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娜
中原之謂,被華夏民族視為天下中心,自古這里就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河洛文化內蘊深厚,根深枝茂,不僅孕育了一大批先哲圣人,更涵養了她恢廓大度、海納百川的禮義之風。張舉璽便是從這里走出來的新聞學者。
作為當下新聞學界為數不多的留俄學者,張舉璽以中俄比較新聞學為框架的研究視閾,以及依此而奉獻出的一大批學術成果,不僅是他厚積薄發的研究專長,更是他時不我待的研究使命。當年寒門苦讀的學子,從農村到城市,從中國到蘇聯,從記者到學者,從海外漂泊到回國報效,從風華正茂到華發叢生……國門洞開后的輾轉軌跡究竟帶給了他什么樣的豁然景狀?大國轉型的影影綽綽又留給了他何等吐納憂思?他在中俄比較的氣象萬千之間做著哪些方面的耕耘游走?不同文化與不同身份的交叉映射又催生了他怎樣的學術關懷?這一切,引人深思,更令人好奇。
自2005年歸國并執教河南大學至今,張舉璽帶著他近20年的旅俄體驗在全新征程中披荊斬棘,他坦言:“回國后,從業界新聞采寫的經驗思維到學界科研邏輯的理性思維,我經歷了痛苦的轉型和巨大的壓力。”而回國后之所以選擇繼續研究蘇俄媒體,他解釋道:“除了精通俄語的優勢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蘇俄的巨變歷程能成為中國發展的一面鏡鑒。”就此,一段與中俄比較研究的不解之緣,在張舉璽的回憶中鋪展開來。
“我轉到新聞領域是非常偶然的”
“我出生在豫北山區,長在一個很窮的山村。那時候,農村的孩子想要走出大山只有兩個途徑:一個是參軍,一個就是考學。‘文化大革命時,一批‘右派成員被遣送到了我們村里勞動改造,他們的到來對山區孩子來說可是件不小的事情。課余時間生產隊長總是派我們去跟他們一起干活,晚上他們會給我們講一個個有趣的故事,這些都對我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張舉璽說。“我的啟蒙導師叫趙文福,曾在外交部做翻譯,后被下放到了我的老家務農,平反之后他去了黃水中學教英語。我上中學時他正好還在那里工作,他一見到我,就說我有學外語的天賦,非要我跟著他學英語不可。受其影響,我這個連普通話都不會講的農村孩子慢慢對學習英語產生了興趣。”張舉璽饒有興致地回憶。
“1977年恢復高考后,考大學成了我走出山溝的機會與夢想。1981年我從輝縣一中成功考入蘭州大學外語系英語專業。由于特殊情況,學校臨時決定從英語專業挑選一些高考成績好、年齡小的學生,分配到俄語專業去學習,我就是其中之一。當時班上很多同學都是用俄語直接考上大學的,而我卻連一個俄文字母都不認識,學習進度跟不上,壓力很大。為此,還一度跟系主任鬧過矛盾,甚至想過要退學第二年再考。盡管最初對學習俄語不感興趣,但是心里卻明白,就算從頭開始學習俄語,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退學再考,在高考升學率特別低的情況下,一旦考不好,就只能回去繼續當農民啦。”張舉璽笑著說。
“第一個學期,我用課余時間先后讀完了托爾斯泰的《復活》《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等幾本俄蘇文學名著,被其中主人公們的命運深深吸引了,心想著要是能用俄語閱讀這些名著該多好呀。于是,隨后就開始全力以赴,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對俄文的學習上。到二年級下半年,我就可以借助詞典去讀俄文原著了,這才發現俄文原著中有許多奧妙和優美的文學意境是翻譯家沒法表達出來而干脆漏譯了的。從此,我開始迷上了俄語和俄蘇文學。”張舉璽稱,直到現在自己都一直在使用著俄語,俄語水平和母語水平已不相上下。無意間的專業調整,讓張舉璽陰差陽錯地走上了學習俄語之路,并從此對這個專業有了更深的迷戀與熱愛。同時,這一切也在不經意間為其隨后的人生軌跡埋下了伏筆。
