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帥
[摘 要]宗教文化研究是各國文化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清晰的認知東正教文化各階段的發展演變過程并加以分析,對于了解俄羅斯文化尤為重要。經歷千年沉浮的東正教,如今依然存在于世界宗教大家族中,并且其生命力依舊旺盛,但由于經歷了太多的風雨,想要恢復往日的輝煌,可謂任重道遠。
[關鍵詞]東正教;俄羅斯;教權;皇權
前言
羅馬帝國東部于3世紀前后在安提拉、亞歷山大里亞、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等傳教中心相繼建立了4個大主教轄區(牧首區)和若干獨立教會。[1]由于教會在神學思想、禮儀、制度、習慣等方面受希臘和拜占庭文化影響較大,因此它具有一些與羅馬教會為代表的西部地區不同的“東方”特色。這一地區的教會習慣上被稱為“東派教會”,或“東方教會”。
一、分裂
東西方的矛盾由來已久,無論是對神學思想的理解,還是雙方歷史、地理背景的不同,都不是導致其1054年分裂的主因。最關鍵的是雙方領袖人物想得到教會的實際控制權,但又不能奈何對方,于是只好“分手”,但這并不是和平的“分手”。由于東部為希臘文化傳統,西部為拉丁文化傳統,雙方對于科學、教義、禮儀和習俗等方面均形成了不同的認知。尤其對于“圣三一”神學問題,雙方更是各持己見,都認為自己是正統,對方是異端,籍以確立自己在教會的領導地位,自君士坦丁大帝4世紀遷都以后,東部教會始終被羅馬皇帝牢牢控制。教俗兩權都集中在皇帝一人之手。而西部教會則不同,由于蠻族入侵西羅馬帝國滅亡,而東羅馬皇帝又遠在君士坦丁堡,無法對西部進行有效保護與統治,因此,羅馬主教就擁有了很大的世俗權力。[2]早在5世紀中葉,羅馬主教利奧一世就反對卡爾西頓大公會議關于君士坦丁堡主教與羅馬主教在教務上具有同等地位的決議。并用“彼得優越論”來論證羅馬主教是普世教會的當然領袖,于是雙方就正統問題的爭執就此開始。587年的主教罷免案則是分裂的導火線,在867年,其中的主角之一:東羅馬皇帝罷免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依納爵后,另立的佛提烏大主教提出“絕罰羅馬主教”事件。使東方與西方的矛盾升級,事后雙方又不斷的對開展的傳教活動進行競爭,對新成立教會控制權的爭奪使雙方矛盾逐漸到了不可調和的狀態,終于在11世紀中葉由意大利領土問題及1053年的撰文攻擊等一系列事件后。1054年這個值得所有基督徒牢記的年份,羅馬主教利奧九世派樞機主教洪貝爾和洛林的弗里德里希為使節前往君士坦丁堡。[3]想緩和雙方的矛盾,但這時的矛盾已不可調和。因為它涉及的已不再是簡單的關于正統的歸屬問題而是關系到主權國家領土一系列政治問題,于是這次行動的結果可想而知,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予以斷然的拒絕,其實這應是東羅馬皇帝的意愿,因為他關于意大利的領土還沒有著落。于是洪貝爾把關于塞魯拉里的教皇通諭絕罰書放到了索菲亞大教堂的圣壇上以示決裂。[4]塞魯拉里隨即稱洪貝爾“瀆神”并稱其“像野豬一樣,為了推翻真理,自黑暗的西方來到虔誠之國”,并將利奧九世及使節以正統基督的名義開除出教,從此東西方教會決裂。[5]
二、羅斯受洗及其影響
