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清朝康區情況比較復雜,頻仍出現“糾紛”,眾所周知的有:“瞻對事件”、“大小金川事件”、“雜谷事件”“巴塘事件”“理塘事件”等。并且就連在吐蕃時期的奴隸大起義,也是先發跡于朵康地區。筆者考慮,這些事件在康區的發生有其深刻的原因。本文試圖對其根源作一剖析。
[關鍵詞]清朝;康區;糾紛;原因
一、土司制度的概況
土司制度是元明清在中國南方和西北等少數民族地區分封少數民族首領世襲官職,統治當地人民的一種政治制度。即“因其俗而柔其人”。康區土司制度經過元代的初建,明代的完善,至清代發展并初步衰落,消失于新中國成立的少數民族地區民主改革。由于土司制度是封建統治者為加強對邊疆地區統治而采取的一種過渡性措施,因而就制度本身而言,是落后于內地的政治制度的,有著不可避免的弊病。土司制度初建之時,它與內地的政治制度有過一段相適應的過程,土司制度在康區的建立,歷史上對鞏固祖國統一,維護藏、蒙、羌、漢等族間及藏族內部的團結,曾經起到過不可低估的積極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司制度長期發展后,其與內地政治制度的不協調性越來越突出,其弊病也越來越明顯,不可避免的阻礙了本地區的發展,并與中央政權產生了沖突,從而導致了清末的改土歸流。
康區頻繁發生“糾紛”事件與康區的土司制度有著直接的關系,我們首先可以看到的是不論大小金川事件、瞻對事件等等,都是以土司為首的地方性的糾紛,即使是鄉城事件和鹽井用兵事件等雖和喇嘛有關,但土司在事件中所起的支持作用,大大推動了事件的發生和發展。因為在康區施行的是不同于政教合一的政教聯盟制度,在政教聯盟制度下,寺院喇嘛和土司或者土司與土司之間會因為利益關系時而聯合時而反目成仇。土司之間相互爭斗,爭奪土地、相互仇殺、爭襲奪印屢見不鮮。僅《明史·土司傳》記載土司間的爭土仇殺就有五六十起,土司族內爭襲奪印之亂有三十余起。以下筆者將闡述“糾紛”事件與土司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
二、土司制度與康區“糾紛”的聯系
(一)割據性質的土司制度決定了土司之間的爭奪
據統計,康區土司總計363家(藏族土司362家,納西族1家),其中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土司總計166家,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除色達縣)土司總計133家,西藏昌都地區的東部土司總計15家,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藏族土司48家,納西族土司1家,總計49家。(1)
設置土司制度的康區是中央設立的有別于內地流官的自治地區,雖然由于一些條件的制約,土司或許不知道他們職銜的內在含義,漢文史籍對此有明確的記載:“土司雖有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長官司之分,番人均不知,統稱之曰人不齊,乃尊大無比之意也。”(2)但有一點他們非常清楚,那就是他們現有的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得到了中央王朝的認可和保護,自己也成為中央王朝一級的地方官吏。據嘉慶《四川通志》記載來看清朝在四川藏區設立的土司達二百余員。在設置土司的同時,又實行“分土降襲”,即凡請領土司職銜的,無不應允,并在大土司境內安插小土司,甚至于在正副土司之外設立“額外土司”,清朝中央政府這樣做的目的昭然若揭。“其勢既分,心即離異,日后縱欲鴟張,其中必互相掣肘”。(3)上述我們可以看出,清政府在設立土司制的時候就將“以夷制夷”,“分而治之”的企圖貫徹其中,即利用土司制服土司,讓各土司互相對抗,互相牽制,從而達到統治的目的。清政府在康區施行土司制雖然對于管理少數民族地區起到了不少的積極作用,但也為康區各大勢力集團之間的爭奪埋下了禍根。在康區土司的你爭我奪中,土司的政治、經濟和其勢力的不斷發展,頗有尾大不掉之勢。從而導致土司和中央政權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土司除發動反對封建王朝的內哄及叛亂外,他們彼此之間有的自恃勢強,欺凌弱者;也有的勢均力敵,兩強爭雄者;還有的為爭襲土司職位而互相攻殺者。土司之間的這種相互仇殺和戰爭有的是在兩個土司之間進行,有的是雙方各聯合若干土司,在更大范圍內進行,還有的延續很長時間,即所謂“一世結仇,九世不休”。這些不僅影響了社會安寧,給人民生命財產造成極大危害,也為國家不安定埋下了隱患,于國家統一更為不利。(4)
以農牧業為主的古代社會,勢力集團共同的爭奪對象無非就是土地、資源、勞動力。而在康區地域里又分布了這么多大大小小的土司以及宗教首領,土司之間、土司與宗教領袖之間為了擴展自己的勢力往往會發生一些沖突,他們的終極宗旨就是捍衛自己的利益。筆者之所以說康區產生糾紛與土司制度有直接關系,就是源于土司制度的分割性,舉個很通俗的例子來說,在饑荒年代,人人都想要填飽肚子,甚至在填飽肚子之后還想要打包帶走一些留給之后食用。但是饑荒年代糧食有限,分到每個人手中的食物更加有限,甚至不能填飽肚子,在這種情況下容易產生以權謀私、投機倒把等等的現象。原因就在于利益是內在驅動力。而在肉少狼多的情況下,不免發生激烈的爭奪。也就是說土司越多,勢必決定著對利益的爭奪越復雜、越頻繁。
