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文** 劉 娟 張文心
(遼寧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心理發展與教育研究中心,大連 116029)
兒童受心理虐待是一個極易被忽視的問題,自上世紀70、80年代以“心理創傷”納入美國兒童保護法,才逐漸獨立于其他兒童虐待形式,并受到研究者的關注。但是長期以來,心理虐待仍然難以像身體虐待、性虐待那樣引起社會或有關機構的重視。究其原因,心理虐待的形式難以判定,受心理虐待的后果也沒有可直接觀察的外顯特征或可佐證的實驗數據。盡管如此,有研究者認為心理虐待比軀體虐待和性虐待更具有破壞性,因為它嚴重影響著兒童的心身發展。[1]在英國,情感虐待和忽視是兒童虐待中十分常見且第二普遍的形式,通常對兒童機能和發展造成極大的危害,這種傷害到青少年期和成年期更為明顯。[2]然而,在家族觀念濃厚的中國社會,不免受到傳統教養方式的影響,忽視、貶低、干涉孩子的行為更加難以引起撫養者的重視。
心理虐待往往隱含在各類虐待形式之中,也可能成為進一步引發身體虐待的源頭。雖然較少單獨研究心理虐待,但有心理學家試圖從個體的情緒、記憶、個性、腎上腺類固醇激素等,環境中的親子關系、同伴關系、社會情感等方面探索虐待與兒童知情意發展的聯系。[3][4][5]研究者一方面關注虐待所造成的身心傷害,另一方面也發現在某種極度壓力下,受虐兒童可能通過應對策略和相關資源適應環境。這種適應性對策包括自我組織方面的,如自尊、自立、情緒控制和適應性人格,重要的應對能力;個體不同的生物特征,如基因、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與情緒相關的腦組織等。[6]在這種艱難處境下個體通過內部或外部資源克服困難,維持身心平衡的狀態即心理彈性。[7]當人們認為逆境重生只是個別現象的時候,心理彈性(Resilience)理論的提出改變了過去關于逆境對人的發展必然導致不利影響的認識,從而從更積極的視角探索個體自身、個體與他人、個體與環境的相互作用,關注經歷逆境后的個體差異,為進一步研究可行的干預措施提供了理論依據。
當下,在人為傷害對兒童身心健康的影響中,兒童虐待引起愈加廣泛的共識,但情感忽視和精神虐待卻很容易被忽略。受心理虐待的兒童處在一種慢性生活壓力中,淡漠的親子關系或過于寵溺的撫養方式都可能培養出性格極端的孩子。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有孩子可能并未受到消極的影響,而是成功地應對了這些壓力,獲得自身的積極發展,這類兒童即具有“心理彈性”的兒童。那么,心理虐待能否構成兒童成長的威脅和挑戰?又是什么原因實現了高彈性受心理虐待兒童的積極成長?這正是目前相關研究所關心的重點。
長期以來,關于“彈性”始終沒有獲得一個統一而明確的界定。基本的“彈性”概念都涉及即使經歷逆境,仍能積極適應,維持或恢復心理健康的能力。
有關彈性定義的論爭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第一種將彈性狹義地定義為一種人格特質(personal trait),每個人都具備“彈性”的潛質,與個體的遺傳和生物基礎相關;另一種觀點則將彈性視作一個動態過程(dynamic process),也可理解為“彈力”作用,即“彈性”在逆境下與危機生活事件相互作用,個體需要調動積極因素(可能的保護性因素)“重新整合”(reintegration)被打破的“生物心理精神的平衡”(biopsychospiritual homeostasis),這個重整的過程即是“彈性”發揮作用的過程。實際上,研究者們在涉及任何一個方面的定義時,多采取了一種“共通”的態度。[8]當代彈性研究者更偏向于運用多學科的知識定義彈性,如馬瑟(Masten)將彈性描述為“一種承受或克服逆境的動態系統”,具備這個動態系統的個體能夠應對威脅其生存或發展的挑戰。”基于多元系統框架下的定義使彈性更廣泛地運用于不同領域,從細胞層面到個體、家庭、社區乃至社會”。[9]
