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 無論我們身處何時 請保持初心

有人追求速度，有人則不；有人拒絕單純，有人則不；有人沉迷名利，有人則不；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楊瑾便是這樣一位導演，不隨流，不媚俗，堅定不移的用孩童般單純的視角審視繁雜的周遭。

在京郊六環(huán)外一座人跡罕至的半山腰上，楊瑾用筷子很認真的夾起一根農家自種的豆角，窗外一群簇擁而過的灰鴿飛向綿延層疊的蔥郁山巒。遠離市區(qū)的天空很透藍，小河（多次參與國內包括楊瑾在內多位導演的影片配樂）在山頭迎著太陽彈著阮放肆歌唱。正如楊瑾一貫的影片風格一樣，只有偏愛這樣簡單，詩意而返璞的生活才能創(chuàng)作出那樣純粹的電影吧。

在楊瑾看來電影最重要的是源于生活，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與作者自身發(fā)生感應，才能感同身受的將故事表達的更充分。在中國青年導演群體中，以賈樟柯、寧浩、韓杰為代表的“山西派”格外引人注目，楊瑾也是其中一員。楊瑾之前的三部影片中，無論是《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還是《二冬》亦或是《一只花奶牛》，都是以兒童的視角將少年的故事娓娓道來。“關注童年時代的故事可能和我自己的經歷有關，我認為我還沒成年呢，哈哈。我覺得我更能理解青年人和兒童的思想吧。”楊瑾這樣解釋道。第一部影片是改編自小說《一頭花奶牛》，因為相似的童年境遇打動了他。當楊瑾回到家鄉(xiāng)的村子里上小學，所有學生都在一間教室里上課，一年級的學生有兩人，二年級的有三人，三年級的學生僅有五人，剩下所有的小朋友都是幼兒班也沒有大小班之分，春天的時候教室里還有燕子筑巢。第二部電影《二冬》講述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朋友，當年那群一起成長的小伙伴只剩下一個人留在了農村，其他人都背井離鄉(xiāng)去城市打工，于是便生發(fā)了一個留守農村的年輕人的故事。第三部《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是在楊瑾的童年真實發(fā)生的故事。人總是會無可奈何地被時間的洪流推著向前，就算你不想長大。面對生活的復雜性楊瑾愈發(fā)懷念兒時無憂無慮簡單的生活狀態(tài)，便有了這部影片。“面對周遭還是非常想回歸單純的狀態(tài)，那種什么都不想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只是待一會就好了。”此片在第6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同時舉辦了三場放映。并且入圍了國內外諸多知名電影節(jié)，獲得多個獎項。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jié)，這是黑暗的季節(jié)；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狄更斯《雙城記》）。無論我們身處怎樣的時代，楊瑾都選擇保持保存明凈的初心，面對浮世的繁華與喧囂。

I ART：“80后”這個詞從幾年前起就成為了一個群體的形容詞，生于時代巨變的年代，較之老一輩的思想必然會有顛覆性的變化。作為代表性的80后導演，你認為這個群體有什么普遍性特征呢？楊瑾：這些導演都脫離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我拍了三部作品都是在家鄉(xiāng)山西完成的，我認為現(xiàn)在80后導演的作者電影會備受關注的原因，是依賴于發(fā)達的網絡傳播環(huán)境。從中國電影騰飛的第六代導演開始，電影就越來越受關注了，只是沒有網絡傳播這類途徑，導致傳播效率不高。從那時起就已經流露出個人主義意識了，出現(xiàn)了很多優(yōu)秀的個人主義作品，80年代生人經歷了與上一輩顛覆性的變化，所以80后導演會更加個人化。不過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是不一樣的，我認為這和時代關系并不是特別大。

I ART：當下這批年輕獨立導演的創(chuàng)作更傾向于個人化視角，講述的大多也是和自己緊密關聯(lián)的生命經驗。你認為電影創(chuàng)作中應該如何認識自我，把個人情節(jié)放在什么位置呢？

楊瑾：從生活中生發(fā)的故事往往更有力度，藝術創(chuàng)作必須從生活中來。談理論都是很容易的，但在實踐的時候大家很容易避重就輕選擇做容易實現(xiàn)的事情。很多電影專業(yè)的學生拍片不成熟就是因為沒有從生活出發(fā)，這和自我認知經驗無關，需要和自己的經歷有關。就拿香港黑幫片為例，那原本就是他們現(xiàn)實中的生活經驗，但你的生活并非如此，也無法真正表達到位。每個人的命運是不同的，我遇到的都是有趣的好事，就像買彩票都是中獎的一樣。創(chuàng)作《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的緣起是有一次我回家在公交車上遇見了片中的主人公，他說近幾年很關注我，但我那時候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卻明確記得小時候和他一起發(fā)生的這件事情。于是我回去就寫了這樣一個劇本，內核還是他和我小時候發(fā)生的故事，包括我奶奶和她的黑貓，他被送養(yǎng)的姐姐，以及小花狗，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電影一定要有一個生活的核，再加上劇作技巧于是就有了這部影片。

I ART：你怎樣看待現(xiàn)今中國的獨立電影及其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呢？

楊瑾：在我看來中國電影市場依然很蓬勃的，并且永遠是充滿希望的。因為年輕人是永遠充滿希望的。近幾年也有很多影像活動受阻，是因為獨立電影的中堅力量慢慢流失了，很多人都是慢慢地被生活所迫，最終選擇了妥協(xié)。年輕人的活躍度是會越來越強的，越來越多人學電影，數(shù)碼產品也愈發(fā)便宜又易于使用。但是很少有人能始終堅持下去，人生的機遇不同，或許我也會淪落。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達成的，需要有相應的準備。我現(xiàn)在還是懷有滿腔激情想要表達自己的看法。

I ART：那你會向某些無奈何的不可抗力妥協(xié)么？很多優(yōu)秀的大師電影都是叫好不叫座的，你有過這方面的顧慮么？

楊瑾：這個顧慮是一定會有的，真正好的電影一定不是叫座的，大多數(shù)的觀眾都是喜歡娛樂化的電影。很多嚴肅題材的好電影并不見得受歡迎，這個狀況很難改變。我認為幽默是可以的但是惡俗是絕對不容許的。我接下來的一部影片是在東京發(fā)生的愛情片，這部影片中會有一些幽默性。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更成熟，我覺得片子看上去毛病少一點這就是成熟了。

I ART：你認為一部好電影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呢？

楊瑾：一個好的故事。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能呈現(xiàn)一個故事，《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就是在2008年寫好劇本，2009年參加了一些創(chuàng)投又籌備了半年，其實拍攝時間不到一個月，后期做了一年。這個時代不會淹沒任何好電影，只要是好的影片，還是會有很多觀眾看到，現(xiàn)在的放映機會很多，只是大家想要的太多了。

I ART：在《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這部影片中，全部采用非職業(yè)演員但是呈現(xiàn)出來的是非常自然并且是非到位的表演，對于有些小孩來講這種才能是天生的么？

楊瑾：還是小孩的演技相對比較自然吧，大人還是有些拘謹。主要因為小孩子演戲非常專心，他只會問你這件事是真的么？我說是真的，他說好！成年人雖然閱歷更豐富智力更高，但是對于非專業(yè)演員來講他在表演的時候會有很多顧慮，難以完全專心投入進去，他在演戲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考慮別人是怎么想的。（采訪/編輯：李任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