大學畢業后,張舉璽作為機械工業部的翻譯與商務代表,從事于中蘇兩國機械科技合作與商貿工作。“我從1986年開始,就因工作需要,經常往返于中蘇之間。蘇聯解體,俄羅斯獨立之后,由于雙方開展了多項互利互惠合作業務,我們就在俄羅斯設立了代表處,開始常駐,一年至少要在那兒工作上10個月。中國的機械工業和兵器工業體系是在蘇聯的援助下建立起來的,但是由于隨后中蘇在意識形態領域產生了分歧,蘇聯從20世紀70年代初全面對中國實行技術封鎖。蘇聯解體后,我們急需搞清楚蘇聯在七八十年代各項技術都取得了什么發展,哪些技術是需要我們學習和引進的。我作為商務代表的首要任務就是從海量信息中篩選出哪些信息是我們需要的。我每天接觸到的資料小至汽車配件、鋼鐵型材,大到熱電礦山裝備,甚至還有大量的退役坦克、飛機和軍艦等資料,時間一長,對蘇軍的兵器裝備竟然耳熟能詳。于是,每每回國休假,我都要被動接受國內新聞界朋友所布置的作業,寫寫與蘇聯兵器有關的軍事文章,但是剛開始寫這些稿件時還根本摸不著頭腦。”說到這里,張舉璽略顯無奈,“說是寫,倒不如說只是幫他們整理出一些書面材料來,由他們挑出感興趣的部分,添個頭加個尾,中間把我整理出的內容用上。后來,他們給我布置的作業逐漸涉及了經濟、能源、中俄關系、政治社會等領域,寫的稿件越來越多。我從刊發出來的稿件中逐漸悟出了新聞稿件是由標題、電頭、導語、正文和結尾組成的。在寫作過程中還要善于突出事實,使用直接引語,巧妙使用背景材料等等。為了掌握這些規律,我主動去書店買了有關新聞理論、新聞寫作等方面的書籍。”
如其所言,從90年代開始,張舉璽陸續為《南方日報》《南方周末》《21世紀環球報道》《21世紀經濟報道》《青年參考》《中國畫報》《外灘畫報》《第一財經日報》,以及俄羅斯的《路訊參考》《世紀日報》《消息報》《莫斯科華人報》《商旅生活》等報刊提供各類新聞稿件,這期間發表的新聞作品多達2000余篇。“我做特約記者大概是做到1996年前后。”他回憶說。而這段特殊的經歷,不僅讓原本從事商務工作的張舉璽漸漸對新聞采寫的實踐和規律有了更深的經驗與體會,甚至悄然地影響到了他其后的人生選擇。
“作為記者,我很想系統學習新聞學”
“決定在俄羅斯攻讀學位應該是1999年底,2000年春天我開始申請學校。那個時候我的派駐任期已滿,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回國后跟原單位解除了繼續派駐的合同,希望可以去學校讀書。由于我當時年紀已經不小了,35歲在國內考研也不現實,于是就想到還是去俄羅斯讀。”談及重返校園后的艱辛,張舉璽記憶猶新,“剛到俄羅斯去讀書的時候,還是挺難的。因為對俄蘇文學的偏好,我選擇了俄羅斯國立普希金俄語學院。其實,做了很長時間記者,我很想系統地學習新聞學,但是普院沒有新聞專業,導師就推薦我去研究報刊語言學,并選擇了這個方向。我在一年半之內讀完了該校圖書館館藏的400多本報刊語言學方面的圖書,最終完成了我的碩士學位論文《維納格拉達夫的研究風格及方法》(注:維納格拉達夫是蘇聯時期著名的語言文學家,其在學界的地位相當于中國的郭沫若)。普院當時的校長叫卡斯塔馬洛夫,是維納格拉達夫的得意門生。在我論文答辯的時候,他專門出席并提問我:‘你一個中國人,怎么敢研究我們的學界泰斗呢?我說:‘這沒什么,我只是對他的學術著作感興趣。”然而令張舉璽沒有想到的是,這份努力與自信所給他帶來的,竟是另一扇學術殿堂之門的開啟。endprint
“2002年6月,我的碩士論文答辯之后,普院的校長和我的導師就一起為我向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校長寫了一封推薦信,推薦我去那里攻讀新聞學博士學位。”張舉璽的臉上充滿欣慰,“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是一所國際性大學,在俄羅斯的大學中排在前三到五名。這所學校實際上是1961年赫魯曉夫專門給亞非拉國家建的,培養出了很多國家的總統、總理和部長。”確如張舉璽所言,這所被譽為“世界政治家搖籃”的俄羅斯著名學府,不僅為全世界特別是亞非拉國家培養了大量的專業人才,并且在畢業生中還先后誕生了十幾位國家元首和幾十位部長大使。“我在這里繼續讀了三年新聞學專業,這期間我發表了10多篇論文、300多篇新聞作品,還在俄羅斯人民友誼大學出版社出過兩本書,一本是《新聞寫作技法》,一本是《新聞理論基礎》。2005年6月,我順利通過了博士學位論文答辯。”張舉璽繼續介紹道:“讀博期間我主要是研究俄羅斯報刊風格。當時導師對我說,你光研究俄羅斯媒介意義不大,最好是做中俄新聞學的比較研究,這樣你的學術空間會非常大。正因為如此,我最終確定選題并且完成了博士論文《中俄現代傳媒文體的相同與區別研究》。”