彈性是一個多維概念,既關系個體本身還關系到各種復雜的環境因素,雖然可以籠統地將經歷逆境、適應良好、克服困難視作彈性概念的內涵,但究竟何種經歷可以稱之為逆境,其程度如何?適應良好又體現在哪些方面,其程度如何?個體究竟怎樣克服困難?這一系列的問題都涉及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心理彈性的指標,即對個體構成壓力逆境的危險因素和個體的發展結果。
1.心理虐待作為危險因素。
心理虐待既強調照顧者的行為和動機,包括威脅兒童積極自我概念和基本心理需求發展的行為,或者危害兒童身心健康、正常機能和發展潛力的行為,還強調傷害兒童情感和心理行為的后果。
心理虐待的形式多種多樣,并且受到不同文化背景和社會制度的影響。美國兒童虐待研究專業協會(American Professional Society on the Abuse of Children,APSAC)將其概括為藐視(spurning)、貶低孩子;恐嚇(terrorizing);利用或放縱(exploting or corrupting)孩子的不當行為;拒絕情感回應(denying emotional responsiveness);回避(rejecting)或推開孩子;無理地禁止或限定孩子的行動自由和社會交往;目睹家庭暴力等。[10]我國研究者總結存在于中國家庭的心理虐待形式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恐嚇、忽視、貶損、干涉、縱容。[11]心理虐待還可能成為進一步引發身體暴力的源動力,導致兒童虐待的發生。
與身體虐待或性虐待不同,心理虐待可能帶來多種長期不良后果,即兒童長期處在一種慢性壓力環境下,威脅孩子的正常發育和身心健康。哈特(Hart)等人將其總結為以下幾點:(1)自我觀念方面:低自尊,消極的情緒和生活態度,抑郁,焦慮,自殺或有自殺傾向;(2)情緒健康方面:情緒不穩定,邊緣型人格,情感淡漠,沖動,易怒,自殘,飲食紊亂或藥物濫用;(3)社會能力方面:反社會行為,依戀問題,低社會勝任力,缺乏同情心,自我孤立,依賴,攻擊性或暴力傾向,青少年犯罪等;(4)學業方面:低學業成就,學習困難,道德判斷受損;(5)身體健康方面:發育不良,抱怨身體不適,高死亡率。[12]除了以上各方面外,還有人指出其對大腦發育的影響,如在長期的壓力下,與焦慮、恐懼有關的大腦區域神經通路變得敏感,為了積極應對這種危險情況而過度發育,而其他區域則不那么敏感,出現大腦發育不良。[13]
有觀點認為壓力逆境很少以單一危險因子存在并影響個體,而是具有一定的累積效應。[14]心理虐待并不是單一的危險因素,造成心理虐待的原因可能隱含著多方面的危險源,如普通家庭中母親的受教育程度,父母的教養態度,家庭結構,兒童性別等。肖長根等人的調查發現,“心理虐待與忽視同父母養育方式顯著相關,父母的情感溫暖、理解,偏愛被試,拒絕、否認,過分干涉,懲罰、嚴厲及父親的過度保護與兒童心理虐待與忽視的發生存在密切關系。”[15]此外,一些特殊的家庭狀況可能面臨著更為嚴峻的親子關系,如抑郁癥母親、家庭中的婚姻關系不和、單親家庭、替代的撫養者等。一項縱向研究認為早期發生的母親抑郁和消極情緒可能影響兒童的情緒控制和社會交往能力。[16]因此,我們很難將這些危險源割裂開來,從生態系統論的觀點出發,個體處在眾多獨立又相互關聯的系統中,受心理虐待本身就可能包含了個體、家庭、學校、社會及各系統間相互關聯的危險因素。
2.受心理虐待兒童的彈性的特點。
彈性的多維特征(Multidimensional Nature)決定了彈性的發展功能指標必然涉及多個方面乃至多個領域,比如某些高危兒童在某一領域表現出高能力,但可能在其他方面存在障礙。以兒童虐待為例,考夫曼(Kaufman)等人發現有2/3的兒童在學業上表現良好,但僅有21%的兒童表現出良好的社交能力。[17]然而,心理虐待與低心理健康水平并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也就是說,在心理虐待導致的消極結果之外,還存在部分心理發育良好的人,我們可以將其稱之為“彈性兒童”。
