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花開

□段萬義

清晨，一朵素雅的雞蛋花正好落在小姑娘的足尖。她微微蹲下拾起它，小心地插在她俏皮的羊角辮上，稍稍回頭，皓齒微露，恰如雞蛋花開。之后，她踏著朝陽一蹦一跳地上學去了。留下馨香的雞蛋花與我默默相視，生趣成畫，吸引著路人的眼緣。

隨著雞蛋花的簡妝登場，南方真正的夏日便不動聲色地靠近了我們。這種喜高溫的小生靈，仿佛對陽光產生了偏愛，是否也在自言自語：你越給陽光，我就越會燦爛。這，正如“人敬我一尺，我尊人一丈”之理。難怪許多東南亞佛教寺院將其定為“五樹六花”之一而廣泛栽植，稱之為“廟樹”或“塔樹”，象征著平安幸福。不僅如此，而且在重要的日子里，平常人家都將雞蛋花放入銀缽供奉在佛像前，為家人祈福，也替他人祝愿。

掬一朵小小的雞蛋花，觀其正面似蛋白包裹蛋黃，白得純潔，像珍珠奶液，黃得自然，似流云漸變，恐怕再高超的畫筆也會相形見絀。花瓣的背面抹了少許不易察覺的淡淡的紅，如書法中飛白技法的運用，又像動物身體內的毛細血管，不禁讓人贊嘆自然這個造物主的精妙與絕倫。抬頭見枝，仿佛枝枝交織成倒置的雞籠罩。雞蛋花點綴在青翠欲滴的綠葉中，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雞蛋花大多以五瓣示人，像是梅開五福，偶見六瓣可謂運氣特佳。其花數朵聚生在光禿的枝頂，花冠漏斗狀，基本上在同一主枝上和葉子分開抽出，往往是數片葉子的小枝條圍繞著一根花枝，像是孩子產生了逆反心理想要掙脫家庭的呵護，而又無法逃離的境況。看看周圍的大葉子，像極了枇杷葉，但葉面大多呈V形溝槽狀，好像要盡力接住飄落的雞蛋花，生怕它受了一點委屈和傷害。可惜，葉子的一廂情愿惹了個徒勞，雞蛋花必會墜落成自己應有的姿態。

聽說深圳龍崗區平湖街道有一株生長四百多年的雞蛋花古樹，樹干直徑需要兩人方能合抱，在國內實屬罕見。后來，除了見識更多的白黃相襯的雞蛋花，我又尋到了紅黃相間的可人兒。它們俏麗于枝尖，優雅別致，流光溢彩，清香宜人，且花落數天后也能香氣撲鼻。正所謂“花瓣白梔如潔子，卉心黃淡似香馨”。同為白色，雞蛋花沒有荷花那般大膽與張揚；都為紅色，雞蛋花少了木棉那種厚重與高調。如果說荷花是大家閨秀，那么雞蛋花就是小家碧玉。假如視木棉像剛烈漢子，那么雞蛋花則為溫柔姑娘。所以，不忍心去破壞雞蛋花的美，否則折了它，傷心的花瓣冒出有微毒的汁，讓人害怕三分。不過，它還是不會小心眼，指引你用液汁幫助那些有疥瘡或紅腫的朋友，定能妙手回春。

民間傳說立夏吃雞蛋，可消除瘟疫。而雞蛋花呢？據《嶺南采藥錄》記載，雞蛋花能治溫熱下痢、里急舌重，又能潤肺解毒。它雖苦，但性涼，炎夏吃后倍感涼爽舒適，清心開胃。聽說廣東人和海南人尤喜制作干雞蛋花茶，在酷暑難耐的夏日善待一下自己，同時也盛情款待一番遠道而來的賓客，算是盡到地主之誼。飲一杯雞蛋花茶，感嘆人間苦樂冷暖。

此時，耳畔仿佛飄來美國夏威夷的動聽音樂。在異域風情里，戴上一串雞蛋花花環，或掛于脖頸，或佩飾于胸前，美麗了自己，也美化了他人。人們還用雞蛋花浸泡成的香水，相互潑灑，表示真正的祝福。怪不得在盛大節日時，隨著動感草裙舞的歡愉傳遞，我們可以感知沒有高貴芳姿的雞蛋花在簡單平凡中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老撾欽點其為國花，廣東肇慶榮評其為市花，也許都緣自于這樣真誠而樸素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