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超+何云芳
摘 要:本文主要對施蟄存和茨威格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做了平行研究,從波伏娃的女性主義等角度入手,對比分析了女性在社會秩序和倫理道德的壓抑下,內心產生的漂泊與孤獨感在文學表達中的相同性和相異性,通過探究中西不同文化背景下作家如何來塑造女性人物形象,為后代作家提供借鑒和創新的途徑。
關鍵詞:波伏娃 施蟄存 茨威格 女性主義
茨威格與施蟄存都是心理小說的大師,女性人物的心理表現在他們的筆下有著共同之處,都以精神分析方法細致入微的剖析女性的內心世界,通過對兩人心理小說女性人物心理進行平行研究,并結合波伏娃的女性主義理論,能更好地促進我們了解中西不同文化背景下女性人物心理塑造上的差異,探究造成心理差異背后的深層原因。從他們的小說中,我們可以讀出關懷和感動。
一、“維也納女性”和“苦悶的傳統女性”所背負的精神枷鎖
(一)“維也納女性”的救贖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里昂的婚禮》等篇章中的女主人公,無一不在茨威格溫存的筆端下,以其豐富而復雜的內心活動,細膩而徹骨的精神感受,使讀者心靈震顫。
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文中的女主人公雖然選擇了妓女這個職業,她的心底仍舊是深深愛著R的,看起來她的生活是無休止的沉淪,但是她行為的出發點是為了呵護自己和R的愛情結晶,她的沉淪,恰恰是為了救贖,希望自己所受的苦,孩子不用再受。
女性在這里扮演了一個悲劇性的角色,男性的需求造成了一系列悲劇的產生,包括R的需求、兒子的需求和嫖客的需求。波伏娃認為男性的需求刺激著妓女的出現,在這里,男性用自己生理上的需求來回應女性誠摯而又熱烈的愛情——精神上的需求,兩者的不對等注定了女性悲劇的結局。自古以來,作者寫妓女很多都是正面的形象,極具藝術感染力,她們大多重情重義,雖然肉體沉淪,但作家往往描寫她們的靈魂對這個黑暗社會的救贖。
(二)“苦悶的傳統女性”的性壓抑
施蟄存曾在《我的創作生活之經歷》中聲明:“我知道我的小說不過是應用了一些 Freudism 的心理分析而已?!彼运麑⑴员粔阂值男砸庾R與性欲望通過心理剖析的手法表現出來了。
波伏娃對弗洛伊德的性本能做出了研究和評價,認為:“精神分析學以權威取代價值,以動力取代選擇,為道德提供了一種認為的替代物,這就是所謂的‘正常”。
在《周夫人》中,周夫人是一個守寡的年輕婦女,她對死去的丈夫異常思念,性欲望一直被壓抑得不到釋放。這恰好為周夫人的“不正常”的行為作出了解釋,即渴望得到性的滿足。周夫人用兩臂將“我”摟在懷里,她“粉霞般的臉”貼著“我”等行為反映了周夫人的潛意識。“我”長相并不像周先生,可是在周夫人眼里,“我”則酷似死去的周先生。這種“不正?!眮碓从谥芊蛉耸艿竭^的創傷,即失去丈夫后的孤獨與寂寞。
(三)共同背負的精神枷鎖
施蟄存和茨威格在塑造女性形象時雖然無法擺脫時代的局限性,作品中的女性角色顯得缺乏革命精神,但是他們塑造的這些女性形象并不是為了社會批判,而是去挖掘她們的內心世界,了解這些被壓抑著的柔軟心靈。他們并不是出于男尊女卑的思想去貶低女性,對于女性的基本態度是理解和同情的,而對于男性角色往往顯示出一種隱含的自嘲,比如施蟄存的《將軍的頭》,將軍死了之后還不忘垂涎少女的美色。因此,他們通過心理表現塑造了一個個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形象。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施蟄存、茨威格和波伏娃的思想有著相同之處,方式卻有所不同,都是表達對女性的關懷和理解,波伏娃采取了激進和自我辯護的方式,而施蟄存和茨威格卻用一種溫柔、細膩的筆調,展現出對女性溫柔的關懷,可謂是殊途同歸。
二、“飄零者”和“善女人”的內心孤島