東西方教會分裂之后,東派教會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6]987年已經處于風雨飄搖階段的拜占庭又一次出現了混亂,君士坦丁堡的主人瓦西里二世因而請求羅斯的弗拉基米爾大公出兵平叛。但條件是相互的,弗拉基米爾大公娶拜占庭安娜公主為妻,同時接受洗禮,改信基督教。[7]988年羅斯全國舉行的第聶伯河洗禮就是被后世神職人員大書特書的“羅斯受洗”。以證明神感召力的偉大,但只有利益才是永久的驅動力,“羅斯受洗”看似偉大,但實際顯露出的是一種雙方互惠互利的利益交換。弗拉基米爾大公接受基督教,只是以他為代表的羅斯王公貴族們旨在通過聯姻來實現祖輩們世代渴望獲得與文明國家平等地位的夢想。達到躋身世界強國的愿望。而大公則是為了“把北方征服者的軍事統治同拜占庭皇帝的神權專制制度合為一體,從而成為他的臣民在地上的和在天上的庇護者。”[8]而瓦西里二世則是想借羅斯強大的武力來穩固自身的皇位,并且他想通過以宗教的方式對羅斯進行思想滲透,從而達到使羅斯最終成為自身附庸的目的。“羅斯受洗”之后到11世紀末,基督教已傳遍羅斯全境,于是都主教府出現,并設在了基輔,但其在組織系統方面受君士坦丁堡教會牧首領導。到15十五世紀下半葉,俄羅斯,一個統一的封建君主專制的中央集權國家出現在歷史的舞臺上,而這時的莫斯科成為了其政治中心,于是由于此前基輔及弗拉基米爾城影響的下降,都主教府移到莫斯科也就顯得理所應當。[9]大公伊凡三世時期,君主制得到恢復,打敗蒙古人徹底結束其統治,使自己為全羅斯的君主,俄羅斯時代就此開始。無論是娶東羅馬帝國末帝君士坦丁十一侄女索菲亞·巴列奧略格為妻還是改國徽為雙頭鷹。[10]都是在為強化權力而作的必要準備,同時利用宗教這個強大的思想武器為其鞏固政治服務。1448年在莫斯科召開東正教會議,首次自選俄羅斯人任地區主教和都主教。[11]這種行為無異于反叛,而此時在宗教世界中充當老大的君士坦丁已無力做出反應。此次事件的背后不難看出世俗政權的暗中使力。1453年,奧斯曼帝國攻占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國煙消云散,而東正教所在的各東方國家先后皆對奧斯曼土耳其人表示臣服。于是在這大好的歷史機遇面前,東正教或者說俄羅斯的統治者又一次把握住了它。因此普斯科夫僧人費洛菲提出了“莫斯科—第三羅馬”的思想而名垂青史。[12]其堅稱“前兩個羅馬由于統治者的對信仰不忠而滅亡,莫斯科是東正教的主要堡壘,對信仰的忠貞將使其永遠保持基督教世界的中心位置。”[13]于是俄羅斯正教會就成為了東正教會的首腦,莫斯科成了“第三羅馬”和“新的世界基督教中心”。[14]然而,直到1589年,在新沙皇的支持下,牧首制才得以確立,莫斯科都主教約夫成為“莫斯科和全俄東正教會”首任牧首。[15]也就是以這一刻起,俄羅斯正教會才成功擺脫君士坦丁的控制成為“東正教會世界的一個中心”。[16]這一系列的努力都在從不同方面反映出世俗權力與宗教權力在精誠合作。兩者各取所需,一個在為政權的穩固及發展;而另外一個是在為自身能以更高的地位出現在世人面前。
三、尼康牧首與俄羅斯正教改革
16世紀末17世紀初對于俄羅斯來說是短暫而混亂的。面對波蘭和瑞士武裝入侵,這個民族就像那雙頭鷹一樣不屈而又頑強,捍衛祖國尊嚴的時候。東正教成為了俄愛國力量和民族解放力量的主要組織者。[17]其信仰對于俄羅斯民族鼓起反擊外族入侵的勇氣,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使俄羅斯成功趕走入侵者并重新形成一個統一又強大的政權。在俄東正教會擺脫拜占庭控制的漫長過程中,世俗政權都是對教會持全力支持的態度,無論是出于自身方面的考慮抑或真正的宗教民族情結,總之雙方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而1589年牧首制的確立使雙方的關系更加緊密,可以說這時的俄政教關系完全成為了俄國的內部事務。1613年,米哈伊爾·羅曼諾夫成為俄國沙皇。[18]俄從此開始了歷時300多年的羅曼諾夫王朝時期,而1619至1633年間米哈伊爾的父親費拉特烈任全俄第四任牧首,由于雙方天然的血緣紐帶,所有事物都處理的堪稱完美。專制思想開始通過宗教思想的滲透而深入人心。