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味”中的王睿

初識王睿的第一印象是內斂、親和，這位看上去話不多的青年藝術家一直堅持著自己對于繪畫的初衷和純粹，在每一次交流的間隙都很體諒地感謝。從求學開始，直至在北京創作的這共計十年里，一直創作和尋找機會。直至深入交談，才發現“溫和小生”“非此輩，真實、果敢、堅持、有趣、善于獨立發聲的特質才一一將藝術家本人包裹地立體和生動起來。他欣賞和樂于尋找藝術的趣味性，正如他所言：“藝術最美好的部分就是有趣，所以我必須堅持下去，努力做有趣的作品、堅持作有趣的人。沒有靈感的時候就到處找靈感唄，我喜歡把突然冒出的想法記錄下來，然后再在其中去發現更吸引我的內容，找到他們的價值去實施。所以，一般沒靈感的時候我也是在畫畫.......”

關于“玩味”的藝術

2013年開始，藝術家王睿開始了自己新的系列作品創作，按藝術家本人的話來說，或者作品本身并不能夠用“系列”兩字來定義，而是用架上繪畫的方式在面對社會現象時投射出冷靜的個人態度，以客觀社會體驗者的身份理性地表現了真實中存在的荒誕感。作品脫離了以往我們所能見的藝術批判模式，藝術家本人通過此系列作品給予自己心理安慰的同時，也希望觀者可以從中感受到一種“迂回式”的諷刺與不滿。

“玩味”是王睿在創作中一直強調的部分，“趣味性”也是其在藝術創作中不可或缺的思考和探索。早期的作品中，類似夢境折射的非理性場景如潛意識一般存在于畫面上，形成一種超脫現實的意象；不同身份、形態的人物以具有故事性的非線性敘事手法組合及定位，營造出超現實的繪畫氛圍和新穎的繪畫敘事形態。新的作品中，王睿摒棄了之前“個性化、符號化”的藝術表現手法，采用最普通，也看似最無個性的方式去再現一張張經過其本人刻意改造的照片：這樣的方式讓觀者能夠更以旁觀者理性的角度去看待生活中隨時隨地可能發生的荒誕事件，藝術家選擇了一種新的創作模式去拋開花哨與矯揉造作，凸顯簡潔真實的視覺力量。

本系列的創作中，王睿對原始素材的改造秉持“少而精”的理念，正是這些不易被察覺的“小動作”讓作品整體氛圍又增添了一份自嘲和詭異，扭曲了照片本身的功能和意義。藝術家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觀者看到并且回憶在自己身邊發生的種種“看起來平常、其實卻無比可笑”的生活和習慣。

IART：你用《驢耳朵國王》的寓言故事來表述這次作品的初衷。對于這個故事，你的理解是怎樣的？

王睿：即便是具有童話色彩的寓言故事，這也不是一個唯美的故事，國王為了滿足“讓眾人保守自己的秘密”的私心最終殺了人，這根本不算唯美。我在網上搜過關于這個故事的介紹，后來很多國家都有不同的版本，雖然故事的結局有的美好、有的黑暗，但我只從故事里看到了現實的真相：某些時刻，大家都在想方設法地隱藏真相。現實的猙獰和荒誕早已經滲透到了童話里。

IART：你提到，自己的作品是那支用神奇樹葉吹出的曲子，也基于那個國王的寓言故事，會讓人不自覺去猜測平時的你是不是一個比較理想化和充滿純真的人？所謂“畫如其人”，你覺得自己性格的特質、成長的經歷與這次系列作品最大的關聯性在哪里？又是什么原因讓你想要徹底放棄之前的風格，重組作品的觀念和形式？

王睿：我的作品不是基于這個故事創作的。在畫完幾幅新作品以后，就突然想起了這個故事，覺得用這個故事來描述我的創作動機是件很好玩的事，所以就選了它做自述。至于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自己還真不方便描述，也不擅長。喜歡我的可能覺得還不錯，討厭我的肯定覺得光想一想就惡心。

在新作品中， 我選擇描繪的都是跟每個人日常生活相關的。不僅是我的成長經歷，很多的場景也是大家共有過的經歷，這也是我放棄之前風格的原因。我不愿意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小傷感里意淫，覺得繼續畫那些東西是不負責任的。

