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文學視野下的多民族戲劇研究
——評黎羌新著《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

楊 寧

——評黎羌新著《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

楊 寧

黎羌教授的新作《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一書出版了。這部專著是黎羌教授研究中國民族戲劇三十多年來的心血結晶和集大成的作品。用作者本人在該書《后記》中所言：“此部學術專著，為筆者30多年來傾注大量心血的科研勞動集大成之作，是在《民族戲劇學》、《中西戲劇文化交流史》、《中外劇本比較通論》、《中外民族戲劇學研究》、《絲綢之路戲劇文化研究》等在社會上有著廣泛影響，榮獲國內各項學術獎的基礎上，所完成的具有重大哲學社科價值與意義的科研成果。”“此書綜合了諸多學科，如民族學、文化學、宗教學、邊疆學、藝術學、戲劇學等，并借用傳統的文獻學以及先進的比較學方法，對中華民族古今歷史文化與戲劇資源進行全面、系統、科學的研究與探索，從過去的狹窄的戲劇戲曲學步入跨民族、跨學科的廣闊的人類文化學大視野。”“此書是我國第一部集少數民族戲劇歷史與現實、理論與實踐、科研成果與調查報告為一體的學術專著……其史料與觀點，在我國民族學與戲劇學領域填補了一些空白。”

《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主要研究內容是中國少數民族戲劇。這部書從學術性質上講，是一部國別文學專著還是一部比較文學專著，這里涉及有關比較文學的一個爭議性的問題。一些比較文學學者認為，比較文學所研究的對象必須是跨國界的，從這一角度講，黎羌教授這部專著研究的是中國少數民族戲劇，似乎應屬于國別文學研究領域，但更多的比較文學研究專家認為，比較文學研究的對象必須具備四個跨越，即“跨民族、跨語言、跨文化、跨學科”。中國比較文學的專家陳惇、劉象愚教授在他們的專著《比較文學概論》中即持此觀點。從這一觀點出發，黎羌教授的《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理所當然應該被看作是一部比較文學的學術專著。在這部書中，黎羌教授追本溯源，研究了中國少數民族，諸如藏族、回族、蒙古族、壯族、朝鮮族等多個少數民族戲劇，它具備了跨語言、跨民族、跨文化的特點。

同時，作者運用文化人類學、民俗學、地理學、歷史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對中國從古到今的少數民族戲劇進行了系統的梳理和發掘，并運用比較文學的影響研究、闡發研究等方法進行分析和闡釋。因此，按照國際間比較文學通行的定義和方法，黎羌教授的這部專著屬于比較文學范疇。黎羌教授在該書的導論里面，也提到本書“以中國傳統的文獻學、考據學等，與西方文化人類學、民族學、戲劇學、比較學等各種學問相結合，以國內外民族音樂、舞蹈、文學、戲劇的豐富資料、先進的科研方法，來佐證中國少數民族戲劇藝術在世界戲劇文化體系中所具有的學術地位和價值”。他的這一觀點，與我們上面的分析相互吻合與印證。

比較文學界有一句名言：“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立足于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的探索和研究，雖研究的是中國少數民族戲劇，卻對世界文學的研究做出了學術貢獻，在網絡時代，由于信息技術的日新月異，各國各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越來越頻繁，相互影響越來越強大，這導致了世界范圍內的“文化趨同現象”。一種藝術體系、一種思想觀點、一種文學流派，在極短的時間內傳播到國內外的各個角度，受其影響，各國各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和融合已形成趨勢。但就在這種“文化趨同”的大趨勢下，許多專家學者呼喚“民族文學”的復興。民族文學，代表了世界各個民族的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學傳統，它具有鮮明的民族特性，最能夠體現民族的傳統和個性。“文化趨同論”將會使文學越來越走向千篇一律化、國際化。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復興民族文化的呼喚彌足珍貴。各國的文學研究者注意到了這一點。