討論“壓力”的性質和影響時存在著一種辯證的態度,例如有觀點認為孩子通過克服較小的壓力或逆境有助于他們在以后的成長中更好地應對挑戰,發展彈性。[18]我國古語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然后增益其所不能。”實際經驗也告訴我們經歷過挫折才能有所成長。不過,這種壓力、逆境在消極影響與彈性之間存在著一個“度”的問題,即當壓力達到一個怎樣的水平時對人是有益的,而過度的施壓則可能造成消極后果。比如有些孩子的自我認可度高,充滿自信,樂于接受挑戰,父母帶有貶損性的言語可能無法打擊他們的自信心,反而促使他們希望通過努力去證明自己。但是對于那些自我效能感比較低且很敏感的孩子,父母略有微詞都會使他們感到沮喪,失去信心,容易在困難面前低頭。所以,何謂合適的壓力還與孩子的個性特征密切相關。
深層次的研究表明,具有心理彈性的受虐兒童的神經生物學結構、功能和組織的完善性都與其他受虐兒童不同。由于虐待發生的時間、性質、嚴重程度、長期性的經歷都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影響受虐兒童神經生物功能的發展,因此在同樣的壓力面前,有的孩子可能適應不良,而有的孩子卻能適應并有效地應對。與此同時,是否意識到可能有潛在的保護性因素或好的應對策略,也可能降低危險因素的作用。國內研究認為,心理彈性兒童比缺乏彈性的兒童在人際關系方面有更準確、快速的人際關系類型判斷和更積極的人際性質認知,這意味著當這些孩子面對同樣的壓力逆境時,具有積極人際關系認知的孩子更有可能有效地尋求和建立人際關系,獲得社會支持以應對困境。[19]這也暗示著受心理虐待兒童群體中心理彈性兒童的存在,但是這些兒童可能表現出不同方面不同程度的心理彈性,因此有必要進行更為細致的研究。
這里的彈性變量主要指促進兒童彈性發展的保護性因素。所謂保護性因素是與危險因素相對的,指那些能夠促使兒童彈性發展的因素。正如前文提到的,當兒童經受心理虐待時,可能有潛在的保護性因素降低了心理虐待的危險。
一定的生活事件是激發“彈性”的危險性因素,這些危險因素可能來自個體、家庭、社會環境等諸多方面。但另一方面,這些個體、家庭和社會環境中又蘊含了可能影響兒童彈性的保護性因素,正是二者的交互作用或抗衡維持了兒童的健康成長,或者幫助逆境中的兒童“反彈”。雖然并沒有針對受心理虐待兒童的心理彈性研究,但從以往基于受虐待兒童的研究中,也可以總結出一些保護性因素。西西切李(Cicchetti)等人研究了127名處境不利、受虐的學齡兒童,結果發現受虐兒童具有更多的適應不良情況(攻擊性、退縮),但他們也更有可能發展“自我彈性”和自尊。一系列兒童受虐待和忽視的研究證實了促進兒童彈性發展的保護性因素包括學業投入、社交能力、平均或平均以上的智力水平、與照顧者建立安全的關系等。更多的研究也支持了兒童自尊、學業表現、社交能力、社會表達力、理解力、控制力等都是個體自身可能具備的保護性因素。[20]
我們討論的兒童心理虐待主要受到來自親密撫養者的不合理對待,可能是父母雙方或父母某一方對孩子施加壓力,在這種情況下,親子關系不足以構成保護性因素。但是,替代的照顧者可能具有積極意義,比如父母中的另一方,祖父母,其他家庭成員,老師等,他們可以保證受虐兒童的撫育、關愛和安全感,幫助他們從創傷中復原,讓孩子獲得一種信任感,并愿意敞開心扉開始新的學習和積極情緒體驗,幫助他們樹立積極的自我形象,讓他們感到自己是可愛的、有能力的。因此,即使兒童受到來自父母一方的心理虐待,但另一方父母的支持可能降低心理虐待造成的不良影響,從而起到保護作用。
良好的社會支持系統也可能是受心理虐待兒童有效的保護性因素之一。受心理虐待兒童在進入學校以前直接受到來自家庭的影響,這時候主要的社會關系是親子關系,但是到了學齡期,他們開始進入學校學習,同伴關系和師生關系成為主要的社會關系,因而可能弱化來自家庭的壓力。有研究發現,親子關系不良的兒童,仍會與教師產生良好的師生關系,這種關系同樣會對兒童的發展產生積極作用。[21]友誼也是安全感或社會支持的重要來源,在人際交往中可以減輕兒童的情感壓力和應對方式。因此,對于心理虐待兒童而言,良好的同伴關系也可能成為他們緩解內心壓力、獲得心靈慰藉的保護資源。
