洋。

潛望員報告，說發現了英國的驅逐艦。斯勃德望了眼潛望鏡，身后一艘英國驅逐艦正悄悄地跟上來，斯勃德甚至看到了艦首的“黑狐”字樣。驅逐艦可是潛艇的克星，斯勃德下令：“緊急下潛！”

潛艇迅速潛到水下，“黑狐”還是緊緊地咬在后頭。潛艇在水下行走時，推進軸發出的噪音仍會被驅逐艦的聲吶雷達捕捉到，不過，斯勃德并不擔心?！叭偾斑M?！彼共伦テ鹪捦裁畹?。潛艇猛地向前狂奔，推進軸發出刺耳的“吱吱”聲。突然，潛艇關閉了所有的發動機，像魚兒一般悄無聲息地向前滑去，把驅逐艦甩在后頭。

驅逐艦頓時像沒頭的蒼蠅，失去了目標，四處亂轉。此時，潛艇保持靜默，驅逐艦發出的聲吶雷達波即使探測到潛艇，也會被潛艇表面的消聲瓦吸收掉。

斯勃德打了個手勢，讓聲吶員把潛艇的水聽器音量擰大，果然，驅逐艦在潛艇上方，像瞎子一樣亂撞。忽然，水面傳來了“嘩嘩”的聲音，接著就是“咚咚”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敲潛艇的外殼！斯勃德很納悶，潛艇已經下潛到100米了，人是絕對無法下潛到這個深度的。

這時，斯勃德又聽到“咯吱咯吱”的咀嚼聲，沒等到他反應過來，“砰”的一聲巨響，斯勃德猛地被拋起來，又重重摔下——是深水炸彈！英國人已經偵聽到潛艇的位置，開始投放深水炸彈了。炸彈一個比一個猛，產生的巨大水壓幾乎將潛艇擠破，再這樣下去，潛艇遲早會完蛋。

“快，發射附加物！”斯勃德腦子一轉，下令道。發射附加物是斯勃德發明的一種“詐死”手段，是把事先準備好的救生衣、軟木塊、機油等物品從魚雷管射出去。這些東西浮到海面后，對手往往以為潛艇已經被擊沉，斯勃德曾數次用這法子擺脫對手的追蹤。endprint

附加物浮上海面，斯勃德聽到了驅逐艦打撈物品的聲音。又過了幾分鐘，“黑狐”號驅逐艦發動馬達，看來，驅逐艦確信潛艇已經被干掉了。斯勃德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一次躲過去了。

“嘩嘩”，水面又傳來投放物體的聲音，接著，斯勃德聽到了“咯吱”的咀嚼聲。驅逐艦再次折回來，深水炸彈像雨點般毫不客氣地招呼過來。顯然，斯勃德的伎倆被識破了。

“發動推進軸，全速前進！”見行蹤敗露，斯勃德顧不了那么多，抓起話筒下令道。推進軸發出尖銳的聲音，潛艇奪路狂奔，這樣跑了幾海里后，斯勃德又下令關閉發動機，全體成員進入靜默狀態。高速行駛中突然關閉發動機，會給推進軸造成極大的傷害。不過，由不得斯勃德選擇了，只聽見“當”的一聲，發動機頓了一下，潛艇又像魚兒一樣悄無聲息地向前滑去，把驅逐艦遠遠地甩在后頭。

通過水聽器，斯勃德聽到驅逐艦在四處搜索目標，他不由得在胸前畫著十字，祈禱英國人發現不了自己。然而，就在這時，他又一次聽到恐怖的咀嚼聲，那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般。

上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要知道，潛艇已經下潛到250米處，這是目前潛艇最大的下潛深度了。雨點般的深水炸彈再次不斷地在身邊爆炸，英國人又發動攻擊了！

無奈之下，潛艇只得重新發動，拼命向前逃竄，但它始終無法擺脫驅逐艦的追蹤。斯勃德突然聽到“咔嚓”一聲，潛艇的龍骨折斷了！冰冷的海水隨即涌了進來。“我艇被英國驅逐艦擊沉，消聲瓦技術失敗。”斯勃德絕望地向基地發送了最后一封電報。

4

“計劃圓滿完成，這少不了你的功勞。”軍情特工組組長哈里高興地拍著邁克的肩膀說。

“你到底用什么武器弄沉了德國人的潛艇?。俊标犛褌兗娂娚锨罢埥?，卻見邁克變戲法般端出了一盤生蠔：“我就是用生蠔呀！”

德國潛艇安裝了最先進的消聲瓦，要想用聲吶追蹤它，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敲擊潛艇外殼，發出驅逐艦能探測到的聲音。邁克了解到，“海狼級”潛艇停泊的港口水流緩慢，水溫暖和，適宜生蠔迅速生長。其實，邁克揀出來扔進海里的生蠔并不是死的，而是一種叫芬蘭扁底蠔的雌性生蠔，這種蠔只喜歡在鋼板和堅硬的花崗石上生活。邁克的小木屋在上游地段，全是軟弱的沙質地，沒有堅硬的巖石，因此，扁底蠔會順水而下。當它們來到港口時，光潔堅硬的潛艇外殼便成了理想的安身場所，生蠔在潛艇底部迅速繁殖。

當潛艇被英國驅逐艦咬住后，消聲瓦確實讓潛艇有隱身的效果。但斯勃德并不知道，一出航，英國人便派偵察機咬住了他的行蹤，接著派出“黑狐”號驅逐艦一路追蹤。鎖定目標后，驅逐艦馬上投放了一批扁蠔啃嘴魚，它是鸚鵡魚的一種，魚嘴長有鸚鵡一樣堅硬的喙，以啃食小生蠔為生。這種魚嗅覺靈敏，能用咽喉齒嚼碎生蠔，吸食里面的蠔肉。鸚鵡魚尤其喜歡扁底生蠔，經常咬斷絲網，進入養殖場偷吃生蠔。

德國潛艇下潛后，投放的鸚鵡魚很快找到了附在潛艇外殼的生蠔，大快朵頤。咀嚼的聲音被驅逐艦偵聽到了，并定位出潛艇的方位。潛艇高速逃跑時，推進軸的聲音逃不過雷達的追蹤；而它保持靜默時，連續投放的鸚鵡魚又讓潛艇的方位暴露無遺。于是，最先進的隱身潛艇居然無處藏身，最終被英國人擊沉了。

緊接著，英國人在報紙上大做文章，說發明了最先進的探測技術，讓德國隱身潛艇無處可逃。德國并不清楚真相，以為是消聲瓦技術失敗了，最終放棄了大規模生產“海狼級”潛艇的計劃。

隊友們追問：“你是怎么想到用生蠔來對付德國人的呢？”邁克頓時神情憂郁地望向窗外。他是荷蘭人，一家人在美麗的海邊養殖生蠔，自打德國入侵荷蘭后，他美好的生活成了痛苦的回憶。

“說點開心的事情吧。”哈里拿著一條最新的情報過來了：德國正在秘密研發一種新式潛艇。

哈里說：“邁克，德國人喊你去烤生蠔?！甭牭竭@個消息，邁克又開心地笑了。

〔責任編輯 袁小玲〕

〔推薦人 水云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