縱觀世界文學界，例如代表世界文學最高成就的諾貝爾文學獎，最近幾十年頒獎重點放在那些具有鮮明民族特點的作家身上。例如以寫美國南方約克納帕塔法系列著稱的福克納、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的加西亞·馬爾克斯，寫土耳其傳統與現實的奧爾汗·帕慕克，寫中國山東高密鄉歷史變遷的莫言，都是近幾十年來具有鮮明地域色彩和民族色彩的作家。由此可見，保持和發揚民族文學，是國際文學界的共識。黎羌教授所寫的這部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研究專著，將中國歷史上少數民族戲劇的發生、發展、流變等進行詳細考證，分析其藝術特點和文學價值，無疑是對世界文學研究的一個補充與填補空白，豐富了世界文學的研究。它在國際文學趨同的大背景下，彰顯了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的藝術魅力和藝術價值，對推動中國少數民族戲劇走向世界，為世界所認識，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一書對保存和弘揚中國少數民族戲劇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中國有55個少數民族，在長期的歷史文化發展中形成了獨具民族特色的戲劇種類。但由于中國歷史上的大漢族民族主義對少數民族戲劇的不重視和這些少數民族大多居住于中國邊疆地帶，交通不便、經濟落后、人口不多，導致這些民族戲劇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為了保存和發掘少數民族戲劇文化遺產，黎羌教授行程數千公里，用了多年時間，足跡遍及東北、華北、西北、西南、中南等少數民族聚居地，通過采風和田野作業，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為保存少數民族稀缺劇種做出了貢獻。這一點具體體現在該書的第三章《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的分類和史料整理》一文中，這是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研究史上第一次用現代方法對少數民族戲劇進行分類整理，保存了大量史料。

據作者統計，現今中國民族戲劇“已衍生成300多個劇種，其中包括少數民族劇種，有歷史久遠的藏戲，產生于清代的白劇、傣劇、侗戲、布依戲、維吾爾歌劇、壯劇以及新中國成立后誕生的苗劇、蒙古劇、彝劇、夏劇、花兒劇、新城滿族戲，還有散落于民間的民俗儀式戲，如師公戲、儺戲等。黎羌教授引用中國著名戲劇研究家曲六乙先生的分類法，將中國傳統少數民族戲劇分為三大類：①現代戲劇類，包括話劇、歌劇、戲曲、木偶戲。②儀式戲劇類，包括儺戲、藏傳佛教假面宗教舞劇。③節日民俗劇，包括撮泰吉、蒙古族好德格泌、土族納頓假面舞劇、滿族瑪虎戲。在該書第三章第四節中，黎羌教授根據中國古代歷史、文化、文學傳統文獻，對民族戲劇史料進行了整理和疏導，從古代的《竹書紀年》中關于原始樂舞游戲的文字記載到《史記》中司馬遷《樂書》篇，《匈奴列傳》、《西南夷列傳》中對有關原始社樂祭祀與樂舞戲劇活動的記載，一直到明清時的《曲品》和《北詞廣正譜》中對氏、羌、巴、夷、蠻、滇、苗、越等氏族部落民族戲曲和戲劇的評述。上下5 000多年的中國少數民族戲劇史在黎羌教授的書中得到了系統的縱向的梳理，形成中國少數民族戲劇文化編年史。這一歷史脈絡的整理與疏導，清晰概括地敘述了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發展的歷史途徑，為我們今后繼續研究中國少數民族戲劇提供了一個可資借鑒的路線圖。

在梳理清中國少數民族戲劇編年發展線索后，作者在該書第三章第六節中收錄了“中國少數民族古代樂舞戲劇文本”。這可以說是記錄和保存少數民族古代戲劇的一個努力，一些較少見到的少數民族戲劇文本目錄，唐代崔令欽撰《教坊記》中記載的歌舞戲《大面》、《踏謠娘》、《缽頭》與西域健舞、軟舞，《蘭陵王》、《柘枝》、《怨胡天》、《胡僧破》、《醉渾脫》、《突厥三臺》等；元代鐘嗣成編撰賈沖明重為增補的《錄鬼簿》與《續錄鬼簿》中涉及中國古代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雜劇代表劇目，如《唐三藏西天取經》、《鬼子母揭缽記》、《貸郎末泥》、《老回回探胡洞》；李壽卿的《月明三度臨岐柳》、《船子和尚秋蓮夢》等戲劇目錄，都經黎羌教授整理后加以備案，為今后的研究奠定了資料基礎。

作者在大量歷史地理、文化、文物、文獻及田野調查的基礎上，展示了大量中國多民族戲劇文化資源調研成果，使該書內容豐富、敘述流暢、觀點新穎，富有深刻的學理性以及較強的可操作性。倡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將其打造成為深入淺出、圖文并茂、雅俗共賞的優秀學術讀物。我們相信，黎羌教授的這部《民族戲劇文化大視野》將會受到學界及社會各方面的重視與歡迎，為創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戲劇學學科添磚加瓦，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和貢獻。

楊寧，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