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了被公認為中國當代最優秀的抒情詩人之一——多多的詩選《多多四十年詩選》,此本詩集按照創作年代排序,收錄了作者自1970年代至2010年代創作的重要詩歌作品,這之中很多已經成為當代詩歌史上的經典。多多的詩像北方田野上深耕的犁鏵,具有一種直指人心的語言力量,其強烈的音樂性、抒情性、超凡的想象力,以及貫注其中的人性的光輝和尊嚴,帶給讀者長久的震撼。本書同時還收錄了詩人的繪畫作品若干幅,這些繪畫作品體現出多多所說的,“詩人是一個越界者”的觀念,呈現了詩人敏銳的藝術直覺和獨特的藝術風格。
對于多多來說,詩歌寫作是一種艱難并且孤獨的手藝。他出生在北京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庭,從小在父母的熏陶下便對繪畫和中外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然而“文革”的沖擊,不僅讓這個家庭受到破壞,同時也給多多這位內心不安和精神叛逆的青年埋下了一個焦躁的引線。白洋淀的插隊經歷,是引線燃燒的起點,他于那時結識了無數文藝青年,包括芒克、根子等人,他們相互傳閱文學名著,并相互啟迪和借鑒。那時候,“地下詩歌”的情節奠定了多多之后的文學道路,隨后他開始大量地創作詩歌,典型的特點便是帶有“文革”期間難以磨滅的印記,那一時期他竭盡全力掙脫時代的枷鎖與語言的禁錮,不僅揭開了“紅色”疤痕,還成為了之后反應時代的名作。之后的多多旅居國外、擔任大學教授,并獲得了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等重要文學獎項,這是迄今為止第一位榮獲該獎項的華人,這也拉近了其與諾貝爾文學獎的距離。更重要的,他成為了當代中國公認最優秀的抒情詩人之一。
在現今這個世道中,許多事物都在“變味”,詩歌亦是如此,在很多人都因為過分的羞澀而難以表達內心的狂熱時,多多的詩歌整體來說卻一直沒有偏離自己的軌跡——他的詩歌昭示著一種真實,他利用這種強勁不息的創作力,擊碎了封蓋巖漿的巨石,從而使其的滾燙洶涌而來,蔓延了人們的精神涌道。他把詩歌的理想當做一個“向道”的理想,“道”是中國文化的核心,是一種理想,更是一種信念,多多在追尋著中國語言結構中的“道”,這似乎是一個空間,他在當中徘徊,用清醒打破混沌,用混沌腐蝕清醒。
多多擅長洞察生活中的的詩性,《北方的海》、《風車》、《鐘聲》、《五畝地》等,均是其在荒蕪語言中提煉出的詩歌語言,他在審視的是一種生命,包括其出生、死亡、恐懼與孤獨等。如《五畝地》中所描述的,“五畝地,只有五畝。空置不種,用于回憶……一片響亮的天空,移過九月的耕地;十月的摘棉人,已像云一樣隱去;十一月紅透的柿子,在枝上尋求變動;萬千風云的疾走,依舊真實可信。”在他的詩歌結構中,他似乎在為讀者裝置出一個空間,空間里面地描述,已然成為一個人活于當下的狀態,摘棉人的隱去、紅透的柿子的變動,雖是真實可信,但是似乎讓你產生了懷疑。他用生活的常態去描述人的心態,同時心態的波動,似乎以與自然的常態發生在同一個波段上,這此起彼伏,暗示著人心。
多多作詩所制造的空間中,其實他本人也在其中,他在那里,是一種孤獨的狀態,在他的《小麥的光芒》中有“孤獨的騎馬人”這一意象,正如他形容寫詩是一種艱難且孤獨的手藝,孤獨的騎馬人之所以孤獨,是他一直擁有著難以被模仿的騎姿,而且一直在艱辛地跋涉。從寫下第一行詩的那天開始,多多在詩歌之馬的承載與引領之下或縱野狂奔,或緩步徐行。他所過之處,遍地開花,這是他用詩歌的語言把人的心靈層層剝開,讓人性真誠地站在每一個讀者的對立面,就是為了尋找一個能讓人獲得安寧和圓融的精神家園,那里繁花似錦,而長于心田。
但真正的寫作永遠是孤獨的。尋找注定了孤傲的多多將永遠以一個“孤獨的騎馬人”的身份“在路上”,一路辛勤,一路收獲,一路過后又是長于心田的繁花似錦。(撰文:王澤 圖片提供:江蘇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