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齊金
[摘 要]志書編纂是一種復雜的思維活動,只有借助邏輯規律才能更好地鑒別史實,發現亮點,取舍資料,探索規律,布局謀篇,編就高質量的志書。
[關鍵詞]方志;推理;邏輯思維
志書是嚴謹的科學的資料性文獻,志書編纂必須遵循邏輯的基本規律,借助概念、判斷、推理來鑒別史實,取舍資料,安排詳略,謀劃結構,反映社會現實,做到概念清晰,前后一致,思維有條理,記述有依據,從而提高志書質量。
但是,某些志書評論文章卻常常把邏輯思維當作議論文的專利,而有意讓志書與邏輯思維絕緣。其實志書編纂是一種復雜的思維活動,在編纂過程中都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邏輯思維,不同做法的區別在于:正確運用邏輯思維,有助于沿著正確的思路,找到真實而典型的資料,采用合適的方式纂寫志書;不能正確運用邏輯思維,就會顯得思維無緒,編成的志書甚或雜亂無章,容易得出錯誤的結論。
筆者在整理東陽棉花種植情況時,發現1993年版《東陽市志》與同年出版的《東陽市農業志》記載不一,《東陽市志》記載:“棉花始植于明朝。”《東陽市農業志》記載:“唐代已有棉織業。”兩處記載竟然相距幾個朝代。
依照形式邏輯的類比推理原理,根據兩個或兩類對象有部分屬性相同,可以推出它們的其他屬性也相同。查閱東陽附近幾個縣市,如永康、浦江,都有從宋朝開始種植棉花的記載,永康、浦江都與東陽相鄰,地形同屬金衢平原邊緣的丘陵地帶,歷史上交通情況也相似,交往比較密切,一個適宜本地種植、有較高經濟價值的新物種,在相鄰幾個縣的流傳相差幾年乃至幾十年也在情理之中,棉花種植流傳怎么可能相差一個甚至幾個朝代呢?查看《東陽市志》與《東陽市農業志》記載的依據都是清康熙《新修東陽縣志》,于是筆者查閱了該志的“特產”部分,有關棉花的記載是這樣的:
綿俗作木棉,非。《本草》云:“有草本、木本二種。”木綿出交廣,樹大如瓜,其枝如桐,葉類胡桃葉,入秋開花,黃蕊厚瓣,結實如拳,中有白綿,綿中有子,亦謂之班枝花,俗訛作扳枝。至江淮所種,莖弱如蔓,葉如楓,四月下種,入秋開花,結實如桃,中有白綿,綿中有子,此草綿也。種出南番,宋末始入中國,東產即此。所云木棉無有也。或作摸。方言以呆為木,行事不得松快為摸,故云。喭云:“三削麥,五耘田,二十四番鏟木棉。”即此義也。每家多寡不等,無不種者。收后以劣者為衣被絮,佳者作布。婦女勤于耕織者,衣履之外,以之易粟,亦一慶也。
本段除指出東陽的“木棉”不是一般概念所指的“班枝花”(現稱“攀枝花”),而是習慣所指的“草棉”外,特別指出“種出南番,宋末始入中國,東產即此”。考慮到南宋朝廷南移,大批北方人遷入浙江中部東陽一帶,同時帶來棉花種植技術,也在情理之中。這樣,利用邏輯思維就能糾正舊志書原有的差錯,并根據正確的推論找到真實的史實重新記載。
但是,志書與議論文畢竟是不同的文體,表達形式不同,思想方式也有差異。志書借助邏輯思維,是利用已有的素材,推度可能的結論,指明考證的方向,這個可能的結論是否符合事實,或者說是否符合本地實際,還必須尋找史實加以驗證。