IART：看你之前的作品，場景的選擇和人物的穿插搭配都具有濃厚的超現實風格，自2013年的作品開始，似乎從一種具有孤離感的個人體驗轉到對社會日常現象的關注和思考上。怎樣的契機讓你開始更多地去注意社會生活現象了呢？

王睿：突然有一天，我對自己抒發的“淺薄的、青春的孤獨情緒”感到惡心。人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狹小的意淫世界里，他們會蒙住你的眼睛，讓你在一種無病呻吟的情緒中變得越來越無聊、越來越冷漠、沒有創造力。我討厭重復，也討厭無聊。如果總是一味地重復自己的話，我寧肯什么也不做。為了讓自己能一直畫下去，所以我必須不停地努力把自己往前推。

IART：從2013年開始新的作品系列，《兒童節》里變成心形氣球的孩子的臉、《新員工》里帶有天使光環和犄角的女性、《總結會》里變成長鼻子的發言人.......這些元素都讓人覺得作品具有童話寓言的元素，即便是一種隱喻，也讓畫面要傳達的尖銳問題變得溫和了一些。這是你有意的設計嗎？

王睿：你覺得溫和可能是你的個人體驗吧，也許換一個人看又會覺得這些很扎眼。我有些朋友看了以后覺得每張畫里都是諷刺，或許他看到了我的惡意。這些畫里的幽默也都是黑色的，如果把這些惡意都表達得太直白的話，那就變成了社會新聞而跟我想要傳遞的“有趣”沒了關系，那就不是我理解的藝術了。

IART：在這個系列里，你其實最想傳遞的內容是什么？

王睿：現實生活的荒誕。這些我們司空見慣的生活其實隨時都在散發著無盡的奇怪氣味。最可笑的是，大家都知道這些荒誕和可笑，可每天還是依然周而復始，還是這么自我麻痹地去接受而且毫無怨言。

IART：做一名藝術家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又是什么讓你能夠一直堅持下去？藝術最美好的部分你認為是什么？

王睿： 我喜歡有趣的藝術家和有趣的作品，那種看起來花哨新穎，可仔細推敲卻空洞的作品我會覺得很無聊。比如英國最著名的涂鴉藝術家班克斯就是我喜歡的，因為他用最普通的形式完成了許多讓人欣喜的有趣作品，他總可以讓關注他的人得到驚喜和懷有期待。可是有的藝術家，你只用看他一件作品，不管他再畫多少，也都大同小異，沒什么意思了。我希望自己也能做出我喜歡的藝術家那樣的作品，就是那種可以被琢磨的、有趣的，所以我必須堅持下去，努力做有趣的作品，堅持作有趣的人。所以藝術最美好的部分就是有趣，你總能不斷發現有趣的藝術家和作品。

IART：學生時代在四川度過。在這樣相對悠閑的地域有過求學和生活經歷，對你有怎樣的影響呢？

王睿：在四川出生、生活、求學，這些都是因為沒辦法選擇。我不是不愿意從四川出來，只是當時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如果非要說四川對我的影響，那就是我知道了要努力打開自己的視野和思維，不能太局限在一個狹小的圈子里去思考自己的作品，不能把自己的心胸搞成一塊盆地。

IART：你的家鄉、求學的城市、之后又作為獨立的創作者在北京生活，這三個地方對你個人觀念態度及創作的影響是什么？

王睿：好不容易終于從四川出來了，北京雖然不比四川舒適，可至少多了一些接觸各種不同事物的機會。雖然在北京你能看到的藝術品也還是很有限，可是已經比四川多很多了，而且在北京能幫助你從一個固有的狹小圈子里跳出去，站在一個不同的視角去總結自己以前的作品，審視自己以前的環境。就是因為這種視角的變換，才讓我突然對以前自己覺得無聊和普通的生活有了不同的看法，發現原來自己以前拼命想擺脫的其實才是真的自己。

IART：現在畫的這個系列打算繼續創作下去嗎？還是今年會有新的思考和創作方向呢？

王睿：新的創作其實不是一個系列，我從來不按“系列”去創作作品，我希望自己的每一件作品都是新的、不一樣的。現在的創作方向肯定會繼續下去，畢竟這個方向才剛開始，還有很多有趣的部分沒有呈現出來，所以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在這個方向上對自己的作品做更進一步的完善和改進。（采訪/編輯：華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