所謂心理彈性的作用機制就是個體在遭遇逆境時,保護性因素如何發揮作用,應對危險因素,激發和促進個體心理彈性,幫助其成功地應對壓力逆境。在操作上,即要揭示保護性因素在彈性過程中的中介作用。[22]
1.社會心理的交互作用。
如前所述,心理彈性具有十分復雜的特性,因此須從一個整合的角度來考察其全貌,才能避免孤立、零散的研究思路影響結論的解釋力和概括力。在眾多心理彈性模型中,庫波菲爾(Kumpfer)的心理彈性構架(resiliency framework)以生態系統理論為指導,[23][24]體現了各因素間的交互作用及其發揮作用的過程,主要包括四個方面(壓力源或挑戰、環境、內部心理彈性因素、結果特征)和兩個過程(個體—環境的相互作用過程和心理彈性過程),能夠很好地說明個體和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
對于受心理虐待兒童的彈性研究,其危險源絕大部分源自于家庭環境和父母的撫養方式,個體變量發揮的作用較小,而良好的社會支持系統卻可能影響甚至改變受心理虐待的結果。此外,個體對這個系統中各種社會關系的認知也影響了社會支持系統發揮作用的效果,因為無論何種社會關系,盡管有其不同之處,但都是與兒童交往形成的關系,都會受到兒童自身特征的影響。簡而言之,受心理虐待的兒童通過對社會關系的認知,從良好的社會支持系統中獲得必要的保護,從而緩解家庭中父母不恰當行為所造成的消極影響。
2.神經生物和分子遺傳作用。
隨著研究的推進,國外將視角轉向更為嚴謹的科學論證,主要借助生物學和神經科學的方法研究心理彈性的生理機制。有關心理彈性的生物學和基因遺傳研究發現,嚴酷的早期生長環境(胎內環境)會影響大腦結構、功能和神經系統的發育。腦圍、神經網絡、神經感受器的敏感性和神經遞質綜合、再吸收的能力都可能發生改變,這些腦結構的物理變化潛在地加劇或降低了個體將來患上精神疾病的可能性。較早的研究發現,大腦左半球與積極情緒、應對行為相關,右半球則與消極情緒、退縮行為相關,而積極情緒和良好的情緒控制能力進一步促進了彈性的作用,借此說明大腦功能區與彈性的關系。腦損傷和其他生物進程將影響大腦調節消極情緒的能力,繼而影響“彈性”在逆境中發揮的作用。[25]
另一項證據來自低收入家庭兒童虐待的多元研究,主要揭示了兩類壓力應對腎上腺類固醇激素(adrenal steroid hormones)—皮質醇(cortisol)和脫氫表雄酮(dehydroepiandrosterone,DHEA)與心理彈性的關系,早晨低含量的皮質醇僅與非受虐兒童的高彈性相關;相反,受過身體傷害卻仍保持高彈性的兒童,在早晨的皮質醇含量則比較高。[26]
對于受心理虐待的兒童,遺傳具有潛在的保護作用。代表性研究是卡斯皮(Caspi)等人發現,單胺氧化酶A基因串聯重復序列多態性(MAOA-uVNTR polymorphism)緩和了虐待的影響,降低了男性成年后反社會行為的發生。[27]巴德里(Bradley)等人探索了兒童期虐待對成年期抑郁癥的遺傳因素,發現部分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釋放激素1型受體(CRHR1)基因的遺傳多態性具有緩和作用。[28]更多關于心理彈性生物遺傳機制的研究仍在不斷探索中,也將成為未來研究的熱點。
從過去對廣泛的高危處境展開的研究,到進一步細化研究領域;從過去單純地尋找保護性因素,到進一步闡明其作用機制;從過去的理論構建,到進一步運用于實踐干預,這既是心理彈性研究的總體脈絡,也是國內近10年研究所遵循的規律。在此基礎上,受心理虐待兒童的心理彈性研究既有其共性,也應從更為細致和科學的方向進行深入探究。
