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春艷 許 琨 黃集昊 圖/全景視拓
新農人:換一種“買賣”,換一種人生
文/米春艷 許 琨 黃集昊 圖/全景視拓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海子的夢想曾經是很多人的夢想,但在那個以“進城務工”“城市戶口”為榮的時代,這樣的生活方式只能是非主流的詩人情懷。現在,海子的田園夢想正逐漸被都市新農人們一點點地變成現實,他們拋開原有的事業和榮耀,找到一塊可以耕種的土地,只為換一種“買賣”,換一種人生。
楊山,1975年生,老家廣東化州,他先后做過廣告公司文案策劃、房產公司策劃經理、房產代理公司策劃總監。今年年初,他在長洲島上租了300畝地,建了一個生態園,推行菜地認領、果樹采摘和龍眼、荔枝、楊桃等特產水果經銷,正式轉型為一名“新農人”。
楊山的美麗田園鄉村俱樂部,位于長洲島的東南側,緊靠珠江,千畝果園圍繞,生態園內有釣魚池、百年古荔、楊桃林、私家菜園。楊山主要的經營模式是菜地認領,一塊15平方米的菜地,年收費2800元,包括種子費、肥料費和人工費。認領者閑暇時去播種、施肥,忙碌時楊山會雇專人幫忙打理,收獲時會電話通知認領者。
40歲的楊山,在回顧過往時總是強調說,他最美好的回憶在鄉村。在楊山的印象中,家鄉只是一個有五六百人的小鄉村,在上世紀80年代居然有個粵劇團,村民們平時就在田間地頭耕作,逢年過節就到處演出。80年代末之后,在城市化的沖擊下,粵劇團解散了,年輕人紛紛進城務工,關于家鄉的那些美好記憶也漸行漸遠。
在參與了無數大型房產策劃項目之后,楊山的職位和薪資節節高升,但他卻開始厭倦,并試圖反思城市化給人們的居住環境和內心所帶來的影響。“大的房地產項目,占地幾十平方公里。原本在城市與城市之間是有一個生態屏障的,比如山和農田,但一體化之后,不僅生態屏障消失了,環境也遭到很大破壞,人們會因此產生缺失感,因為倒退30年,絕大多數的城市人都是農民?!毕啾瘸鞘腥藶榱艘粋€項目爾虞我詐,此時的楊山,更加懷念農村的一口井、一座祠堂所維系的那種質樸的情感。
一次偶然的機會,楊山從長洲島上居住的表姐那里得知了有300畝農場可以承包,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就辭職當起了農民。半年來,摘果子、出租菜園、農家旅游、特產經營,策劃出身的楊山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不僅給農場帶來了生機,而且開始充當周邊果農和菜農的營銷顧問。
俱樂部的業務鋪展開來之后,楊山的裝束從西裝革履變成了拖鞋、T恤。除了負責生態園的運營和管理,他還經常親自下地鋤草、澆水和采摘,從事保險業的妻子也陪伴他低頭勞作,被他戲稱為“村姑”。唯一沒改變的,是每天上微博的習慣。微博不僅是他在島上與外界溝通的平臺,也是俱樂部營銷的一部分,他的兩萬多個粉絲,是他每一期主題活動的堅強后盾。
關于未來,楊山設想過很多,他打算將自己的農莊打造成一個主題公園。之后,楊山想要打造一個又一個的鄉村驛站,組建一個鄉村聯盟。目前,他正在考察韶關樂昌的九峰嶺,據說那里的春天有滿山遍野的桃花,周邊還有5000畝的森林公園。楊山的另一個設想,是籌辦一個主題活動,讓都市人帶著自己在都市的親友回到農村家鄉,一起去尋找最美的風景和最溫情的記憶。
從賣“人”到賣“菜”
呂基富,42歲,來自廣西資源縣,被業界譽為“CEO獵頭先行者”。今年8月,呂基富開始掌舵廣州田鮮貿易有限公司,主營出口、供港蔬菜的生產和配送服務。
呂基富是實干家,也是夢想家。在食品安全形勢嚴峻的當下,他設想將高品質的綠色蔬菜直接配送到都市人的餐桌上。他不僅到寧夏、云南、廣東、廣西,甚至到黑龍江尋找最優質的蔬菜產地,而且請全球最大的認證公司瑞士通標(SGS)對蔬菜原產地的水源、土壤以及產出的菜品出具檢測報告,確保蔬菜的安全和品質。
1990年,呂基富從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畢業后,按國家分配回到了廣西老家工作。但一個月后,由于不甘心每個月只領69元的工資,他重回廣州找工作。在職場摸爬滾打了近20個年頭之后,家庭、財富和榮耀他無一或缺,但呂基富心里卻始終有個情結,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大概是因為名字中有幾個“口”,天生要承擔更多責任,同時有“土”又有“田”,所以總想當個農民。
