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手工勞動”是張湘溪今年的最新個展。展覽由王林策劃,展出了張湘溪近兩年來創作的中國畫作品及早期的社會微型景觀裝置作品。“重返手工勞動”的概念不僅僅是回歸一種手工勞作,張湘溪通過手工勞動帶入了某種文化信息,而這種文化信息是并置的,張湘溪并置的又不僅僅是傳統文化與當代的文化,更潛藏著社會文化與個體文化認知之間的某種沖突。
IART:展覽“重返手工勞動”是否強調藝術家工作中的“手工性”?在你的裝置作品中,手工制作性是突顯的,這種“手工性”、“制作感”在引申什么內容?
張湘溪:現在是一個信息時代,大家依賴機械與虛擬,越來越遠離原始手工,也漸漸淡忘傳統手工甚至傳統文化的意義。我是一個熱愛傳統文化的人,我想通過作品包括內容及制作方式來引申對傳統文化的保護和傳承。手工勞動也是我作為一個藝術家的創作所表達內容和情感的基礎,并且這種藝術語言已經成為表達的一部分,同時通過手工勞動完成后被人看到并且有效傳播。
IART:提到“手工勞動”,其實是強調了“人”的介入,但是在你的大部分作品中卻抽離了人,為什么?
張湘溪:這是兩個問題,我強調“手工勞動”是為了用作品警醒人們,我們的文化正在消亡,我選擇的是一種制作的方式,而作品將人物抽離是從觀者的角度出發,希望觀眾帶入自己的經歷與看法,帶入自己的世界觀和人生觀,一百個觀眾可以有一百種體驗,而不會因作品里的人物局限了自身的感受。
IART:展覽中提到你在呈現你的藝術思考以及如何揭示文化心理的矛盾,在呈現與揭示中,很大程度上你在利用視覺經驗的問題,在電視機裝置作品中,你利用透視來構建了“真實”,但是從《韓熙載夜宴圖》中抽離出的家具作品中,你利用透視呈現的卻是一種對視覺的警惕,為什么從“透視”出發?談談你對“透視”這一視覺經驗的思考。
張湘溪:電視機裝置和中國畫作品是兩個階段,也就是我對透視的兩個不同階段的研究和探索。電視機裝置利用的是西方的透視法,也就是一種真實的感官效果來表現事物,有意思的是它能帶給人們真實的錯覺。而從中國畫里按原比例抽離出來的家具裝置作品卻給人一種特殊的視覺效果,也就是中國人獨有的透視學原理。這種散點透視的原理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 取材于中國傳統名作的系列作品是將一千多年前中國人的生活“重現”在我們的面前。這樣的一個“重現”又帶著頗有意趣的“中國透視”。那些在中國傳統繪畫中的散點透視的二維空間“復制”到現實的三維空間中。那些在傳統中存在的“經典”,在今天的現實中顯得不合理和不正常。同時透視又帶有另外一種字面含義。
IART:在繪畫作品中,能夠看到你對古畫的借用,以及“古”與“今”的并置,你構建了這兩者的關聯性,為什么從“古畫”入手?怎樣建立圖像的組織關系?
張湘溪:進入21世紀,對于中國人來說似乎已經隔絕了的傳統文化與中國人的日常生活與古代經典的距離顯然又更遙遠了,在今天黨政機構取代了民間文化自然發生的基礎,民間成為被操控的對象,文化不可能再生長起來。現在上上下下都說“文化復興”,其實最根本的是建立民間文化自由生長的環境和基礎,而不是政府、政黨可以通過行政力量來操控文化。由此說到中國文化人的品質,恰恰跟中國民間文化的生成、生長有關,古畫就是橋梁,古畫中的精神正是現代人所缺失的。
IART:在你的作品中,如何放置“傳統”?
張湘溪: 用當下的“現實”和古典的“現實”來探詢中國人目前的精神世界,恰如我們每一個人面對傳統文化的兩難態度:是承繼的抑或是斷裂的?
IART:在景觀裝置作品中,為什么利用家電這一元素?是在引入一種“生活性”嗎?“電視機”在很大程度上提供了一個“被觀看”的視角,那么洗衣機使用的意圖是什么?包括你提到會用電冰箱來創作,其意圖又是什么?
張湘溪:在創作中,中國現實生活的各個層面在我的感知中被吸收,而后在作品呈現開來;細致入微地表達著對周圍環境際遇的感受和情感。來自于對“現實”的觀察和理解 ,這些就是我們的生活,家用電器就是我們生活中的工具,然后將這些“現實”放置在一個“被觀看”的狀態之中——電視機殼里面。
IART:在景觀裝置作品中,“社會性”的表現是相當直接的,為什么利用“微縮”的方式表現?
張湘溪:這些微縮空間作品、“古畫”以及從古畫中站起來的家具物件,會讓觀眾產生一種奇異的幻覺:似曾相識又相隔遙遠。這感覺或許正是想要讓我們去感受的“現代性”和“傳統”之間宏觀的精神聯系。
IART:你的作品被普遍認為具有“現實主義”特質,“現實主義”來源于什么樣的經驗?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工作?
張湘溪:我的作品中突顯著強烈的“現實主義”特質,是來自于對自然或當代生活做了極其準確、詳盡和不加修飾的描述,并且“摒棄了理想化的想像,極致細密的觀察和表達著事物,那么生活經驗就是創作的源泉。手工勞動就是我的工作,通過這些來完成我的創作。(采訪/編輯:王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