從學習俄羅斯語言文學到研究俄羅斯報刊語言,再到從事中俄傳媒文體比較研究,張舉璽的學術研究之路看似偶然卻又一脈相連。“在俄羅斯拿博士學位是很難的,好在我是駐站記者,學新聞學專業,成果也比較多。你看,導師在我畢業論文上的簽名留言是:希望你越來越成功。”張舉璽輕輕翻開博士論文的扉頁,神情中流露的盡是寒窗苦讀后的回味與甘甜。
值得一提的是,異鄉漂泊二十載的張舉璽在這段難忘的旅俄生涯中不僅經歷了事業與學業的攀爬積累,更為重要的是他親身體驗了新聞工作從懵懂的實踐經驗走向自覺的規律反思的艱難升華。“我原來在新聞采寫過程中留下了很多的問題和困惑,但是在開始讀新聞學之后一個個都在課本上找到了答案。”他笑著總結道。這位學俄語出身的謙謙學者,在幾十年如一日的勤勉深思與筆耕不輟之下,已然漸漸地將人生的一個小窗口推展得豁然明亮。
“從業界到學界,我經歷了痛苦的轉型”
張舉璽與河南大學的淵源要追溯到十年前的一次考察。“2004年11月,俄羅斯高教部決定與中國高校合作,于是派了幾個考察團到中國。我當年是作為代表被編到了其中一個考察組,重點考察的就是河南大學。河南大學雖然不是‘211高校,也不是‘985名校,但在國外是比較有名氣的,因為它曾經是中國三大留學培訓基地之一,與清華留美預備學校、上海南洋公學齊名。河大的人文社科有著深厚的歷史積淀,我當時就被這里的氣氛吸引住了。”張舉璽回憶說,“2005年10月底回國后,河南大學邀請我到河大工作。鑒于在考察期間留下的美好印象,我很快就同意了邀請,并在2005年11月正式到河南大學任教。”
毫無疑問,受聘河南大學是張舉璽學術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然而,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轉折再次讓他經歷了一段非常艱難的轉變過程。“在業界,40歲是個很尷尬的年齡,于是我想要轉型,想把之前的新聞實踐經驗拿到課堂上傳授給學生,但是這個轉型過程卻是很痛苦的。”張舉璽回憶道,“我在國外雖然也發表了很多論文,但國外的論文風格和國內不太一樣。比如說文體,國內一般是三段式:概念、問題、對策。而國外會直撲主題,選擇一個大的案例來佐證觀點。回國后我最初投出去的稿件大多是石沉大海,后來覺得一味投稿也不是辦法,就去資料室一邊看期刊一邊琢磨,一個多月之后才明白了這里面的區別。再有一個就是申報課題,國內申報課題要有前期成果,我當年剛回來的時候申報的第一個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就是《中俄現代新聞理論比較研究》。這個研究命題我雖然在國外的成果有很多,但在國內的成果卻是一片空白,所以第一年沒有通過。隨后,我堅持不斷地寫論文和發表論文。直到第三次申報,才成功獲批。2011年我申報的自選項目《新聞自由化與蘇共亡黨關系研究》又再次獲得了國家社科立項。”回味這一路甘苦,張舉璽感慨頗深。
而在被問及俄羅斯的新聞從業經歷對自己身份轉型的影響時,張舉璽說道:“我現在轉到學界已經將近十年了,現在的這個基礎還是在業界時打下的。如果沒有在業界豐富的從業經歷,想轉型到學界,恐怕是要忍受更多苦難的。回國后,我幾乎就沒有休過節假日。”對于此,他解釋說:“也不是因為什么外在的壓力,主要是想把自己多年在國外的體驗與思考盡快總結出來,都是自己給自己施壓。”
張舉璽在回憶這段身份轉變的心路歷程時,始終淡然平靜,言談間雖不乏難以言盡的困惑與苦惱,但更多的依舊是支撐著他的動力與堅持。
“我把俄羅斯當成一面鏡子”