(一)被社會邊緣化的“飄零者”
茨威格筆下的女性“飄零者”在選擇自己內心深處的追求前,實際上已經被社會拋棄了。這種拋棄,一方面指她們可能處于凄苦無助的生活境遇當中,另一方面主要是她們的精神、心理嚴重地與社會的關注相脫離。激情使飄零女性以仰慕的姿勢面對心愛的人,對理想的異性無欲無求地付出,把愛當作生命的終極價值,這種情感不是彼此關愛,只是女性單方面的付出和犧牲,飄零女性得不到平等情感的回饋。《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中的C太太對年輕賭徒心甘情愿地付出,她的瘋狂念頭表明她拋開了身外的一切。
波伏娃認為女性習慣在愛情中將自我自覺地“客體化”,飄零女性也是那樣,在現實中死心塌地地愛著那個圈定的對象,心甘情愿為之默默奉獻,完全不求回報。但是男性的情況并非如此,男性沒有對等地把女性看成自己生命的全部。男性不能回報她們,但默默付出的事件本身隱藏著一種回報,那就是情感世界的生命體驗,飄零女性對自己的這種生命狀態的滿足感便是最好回報。
(二)“善女人”無根的漂泊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提出“人是生命,一種意識到自我存在的生命……所有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為無法忍受的監禁。”從社會學的角度看,那就是在人與自我、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錯綜復雜的矛盾、糾葛、沖突中所產生的寂寞、苦悶、抑郁、憂慮等等情緒,以及難以描述的微妙而又波動的心理狀態。
就像《霧》中的素貞,她從鄉村的傳統文化環境中走出,想去上海找尋屬于自己的愛情,但思想上的舊觀念卻令其裹足不前,城鄉文化與愛情觀的迥異使得素貞感到孤獨無依。波伏娃認為從神話開始,女性從來就不是獨立的,從人類最初時起,男性在生物學上的優勢,就使得他們能夠肯定自己作為唯一的主權主體的地位,傳統的中國社會也是如此。
因為女性的附屬地位,導致《霧》中的素貞在觀念中告訴自己必須要找一個有著顯赫地位的男士結婚,而無法和心儀的“戲子”結婚,但是,假設她嫁入豪門,她就真的幸福了嗎?波伏娃認為,女性獨立的第一步便是經濟的獨立,素貞如果沒法使自己的經濟獨立起來,那么她永遠無法追求到自己想要的愛情和尊重,只能在現實中浮沉,做無根的漂泊。
(三)中西方女性內心的孤島
茨威格與施蟄存筆下的女性都有一種“漂泊感”,有些女性雖然已經成家,但了無生趣的生活和丈夫無法滿足自己內心深處的精神需求,致使她們將這些需求通過與外界其它事物的連結得到滿足,比如《獅子座流星雨》中卓佩珊夫人等,她們雖然渴望依靠與安定,但是現實生活的艱難與殘酷使她們明白漂泊是她們的必然選擇,無所依靠的精神世界只能在流浪中尋找自己的精神家園。
茨威格經歷了戰爭的洗禮,舊文明被新文明所取代的時代變遷使女性普遍缺乏安全感,在社會秩序中處于擁有“附屬”文化心理的女性,在動蕩社會中精神的無所依托使她們具備了漂泊的文化心理。施蟄存筆下的女性在新思潮和傳統文化之間作著斗爭和抉擇,一方面渴望獨立,但又被傳統觀念所束縛和壓迫,只能做著“文化”的漂泊與流浪。
女性人物的塑造在作家的筆下各有千秋,雖然由于中西方有著相異的“深層文化心理結構”,處于不同文化氛圍中的茨威格和施蟄存在各自的創作中有著不同的表現,但兩者都能深入地剖析女性的內心世界。女性的掙扎與堅忍,女性的決絕與慈悲在他們的筆下又是同樣的動人與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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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哲超,何云芳 浙江杭州 浙江工業大學人文學院 310023)endprint
現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