這一時期被稱作“兩種政權并存”的黃金時期,但這只是由于雙方的特殊關系所決定的,并不能說明政教之間就沒有矛盾。俄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建立,要求教會絕對服從國家政府的管轄,以便幫助沙皇鞏固政權和統治。為此,對教會的改革也就勢在必行,使全國東正教活動一體化,消除經書中存在的分歧和儀式上的差別,使各地東正教會組成更加嚴格的服從統一領導。[19]顯然費拉特烈不適合干這些,于是又一個俄歷史上的風云人物尼康便適時出現了。這是一枚棋子,當時的沙皇阿列克賽·米哈伊洛維奇任命其為俄羅斯正教改革的領導人,這個農民家庭出身被沙皇稱為“心愛的朋友”的人,在1652年擔任莫斯科和全俄東正教會牧首伊始,就毫不掩飾自己對權力的野心,1633年春,根據沙皇的命令,一系列漂亮的動作使得對俄羅斯正教會的改革非常成功。沙皇政府的支持功不可沒,可是依然有人跳出來反對,特別是下級神級人員和廣大的教徒群眾,舊儀式已經被他們所習慣,[20]而新儀式帶有明顯的強迫性質,之所以說改革是成功的。因為它適應了鞏固沙皇統治,加強中央集權的需要,而這在當時的歷史潮流來看,是大勢所趨,雖然分裂的人形成了“分裂派”和“舊禮儀派”,但總體來說,俄羅斯正教會改革取得了預想的結果。而尼康也在俄羅斯正教會史上有了極其重要的一頁。[21]此時尼康權欲開始膨脹,對上阿諛奉承,全力討好,對下則蠻橫無理,并且大肆搜刮各項財產,在不太長的時間就成為了巨富。因此得到綽號“殘忍的野獸”。在沙皇不在的時候甚至可以以沙皇名義發號施令,人們把“第二君主”這個稱號送給了他。這些都引起了皇宮達官顯貴的不滿,但當事人卻毫無知覺甚至宣揚教權與皇權就是“太陽和月亮”提出“教權高于皇權”的主張,企圖把教權至于皇權之上。建立教權徹底高于皇權的格局。[22]這觸動了沙皇的底線,于是開始對其采取某些行動希望他有所收斂。終于所有事件在1658年有了了結。7月10日在莫斯科圣母升天教堂召開的宗教代表大會上尼康當眾宣布辭掉牧首職務,脫下牧首神袍,并離開莫斯科,去新耶路撒冷復活節修道院隱居,想借此來迫使沙皇讓步,從而達到其政治目的。這在當時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沙皇頂住了社會各方面的壓力于1666年在莫斯科召開了東方各大教會牧首和大主教參加的宗教會議,沙皇一方面肯定了尼康的改革貢獻另一方面充當了揭露尼康的主要起訴人,歷數了尼康給教會帶來的危害,于是根據沙皇指令大會正式對尼康進行了廢黜,隨后對其進行了流放,而這也是俄國教會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教權與皇權的正面對抗,在以后的歲月中俄國一直在沿襲皇權掌握教權的傳統,沒有再出現類似的事件。
四、皇權對教權的徹底勝利
17世紀末到18世紀初彼得一世成為新沙皇。這位旨在促使俄國成為一個強大的絕對君主制國家的君王,開始對國內的方方面面進行了帶有行政命令色彩的全盤改革。1700年俄東正教第十任牧首阿德里安去世,為了徹底消除教會牧首對于王權的奢望,沙皇并沒有照例指定新的牧首,而是宣布他“本人就是牧首”,教會應服從沙皇的旨意,而這一切都還只是個開始。[23]在贏得了為期21年的北方戰爭,取得波羅的海出海口;和對波斯的勝利獲得里海出海口后。俄羅斯成為了帝國,更大規模的改革也隨之展開,為了解除教會對沙皇的威脅,彼得除了在政治上力圖限制牧首的權力外,相應的在經濟上也開始對教會的財產進行有效的控制。1721年彼得開始大規模改革教會,首先取消了其特權,并對反對派進行打壓,而影響最為深遠的就是對牧首制的廢除;另一個重大舉措就是成立主教工會和東正教職務管理總局。在幾位都主教的頭上設立一名國家官吏,這使得俄羅斯從等級君主向絕對君主轉變,形成宗教是國家機構的組成部分這樣一種局面。