在談及中國與俄羅斯在新聞工作、新聞學術研究以及新聞教育方面的異同時,這位熟諳兩國國情的學者侃侃而談:“我先說第一個,俄羅斯的新聞環境是很自由的,他們一般實行媒體負責制和新聞工作者負責制,虛假新聞在俄羅斯是不多的。比如說,我去采寫這個稿件,結果發現這個稿件是個虛假稿件,一旦引起新聞官司,報社可能立馬就把我開除了。雖然看著自由,但整體環境都很謹慎、很敬業。我曾經給《21世紀經濟報道》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用中國“斧頭”開發俄羅斯森林》,意思是引進中國勞工,開發西伯利亞森林資源。可是國內的編輯卻把它改成了《中國“斧頭”與俄羅斯森林》。很快,俄羅斯外交部就有人找我談話,說我‘這是在煽動民族仇恨。于是,我馬上把原稿發給他看,這事才不了了之。可見他們的新聞環境更講究真實準確,故意捏造的新聞在俄羅斯還不多見。”
張舉璽繼續介紹說:“關于他們的新聞學術環境,目前俄羅斯的大部分學者還沉浸在對蘇聯新聞自由問題的思考中,至今都沒有形成一個共識。我一直都在關注俄羅斯的新聞學新著,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大部分學者對這個問題思考得比較多。比如,他們會很好奇地問,中國也是照搬蘇聯模式,為什么中共越來越健康,國家越來越強盛。我告訴他們,因為俄國人好搞極端,而中國人則習慣于循序漸進。不僅如此,蘇共從來不敢正視自己的腐敗問題,而中共一旦發現自己錯了,總是善于勇敢糾正自己。所以我告訴他們說,中國共產黨雖然是從學習蘇聯模式中走過來的,但是這個學生要比老師高明多了。到目前為止,我感到俄羅斯新聞學界還沒有完全從陰影中走出來。”endprint
“還有一點,俄羅斯學界認為大眾傳播媒介的主要功能是傳播信息,而國內環境則普遍認可‘既要傳播信息,又要把握宣傳。所以,俄羅斯回歸的是媒介本身的信息傳播功能,而中國媒體則強調既要尊重新聞規律,又要重視宣傳規律。另外,蘇聯解體后,俄羅斯在新聞理論方面一部分稀里糊涂地繼承了蘇聯的遺產,另一部分卻是照搬西方。比如我們在課堂上講的新聞敏感源自社會實踐,而在俄羅斯課堂上卻會強調說敏感來自神的暗示。”
關于俄羅斯的新聞教育,張舉璽繼續介紹道:“俄羅斯的新聞教育在課堂上更注重實戰,比如一年級主要學習報紙媒介;二年級學習廣播媒介;三年級學習電視媒介;四年級時你如果對報紙感興趣就去報社實習,對電視感興趣就上電視臺。至于互聯網技術,這是每個準記者都必須掌握的,是一種基本技能而非職業方向。俄羅斯新聞院校中的教育模式基本就是這樣,除非個別會有些順序的不同。”
在被問及自己的學術理想時,張舉璽毫不諱言地說:“我是把俄羅斯當成一面鏡子,之所以要研究蘇聯和俄羅斯的媒體,主要是希望它們能起一個鏡鑒的作用,給我們照照衣冠、理理思路。我們要吸取它們的教訓,不能再走它們的老路。所以我研究的主題之一是:為什么蘇聯共產黨被新聞界出賣了?而我的答案就是:因為它沒有遵守黨性原則。”說到這里,張舉璽神情十分凝重,“不管怎么改革,媒體始終就是給執政黨服務的。執政黨不去管,自然就會有別的黨派去管。蘇共吃虧就吃在這個上。我經歷了蘇聯的解體過程,所以我特別想把蘇聯晚期,以及后來俄羅斯媒介的真實情況展現給中國學界,讓大家都看看。蘇共已經吃虧了,我們不能再走他們的路子。所以在我主持的第一個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俄現代新聞理論比較研究》中,課題組就強調指出,我們的新聞改革不管怎么改,黨性原則不能改。如果改掉了,主體性就不存在,媒體為誰服務的問題就會出現混亂。所以,媒介的黨性原則不能變”。
聊到這里,張舉璽不禁感喟:“我們都是在這樣默默無聞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的經歷和思考一點點地變成成果。我不敢說這些成果有多高的價值,但最起碼我們在很認真地豎起一面鏡子。從旁邊經過的人也許第一次不會注意到這里有面鏡子,第二次也許還沒發現鏡子的存在,但是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就總能發現這里有面鏡子,總會主動走過來看一看、照一照,檢查檢查自己的衣帽端不端正,最終還是能起到一種潛移默化的作用。”
“中俄比較研究難在人才與共識”