筆者考證東陽何時有“廟、學結合”的“文廟”,發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有文章認為,唐中葉在戴叔倫任東陽縣令前東陽已有文廟,并已形成“廟、學結合”的體制。細看文章,運用的是演繹推理,因為馬端臨先生在查閱大量的文獻資料后,曾在《文獻通考·學校考》中得出“自唐以來,州縣莫不有學,則凡學莫不有先圣之廟”的判斷。如果以此判斷作為大前提,而東陽在唐代就已經是文化發達的“望縣”作為小前提,就名正言順地得出“唐中葉,東陽已有文廟,并已形成廟、學結合的體制”的“結論”了。但志書的基本特征是用真實具體的事物記載地情,要確認唐中葉東陽就已有“廟、學結合”的文廟,就得有史實作依據,但就現在已發現的資料,只能說明唐中葉,在戴叔倫任東陽縣令前東陽已有獨立存在的夫子廟,雖那時也有獨立存在的學校,尚未能找到“廟、學結合的”的“文廟”。真實是志書的生命,在新編的《東陽市志》上,也只能如此記述。
志書的功能除了“存史”“育人”,還應“資政”;要更好“資政”,就必須在繁雜的事物記述中探索事物的某些規律以指導現實的生產、生活。在東陽,強對流天氣是危害僅次于臺風的氣象災害,如果僅限于逐次記載強對流天氣的發生時間、經過地點、風力級別,就不能有效發揮“資政”功能。必須借助形式邏輯中的歸納推理,將年鑒中記載的每次強對流天氣加以分析歸納,得出結論:現象——“常伴以瞬時大風與冰雹、暴雨”,時間——“多在春夏之交”。1993年版《東陽市志》中這些記載是妥當的。但記載的經過路徑卻有偏差:“雹區分4條線:①洪塘─→黃田畈─→大陽─→南馬─→橫店─→湖溪─→南江;②吳寧鎮沿東陽江至八達;③羅山─→巍山─→佐村─→玉山;④樟村─→巍山─→佐村─→玉山。”分析四條路線,第①條路線是溯南江而上的;第②條路線是溯東陽江而上的;第③條、第④條就是溯東陽江主要支流白溪和渼沙溪而上的路線。
細查最近20年(1991~2010)《東陽年鑒》,里面記載了17次強對流天氣,其中8次是發生在南馬、防軍、千祥、徐宅一帶的,而且帶來的損失巨大,除去沒有統計數據的兩次外,這條線路在6次強對流天氣中就損失5千萬元左右,就已經占全市有統計數字14319萬元的三分之一強。1990年以前的“大風、雹災”,發生在這一帶的也不在少數。令人疑竇叢生的是,1993年版《東陽市志》為什么會疏漏一條如此重要的路線呢?
分析東陽地形圖,已列出的四條強對流天氣路線都溯江而上,容易讓人發現,而防軍千祥這條強對流天氣線路,有一段并非溯江而上。經過對東陽南鄉地形的實地勘察發現,強對流氣流鉆過南馬附近兩山相夾的狹窄“金雞弄”的時候,產生狹管效應,促發強對流氣流突然加劇,一直沖向南馬。如果強對流氣流偏北,撞到東陽境內南條山脈,就沿著南江,走了《東陽市志》記載的第①條路線;如果強對流氣流很強,到了南馬還是一直向前沖,越過較為平坦的地面,到防軍后再沿著南江的最大支流——檉溪,到千祥盆地再度聚集力量,就一直往東沖向千祥乃至徐宅了。因為千祥盆地是西寬東窄的三角形盆地,強對流天氣造成的危害就特別大。
邏輯思維貫穿于志書纂寫的全過程,無論是資料的搜集、整理,志稿的編排、纂寫,都離不開它,就像志書“述而不論”但不能沒有編纂者的觀點一樣,志書不記載邏輯推理的過程,卻必須用正確的邏輯思維引導志書的編纂。正確運用邏輯思維,借以糾正謬誤,發現亮點,甚至探索規律,才能編出政治性、客觀性、豐富性、準確性更加完美的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