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諜戰劇中的英雄形象與傳統宏大革命歷史題材中的英雄形象具有很大不同,相對于傳統革命英雄“根正苗紅”的出身,新諜戰劇中的英雄多為受過高等教育的經改造后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英雄形象的這種轉變看似是對英雄出身的松動,實際上更強化了無產階級的力量,更說明意識形態的作用。新諜戰劇中的女性形象由樣板戲中的去性別化,到宏達革命歷史題材中的小資產階級受制于無產階級,最后在新諜戰劇中成為性別犧牲品。這一切都說明新諜戰劇如同戴著鐐銬舞蹈,還要故作步態輕盈。
關鍵詞:英雄形象的轉變 英雄形象重塑原因 女性英雄形象
影視傳媒興起以來,軍事題材便是其中一大亮點,近些年,軍事題材影視劇由宏大革命歷史題材逐漸轉向諜戰題材,影片主人公由眾所周知的領袖人物逐漸轉變為個性鮮明的革命英雄形象。
一、“根正苗紅”到“改造成長”——英雄形象的轉變
諜戰劇與傳統的宏大革命歷史題材劇的不同體現在主人公英雄形象的塑造上。傳統的革命歷史題材劇的主人公多是根正苗紅的英雄形象,如《亮劍》中的李云龍,《激情燃燒的歲月》中的石光榮,他們多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傳統血緣上的無根使得他們更渴望尋找到文化的歸宿,于是黨不僅具有精神上指路明燈的作用,如同信仰,更如同他們的再生父母一樣,使得他們的文化能夠追根溯源。這種安排,也使得自古以來“忠孝難兩全”的文化難題迎刃而解,對黨的忠誠顯得順理成章、無可辯駁。而新諜戰劇中,全新的英雄形象多是經過改造的,是后期培養起來的。當然,這和諜戰劇這一題材的獨特性質有關,涉及諜戰,便要涉及間諜與反間諜、策反與反策反,這也是諜戰劇吸引人的一個方面。但由傳統諜戰劇的英雄形象打入敵人內部,到現在的經過改造后成長起來的英雄形象,不難看出一些有意操控的痕跡。深究原因,意識形態的影子隱約可見。
另外,李云龍、石光榮這樣的傳統革命歷史題材劇的英雄形象多出身貧苦,由最質樸的鄉親父老撫養長大,他們本身毫無文化,平添幾分出身草莽的英雄氣概。而余則成和劉新杰則都是知識分子出身,受過高等教育,由此可以看出反映革命歷史的題材劇中塑造的英雄形象的出身發生了很大的轉變,而這種“英雄不問出處”的看似輕松的問題,實際上卻具有更深的文化內涵,隱含地反映了意識形態對諜戰劇的一扣緊似一扣的挾制。
二、輕衣曼舞到戴著鐐銬舞蹈——英雄形象重塑問題探究
諜戰劇的英雄形象由“根正苗紅”到經過改造成長,由完全是出身清貧的“無根”的農民階層,到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革命的隊伍看似壯大了,革命英雄的條件看似放寬了,但這似乎更說明意識形態的外松內緊。
李云龍和石光榮對黨的忠誠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換個角度講,觀眾決不允許他們對黨和革命有任何背叛。為什么?因為他們從小便是孤兒,是鄉親百姓用各自的口糧養活了他們,在那樣艱苦的戰爭年代,這份恩情難能可貴,因此當蘑菇屯的親戚在石光榮家白吃白拿的時候,觀眾雖然理解褚琴的斤斤計較,但更支持石光榮的知恩圖報,因為這份恩情不僅是蘑菇屯的父老百姓的,更是黨給予石光榮的。因此,李云龍和石光榮對黨的忠誠在情理之中,這也是傳統革命歷史題材劇中英雄形象的共同特點。
而余則成和劉新杰不同。他們都是知識分子出身,他們起初都是國民黨。那么他們是怎樣走上共產黨的道路的呢?《潛伏》中對余則成的轉變尚有些許模棱兩可的描述,而在《黎明之前》中,對那段重要轉變的記憶確只有譚忠恕和齊佩林的一句“那年被‘赤化的有很多”便概括了。甚至劉新杰在第八局發展的下線錢榮,也只是描述了其為掩護劉新杰銷毀證據,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而對于劉新杰是如何發展錢榮的,錢榮又是如何在短時間內甘愿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毫無表述。一切似乎都顯得順理成章。余則成和劉新杰,兩名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兩個國民黨內部的高干,如果他們始終效力國民黨的話,正如譚忠恕所言,“前途光明”。但他們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一條更加艱險的道路,而且永不回頭。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們甚至還要犧牲自己的愛人,當余則成在臺灣面對新的結婚照流下眼淚的時候,當劉新杰抱著顧曄佳尚有余溫的尸體痛捶方向盤的時候,觀眾更感慨于他們對革命的忠誠,從始至終,卻從未有人懷疑過他們何以對革命如此忠誠,從沒有人追究過他們走上革命道路的前因后果。