從此神職人員成為了沙皇政府的附庸,教會的最高領導就是沙皇,沙皇成為了東正教會的“最高牧首”和東正教義的“最高保護者”。[24]形成了一種“君主的權力是專制性,它是由上帝本人賦予的,基督教君主是東正教信仰的保護者”的理想局面。彼得一世對俄羅斯的全方位改革使俄羅斯文化與歐洲文明進行接軌,把落后的俄羅斯帶進先進世界的門檻,但他帶進門里的成員,卻沒有東正教。當這位“大帝”于1725年去見上帝的時候,這個國家又一次經歷了36年的動蕩,而另一位“大帝”葉卡捷琳娜二世對于東正教來說也絕對不能稱為好事。當這個有著西方“武則天”稱號的女性在皇位鞏固之后,繼承了先任沙皇的工作,聲稱主教們應該“管理教堂,履行圣禮,傳經布道,保護信仰,進行禱告和禁欲”而不是占有財富,并且“教會,修道院不如她的皇宮更需要土地、財產和農奴。”于是大部分人對女皇的“友善”建議表示“理解”和遵從,只有少一部分人表示反對但反對者很快被無情殘酷的予以清除,于是我們在教會中聽到的就只剩下贊頌了。自此,東正教作為國教,作為國家機器的一部分,對于舊制度的保護,農奴制的宣揚,非俄羅斯民族的迫害等一系列事情都進行的順理成章。對維護末期沙皇反動封建政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徹底淪為了國家統治需要的御用機器。
參考文獻:
[1][3][4][5]以勒;《中世紀教會的進一步發展及變遷》[J];《天風》;2008年10期
[2]劉松濤;《淺析基督教會在歐洲中世紀大學興起中的作用》[D];華東師范大學;2006年
[6]武鵬,田明;《5—7世紀基督一性論宗教爭端與東地中海世界的社會沖突》[J];《內蒙古民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05期
[7]李小桃;《東正教與俄羅斯文化》[J];《渝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年02期
[8]梅穎瑩;《拜占庭鑲嵌畫初探》[D];華東師范大學;2010年
[9]楊翠紅;《俄羅斯東正教會與國家政權關系研究(9-18世紀末)》[D];東北師范大學;2004年
[10]劉祖熙;《中世紀斯拉夫文化芻議》[J];《世界歷史》;2001年05期
[11][14]孟昭臣;《略論俄國加入協約國集團的宗教文化因素》[J];《西伯利亞研究》;2009年06期
[12]李翠;《俄羅斯東正教教堂的文化詮釋(14-16世紀)》[D];首都師范大學;2005年
[13]朱鵬;《冷戰起源背后的文化沖突——兼評俄羅斯文明與西方文明的差異性》[J];《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9年03期
[15][23]紀國華;《彼得大帝時期宗教政策的探析》[D];東北師范大學;2008年
[16]黃秋迪;《金帳汗國統治時期的羅斯東正教會》[J];《西伯利亞研究》;2007年01期
[17]賴文斌,溫香頻;《轉型時期俄羅斯的東正教》[J],《西伯利亞研究》;2006年02期
[18]焦應達;《東正教對俄羅斯法的影響》[J],《內蒙古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03期
[19][20]徐良;《吉洪牧首時期俄國東正教會分裂問題探析(1917-1925)》[D];東北師范大學;2009年
[21]葉麗娜;《俄國宗教分裂運動及尼康改革的文化歷史內涵解讀》[J];《俄羅斯文藝》;2009年03期
[22]黃秋迪;《中俄宗教文化同一性的歷史解讀》[J];《西伯利亞研究》2010年04期
[24]樂峰;《俄羅斯東正教的特點》[J];《世界宗教研究》;2004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