(二)土司有充足的經濟實力以支撐戰爭,土民依附土司為土司服務
就多數土司地區而言,屬于封建領主經濟。在那里,一切耕地、山林、水源都為土司所有。《明史·食貨志》記載“土司世官其地,世有其土;土民世耕其地,世為其民。”“西康有土地二:一耕地,一牧地。耕地少而牧地多,皆為土司、呼圖克圖(活佛)所有并無買賣,而土司世代相承。”(5)土司頭人是四川藏區最大的封建農奴主,世襲占有其轄區范圍內的全部土地、草場、山林、河流及湖泊,并在一定程度上占有依附于土地上的農奴。(6)在阿壩藏區,約占總人口5%的土司、頭人和寺廟上層喇嘛是農奴主,約占總人口90%的農奴無償為農奴主服勞役,沒有人身自由,土地不得買賣、不得逃避勞役。占總人口1%以上的奴隸為農奴主從事家務勞動。(7)又如甘孜丹巴縣,全縣土地絕大部分為土司、頭人和喇嘛寺所占有,地主占總戶數的3.09%,直接占有出租和用娃子種的土地20994畝,占全縣土地的18.31%;由地主掌握用以收地糧和派烏拉的差事地67500畝,占全部土地的58.89%;富農占總戶數的4.67%,占有土地10851畝,占全縣土地的9.46%。全縣無地缺地農民占60%以上,其中有10%左右為無地戶。(8)
每次的糾紛,不論是土司之間,還是土司為對抗中央的征繳,都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百姓領有土司的份地房屋,就要為土司出兵一名,遇有戰爭,自備槍支、子彈、馬匹及口糧。幾乎所有的土地和大部分房屋等生活必備用品都是土司擁有,百姓的日常所需都要靠在土司地方做事來得到。土司不僅憑借自己的經濟團并且依靠其人力來實現土司之間的對抗。
(三)土司有自己的軍隊以掀起和抵御戰事。
《理塘志略》卷上載:“崇喜長官司管領東路土步兵七十五名,毛丫長官司管領西路土步兵七十五名(始自乾隆十四年四川總督策楞奏準安設),……以防堵番賊……后因地方遼遠,道路叢雜,番賊四起,沿山搶掠,行旅不寧,又添設土步兵七十名。”(9)
土司實行軍政合一制度,寓兵于民,無事從事農耕,有事征調服役。除此而外,土司還可擁有兵五營,每營百人,“一人備捍之,一以供役使。”但中央王朝規定土司身邊兵營不得超過限額,否則即涉謀反之嫌。土司一般沒有常備軍,土司官寨由家臣親信負責,只有較大的土司才設有親兵隊。一旦戰爭爆發,土司根據農區農奴領有份地的多少和牧區牧民占有牲畜的頭數,決定是否交或交多少“槍差”(服兵役)。土司臨戰征募的土兵、所需武器、馬匹、糧株等均需自備。只是長時間的較大戰爭土司才支付軍費,各級指揮官也由上司指派。
得榮·澤仁鄧珠《藏族通史·吉祥寶瓶》中寫道:男子九技,作為一名男子汗大丈夫,藏人一般都要具備身、口、意各三技,共九技的基本技能。這九條技能早在吐蕃時期就成為衡量男子漢大丈夫的基本標準。其中身之三技:一是善于射箭,二是橫渡江河,三是身捷如鳥。除了在身、口、意之九技能外,還要求男子熟練九種技能,即言談、書寫、計算、射箭、擊石、縱跳、急行、渡水、摔跤。(10)從以上可以看出,對于藏族男子技能的要求中,對于身體素質方面的要求是比較多的,這樣為產生糾紛事件提供了質量較好的兵源。
土司擁有自己獨立的經濟基礎、軍事實力,依附在土司土地上的土民既給土司提供了充足的兵源,也為土司生產了較多的剩余價值,是相互之間產生“糾紛”的基礎。而且土司甚多,分布很廣,并且土司的設置帶有一定的割據性,土司和土司之間終究會為了土地、人口、草場、牲畜等發生糾紛,土司本身就和中央政府有一定的對抗性,土司勢力越大對于中央的管束就越不愿聽命。尤其在幾次土司爭斗中,地方勢力和清中央對土司采取的措施更是讓土司對中央藐視,稍不遂意就會發兵進攻。
注釋:
(1)《衛藏通志.條例》卷12
(2)徐珂編:《清稗類鈔.西康番官》,中華書局
(3)《朱批諭旨》卷二
(4)曾國慶《芻議清代藏區土司制度》西藏研究1997年第二期
(5)傅嵩烌《西康建省記》1912年版
(6)《甘孜藏族自治州民主改革理論史》第15頁,四川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
(7)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阿壩州志》,883~
884頁,北京,民族出版社,1994。
(8)中共甘孜州委黨史辦公室:《甘孜藏族自治州民主改革理論史》,48~49頁,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0。
(9)《理塘志略》卷上,第六七頁,中央民族學院圖書館油印本。
(10)《藏族通史·吉祥寶瓶》第823、824頁。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作者簡介:何聰利,女,漢族,1989年2月,陜西西安人,西藏民族學院民族研究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