正因如此,張舉璽對于在當下中國從事中俄新聞學比較研究的甘苦,是了然于心的。“我們其實有很多困難,第一是形不成團隊,第二是達不成共識。這樣一來就沒有什么影響力。大家可能只知道河南大學有個老師,從俄羅斯留學回來,是做中俄新聞學比較研究的,僅此而已。”他補充道,“盡管國內已經有一批學者在做相關方面的研究,但是真正成規模、成體系,像我這樣把自己定位到中俄比較框架中去做的,還不多。這些年我們也在著力培養人才梯隊,并且是有計劃地去培養。我希望再過若干年,能吸收一批從俄羅斯或者是從獨聯體國家歸來的學者從事這方面的研究。總之現在的研究環境是:經費不是問題,資料不是問題,最難的還是人才。”
對于下一步的研究計劃,張舉璽坦言:“只要是有精力、有能力、有時間的話,該做的還是要去做的。比如積極申報國家課題,課題方向上還是圍繞中俄比較研究,雖然這是很小的研究領域,而且已經做了兩個國家級項目,但仍然覺得有很多東西是不夠的。比如中俄現在是戰略合作伙伴,又是上合組織的兩個發起國,除了軍事上的合作、政治上的合作、經濟上的合作,我們應該怎樣去開展更加廣泛的合作。這些領域都是很值得研究的。所以我越發感覺到力量太有限,即便有了一個研究團隊,但力量有時還是集中不起來,只能說力所能及地繼續做一些事情。”
即便面臨著諸多困難,張舉璽依舊展望著中俄比較新聞學研究在中國新聞學研究視閾中的發展前景。“我們希望能夠在國內成立一個俄羅斯傳媒研究中心,目前有幾所高校籌劃著要設立這個中心,有些高校也找我溝通過,建議把這個研究中心放到他們那里去。關于這個中心,誰掛牌我都支持,但關鍵是你掛了牌得有人才,得有團隊。因為一旦掛了這個中心,它不能徒有虛名,要對中國學界、對我們國家有用。”對于此,張舉璽心懷期待,更滿懷責任。
在中國新聞學的代際視野中,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新聞學者是特點鮮明的一群人,他們中的不少佼佼者在國門洞開的時代背景中得以走出國門,去吸收不同于前輩們的學術營養,張舉璽就是其中的一員。所不同的是,在學術源流與意識形態的影響下,絕大多數在那個年代下出國求學的60后學人,大多數選擇的是以歐美為主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而張舉璽則因為人生的種種機緣,帶著鮮明的留俄印跡回到了中國。正如河南大學王振鐸先生所評價的,“此前的我國學者們還不習慣或不喜歡對橫跨歐亞、既西又東的蘇聯大解體,對俄羅斯拋開14個加盟共和國獨自大復興、大轉型、大變革這一極其復雜的社會歷史現象同我國相提并論,相互比較。對于這個大背景下的俄國新聞體制、傳媒法規、新聞政策等重大新聞理論問題尚未進行更多的深入思考,在有點不屑重視或者畏難的情況下,張舉璽先生獨具慧眼,率先做出自己的研究課題,獲得了一系列的比較研究成果。這些成果,不能不說是他針對這既與西方有別,又與中國不同的蘇俄新聞實踐與中國新聞實踐進行立體化的交互對比,從而理出新論新說的,因而也是富有開創性的”。
當然,也正如張舉璽所擔憂的,中俄新聞學比較研究在各方面因素的影響下,如今依舊面臨著各種主客觀的難題。然而真正令人望而卻步的,除了有語言、國情等各方面問題的制約之外,在人才與共識匱乏的問題之下所深藏的,恐怕還有俄羅斯不同于歐美主流新聞傳播學發展地位的現實,以及中國在新聞傳播學學術路徑選擇方面的整體性偏倚。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更須對這位沉著大氣的中原君子,對默默無聞堅守在這方園地中的學術團隊為這一項事業所盡的每一份心力表示應有的敬意。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當代杰出新聞學者口述實錄研究》的階段性成果之一,項目批準號:10CXW001;特別鳴謝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4級研究生黃美倩、鐘楠為本文整理原始錄音素材)
(作者為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講師,國家行政學院博士后)
編校:趙 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