呂基富的第一個務農實踐是在海鷗島承包了177畝魚塘,養了價值200多萬元的十幾種魚類,純自然青草養殖。閑暇時,他就到海鷗島去割草喂魚,雖然養殖的周期要比飼料養魚長三倍,但是這樣養出的魚味道鮮美,呂基富樂在其中。呂基富的第二個務農實踐,是在老家辦了一個養豬場。如今創辦“田鮮”算是呂基富的第三次務農實踐,而這一次更多的是無心插柳的結果。
朋友在藥廠,說要金銀花。呂基富經過一番考量,覺得前景好,就去老家承包了4000多畝地,但最后發現種植金銀花的難度太大。恰在此時,一位經銷供港蔬菜的朋友找到他,問他是否有意做綠色蔬菜。多年的獵頭經驗,讓呂基富很快就組建起了一個高素質的運營團隊,一段時間的思想碰撞之后,關于“田鮮”的各種構想慢慢成形。呂基富的工作重心也從“賣人”轉向“賣菜”。
■觀點
“新農人“是后城市化時代的產物
李翠玲(武漢大學社會學系在讀博士后,致力于研究都市化進程中的社會變遷):
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的過快反彈,沉重的工作壓力,緊張的生活節奏,污染嚴重的環境……這些因素迫使一些人“離城返鄉”,追尋漸行漸遠的“田園鄉愁”。與其說它是一種回歸或是一種矯情,倒不如說是一種無奈,是對城市生活現狀的無奈,這其中包括通脹的壓力、食品安全的壓力,也包括人際關系的壓力。
為什么精英和白領是最先“逃離”的一群?從社會學的層面來講,這是中國社會進入后城市化時代的一個征兆。在后城市化時代,中產階級會率先撤離中心城區,向郊區轉移。因此,這種“新農人”與傳統意義上的農民差異巨大,他們務農追求的是一種生活方式和生活態度,而決非為生計所迫。
于東輝(著名心理學專家,廣東心海榕心理咨詢機構的創始人):
在現代西方的教育界,對于從出生便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有一個頗為流行的說法,叫作“大自然缺失癥”,這類孩子會變得容易焦慮,特別空虛無聊。對于每個都市人來說,無論外表多么時尚,但翻看他們的內心,都隱藏著一個人類幾百萬年進化史所形成的農牧民。而且,離開自然界越遠,生存在人工環境中越久,人們越不容易放松,越容易緊張。當這種不良生存狀態與大都市的擁擠、空氣污染、惡化的環境聯系在一起時,人們自然從心底向往田園牧歌般的生活。
想一想,我們有多久沒有去陶醉于夜晚星空的美麗或者驚嘆早晨的霞光了?;蛟S只有站在田野的草地或山巒上,我們才能品味到悠閑生活的真諦。于是,都市里“新農人”的出現,有著心理需要上的必然性,也就不奇怪了。作為一種返璞歸真的生活之道,“新農人”的生存方式為都市人開啟了一條新的道路。也許生活不需要過于繁忙與復雜,在簡單的田野中,也能享受到輕松與愉悅。
■聲音
等我有錢了,就去種地谷祥帥(31歲,營銷精英):
多年的打拼之后,我累積了一些經驗和資本,在謀劃創業時,最打動我的是去粵西當個農民,用朋友提供的500畝地,專門生產高端蔬菜。為什么會被這個計劃打動,除了內心的情結,更多的是因為在食品安全堪憂的當下,當個有良知的“農民”不僅是責任,也可以是事業。希望不久的將來,我可以當個好農民。
現實不允許我拋下一切
古劍(33歲,私企老板):
對于那些能拋開一切去種田的人,我十分佩服,因為那是我目前還不敢去實踐的理想。我想等我到了40歲或者45歲,賺夠了錢,就回老家。早上7點鐘起來到菜地去捉蟲,用自己家種的玉米和豬草來喂豬,要吃上不含任何添加劑的純綠色蔬菜和豬肉。
兜兜(25歲,網店店主):
當個“新農人”,貌似得有錢還得有閑。想“閑”可以自己放假,想“錢”地里一時半會兒估計種不出來。你問問那些剛剛從農村進城務工的農民工,想要當個“新農人”簡直就是扯淡。自己可以吃著米飯,喝著青菜湯,可孩子的學費不能不交,老人生病時不能不管。如今這幫“新農人”,等口袋里的錢折騰得差不多的時候,還是會回去干老本行。當“新農人”只能是一種短期逃避,不是長久之計。
(孫菲菲摘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