先前已論及長期經歷身體虐待或忽視會造成兒童腦結構發育不良。西西切李等人的研究認為個體生物過程的差異從基因到腎上腺軸,再到與情緒相關的腦組織都可能影響受虐兒童的應對能力。[29]除了生物學,彈性發展的研究還應該從相關的行為科學、顯著的人類學以及家庭、咨詢和社會心理等方面尋找證據,以此體現系統發展觀和生態發展觀。
生態化研究是心理彈性研究發展的大趨勢,也是關注兒童心理虐待影響的重要方面。心理彈性理論提出近40年,在諸多實證調查的基礎上,國外心理學家已經開始重視從神經科學、生物遺傳等生態化的角度深入了解心理彈性個體的生理特征及作用機制。這一趨勢也是伴隨著同時代的神經系統科學和發展精神病理學的進步而向前推進的。神經影像(neuroimaging)、腦磁圖掃描術(magnetoencephalography)、腦電圖記錄(electroencephalographic recording)、神經內分泌學(neuroendocrinology)和分子遺傳學(molecular genetics)的技術為多層次多視角研究心理彈性提供了便利。未來研究所采取的多元分析方法對促進心理彈性的干預也有重要作用。[30]
過去多從宏觀方面討論兒童期面臨的諸多壓力逆境和心理彈性特征,然而心理彈性是一個多維且復雜的概念,其研究的意義不僅在于對個體及周圍環境的普遍認識,更在于發現不同生活經歷下個體具備的生存能量和發展意識。因此,細化研究成為關注個體彈性發展的必然趨勢。
當前獨立研究心理虐待與心理彈性關系在我國還是一個空白,國外有關心理虐待的研究多包含在其他虐待形式當中,或者僅從心理虐待的某一方面,如忽視和情感虐待展開研究,不足以解釋受心理虐待兒童的彈性發展。然而,心理虐待與其他形式的虐待有本質的區別,具有隱蔽性和潛伏性,其消極影響更可能在青少年期或成年期顯現出來。在心理虐待單獨發生的情況下,對孩子及其成年后心理功能的傷害比身體虐待造成的結果更為嚴重,尤其影響到受虐者的抑郁和自尊,導致攻擊性、青少年犯罪或人際交往障礙。細化研究有助于提供切合的理論依據,為進一步實施干預提供理論保障。
研究心理彈性的意義不僅在于理論上的建設,對危險因素、保護性因素及作用機制的探索,其落腳點都在于引起社會對高危處境的認識并制定切實可行的干預計劃。兒童期的經歷對近期乃至遠期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孩子的各項心理功能都處在變化發展中,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及早發現問題,并進行恰當的干預和促進,將有助于兒童更好的成長。
有關兒童受心理虐待的研究可以引起撫養者和社會對近源性危險因素的重視,對于我國傳統的專制型教養方式或新時期過分寵溺“獨二代”的教養行為,我們所面臨的首要挑戰是撫養者是否愿意正視問題并接受改變。此外,在未來的研究中,也應該繼續堅持生物學和心理學相結合的視角,將研究成果運用于旨在促進心理彈性發展的干預計劃。
兒童受心理虐待的問題在中國家庭乃至幼兒園普遍存在,撫養人或教師對孩子的過度指責和情感忽視都可能影響孩子的心理健康,基于以上的分析,這些問題都值得引起家長和教育者的高度重視。
家庭和幼兒園作為孩子成長的重要環境,教育者一方面要認識到心理虐待對孩子的傷害,另一方面基于兒童心理彈性的理論,應注意培養孩子堅強的意志品質,替代性撫養人和教師在給予孩子必要的關愛的同時,應重視提高幼兒的心理彈性,特別是幼兒園教師可以通過開展一系列提升兒童心理彈性的教育活動,提高幼兒抗壓能力。例如有研究者們提出“我是、我有、我能”的操作化策略,通過挖掘內部個人力量(我是一個被人喜歡被人愛的人)、外部支持和資源(我有一群我信任和喜歡我的人)以及社會人際關系(我能對別人說那些威脅我或煩擾我的事情)等幫助兒童增強心理彈性。[31]我國對兒童心理虐待的研究尚少,但其影響不容小覷,今后應關注兒童受心理虐待的現狀,促進孩子心理彈性的發展,研發相應的提升課程,才能更好地維護孩子的心理健康,實現其快樂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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