筆至如此,答案已浮出水面。余則成和劉新杰不是李云龍,也不是石光榮,他們沒有李云龍的經歷,也沒有石光榮的出身,可他們卻可以像李云龍和石光榮一樣對革命忠誠、對黨忠誠,甚至不惜生命,這才是新諜戰劇想要傳達的思想。新的諜戰劇告訴觀眾,不僅“根正苗紅”的革命英雄會忠誠于黨,連改造成長后的英雄也會為黨犧牲一切,這才是黨的力量。如果說傳統的革命歷史題材劇是輕紗曼舞,一切都和諧完滿,那么新諜戰劇就如同戴著鐐銬舞蹈,還要故作姿態輕盈,新諜戰劇中英雄形象的重塑,加強了意識形態的力量,看似對英雄的出身松動,實則更說明無產階級力量的強大。
當然,對大眾審美心理的準確把握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畢竟,浪子回頭是大家所喜聞樂見的,這無疑為傳統的正統諜戰劇增加了新鮮感。
三、去性別化到性別犧牲品——女性英雄形象初探
無論是傳統革命歷史題材劇還是新諜戰劇,英雄形象與女性形象的愛情故事總是少不了的,這一“革命+戀愛”的模式早已成為人們心中的既定模式。
對女性英雄形象的塑造,樣板戲中已有很多。但樣板戲中的女性英雄形象是去性別化的,智勇過人的祥林嫂是完美的革命者形象,黨代表柯湘身上幾乎找不到女性形象的特點,她的性別特征完全是為了表現性別而生硬加上的,去性別化便是革命樣板戲中女性英雄形象的特點。
在史詩性的革命歷史題材中,女性形象往往帶有小資產階級的特點,她們大多受過一些教育,具有一定藝術素養,這些女性形象為革命歷史題材劇增添了許多樂趣。但幾乎所有的這些女性形象的丈夫都出身于沒有受過任何教育的農民階級,而且,在這種無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結合的婚姻中,無一例外地是無產階級壓制小資產階級,李云龍和石光榮的家庭就是這樣的模式。女主人公的小資情調在英雄形象質樸的性情面前無可奈何,這也是這類題材所要表現的意識形態和審美情趣。endprint
這一情況在新諜戰劇中有所轉變。在《潛伏》中,翠平代表的是沒有文化的無產階級,她處處被知識分子余則成嘲笑。在《黎明之前》中,劉新杰和顧曄佳都受過良好的教育,都具有一些資產階級情調。可在這兩部諜戰劇中,無產階級出身的翠平和受過教育的顧曄佳都成為了革命的犧牲品——翠平犧牲了自己的愛情,賠付了自己一生的等待;而為了她決等不回她愛的那個人,顧曄佳甚至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得以知曉真相,知道自己深愛著的不是敵人,而是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同胞。新諜戰劇中人與人之間由于戰爭所要承受的痛苦,全轉嫁到女性英雄形象的身上。新諜戰劇中女性英雄的形象雖具有了自己的性別特點,卻也因此要承受殘酷的犧牲。
當然,諜戰劇英雄形象的轉變也確有其亮點。在傳統的諜戰劇中,也有改造后的英雄形象,但即使這些經過改造的英雄形象,其轉變的原因也和新諜戰劇中英雄形象的道路選擇有所不同。傳統革命歷史題材劇中,革命英雄對國、共兩黨道路的選擇是歷史化的,是富有使命感的,往往涉及到對國民黨和共產黨的政治理想的取舍。而新諜戰劇中,對階級屬性、人生理想的描摹顯然淡化了,更側重的是人物自身的生存選擇。這無疑更增添真實感,也體現了革命歷史題材劇的關注焦點由宏大歷史敘事轉向關注個人、關注生命的對單個的“人”的發現,那段歷史不再是一個孰勝孰敗的既定歷史,也不只是一個干枯冰冷的殘酷數字。新的諜戰題材劇將歷史的視角轉向經過那段歷史的一個個個人,用親歷者的眼光重新審視那段歷史,重新講述那段故事,這才是對歷史的還原,是對歷史的尊重,更是對逝者的尊重。如果影視題材劇無法擺脫意識形態的影響,那么更多地對微小個體的關注,便是對歷史的最大敬意了吧。
參考文獻:
[1]趙艷香.中國新世紀諜戰電視劇人物形象研究[D].浙江師范大學,2012.
[2]張曉嫣.試論《潛伏》和《黎明之前》的人物形象塑造[J].長江大學學報(社科版),2013,(2):14-16.
[3]杜巧月.新時期諜戰劇英雄人物塑造新特征[J].文學界(理論版),2012,(4):191-193.
[4]馮慧玲.新諜戰劇中的人物形象探析[J].文教資料,2012,(27):179-182.
[5]高金艷.諜戰劇崇高英雄形象的塑造[J].文學界(理論版),2011,(3):187-189.
(孫涵 沈陽師范大學中國文化與文學研究所 110034)endprint
現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4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