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緣情愛

●石繼周

結婚典禮一結束，一群青年男女一哄而上，將新郎新娘圍攏上來，你拉我推，簇擁著進了新房。

新房的門兩側貼著一副醒目的對聯：

書屋結緣緣結發；

對聯牽線線牽情。

新郎叫花海，新娘叫岳林，都是楹聯愛好者。說起兩人的婚姻，倒有一段趣話。

本村有位退休老工人，名叫岳嵩山。退休后連做夢都想家鄉的山山水水、鄰里鄉親。大前年，硬是同老伴回到了久別的家鄉安度晚年。回來后，首先看到的是村里文化落后，解放以來，只出了三個大學生，種地仍靠牲畜拉。他1958年參加工作后，由于只有初小文化，看不懂圖紙，干活兒無法下手，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有一句口頭禪：“為人沒文化；吃飯缺門牙。”

前年，他用一輩子積攢下來的錢，托村干部買了些書籍，訂了些報刊，將自家的五間房騰出兩間來，辦起了農家書屋。他讓花海依著自己的想法，給書屋編寫了一副對聯：

書中蓄愛用心找；

屋里藏嬌隨意挑。

這個書屋一開，把全村的年輕男女都吸引而來，村里的未婚男女都喜歡到此相互認識交流。花海和岳林，兩人有共同的愛好，一有空兒，就泡在這里切磋對聯知識，還和唱吟對。

花海出：潮掀海嘯；岳林對：霧鎖山寧。

岳林續出：霧鎖山寧靜。花海續對：潮掀海嘯狂。花海再續出：

霧鎖山寧千變幻。

岳林想了老一陣才對道：“潮掀海嘯萬化奇。”爾后不好意思地說：“萬化奇的化是仄聲字，音律失替；但再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平聲字來。”花海朝岳林身邊靠了靠，繼續低聲說：“說實話，你能對到這個程度，我當甘拜下風。”“算了吧！真是揪著胡鬚過河——牽鬚（謙虛）過渡（度）！”

“好，有了！”花海盯著岳林悄聲吟道：

牽鬚過渡，渡進愛河春色好；

岳林刷地一下脹紅了臉。低聲罵道：“不要臉，你……”

“你，你啥哩！對罷？”

“嘿！怕誰。對就對——對座和吟，吟投雅境馥氛濃。”

“春色好，馥氛濃。春色好，馥氛濃。”花海一邊念叨著，一邊情不自禁地一躍而起，大聲地重復著：“春色好，馥氛濃。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呀！”

“呸、呸、呸！你胡謅啥呀？！”岳林板起面孔嗆了一句便收了口。其實，在她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從此之后，“春色好，馥氛濃”，在全村人們的口中傳揚開來。

有天夕陽落山之前，兩人相約來到河邊金盆灣。河岸上，綠草茵茵，野花含笑；微風掠過，一股股清香沁入心脾。蛙聲、蟬聲、蟲聲，此起彼伏，遙相呼應，一片歡騰。岳林側耳傾聽，吟出上聯：

蛙聲一片蟬應對，怨天消月色；

花海朝四野掃了一圈，莊稼在微風中蕩漾，就像一群壯實的青年們正在歡快地輕歌曼舞，心中念念有詞，出口吟道：

稼穡無邊令督催，得喜盼金秋。

岳林聽了，故意立眉瞪眼說：“嘿！得喜盼金秋，別做美夢了，你能嗎？”

花海沉默了一陣后，斬釘截鐵地說：

“能！惟愿能和你相親相愛，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再苦再累都行！”

“好！鐘愛真豪杰，知人了若掌，從斯志向意中隨。”岳林激動得流出了兩行熱淚，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