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記者 徐 飛
多年來,讓“中國聲樂”走向世界,馬秋華一直在努力。教學是一個慢功夫,需要堅持一生去做的一件事。正如她在《中年》中唱的那樣:點燃自己,照亮別人,我們的信念就是奉獻。
著名作曲家徐沛東曾評價馬秋華說:“教學的人很多,但在三種唱法都能教出代表性學生這是很值得研究的,馬老師的確成為了一種現象,她的三種唱法教學成果令人驚嘆。”
馬秋華是熱愛音樂并愿意為之努力的人,從舞臺到講臺,從南京藝術學院、解放軍藝術學院到中國音樂學院,每一次變化都代表著更具挑戰的開始,然而,幾十年來始終不變的,是她對音樂的堅持,是她對學生的精心和耐心,對事業的摯愛和堅持。
天賦是一名藝術家不可或缺的因素,馬秋華從小便顯示出了在音樂方面的才能。在紅小兵宣傳隊,13歲的馬秋華因出演阿慶嫂,一夜之間在連云港市成名,到中學時便出演《海港》、《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好幾部革命樣板戲。“我父親是個戲迷,他從小就帶我到處去聽戲,請專業的老師教我唱戲。”1976年,馬秋華高中畢業,響應上山下鄉的號召,把戶口放在農村,人一直在連云港市歌舞團工作。“當時,每月生產隊給我記最高的工分10分,我把歌舞團掙的工資全交給生產隊。”
1977年初的一天,馬秋華正隨連云港市歌舞團在泗陽市演出,“父親發來一份電報,說恢復高考了,你趕快回來,復習文化課去考試。我當時高中畢業才半年,文化課還沒有丟,在文工團有實踐經驗,專業又很突出。”《手捧鮮果獻親人》和《每當我唱起東方紅》,一首是女中音、一首是民歌女高音,在一個人身上能夠顯現出音域寬、音色變化多,又擁有舞臺經驗,江蘇省最高的兩所藝術院校南京師范大學、南京藝術學院都爭相錄取馬秋華。她最終選擇了南京藝術學院,師從我國聲樂界“四大名旦(黃友葵、周小燕、喻宜萱、郎毓秀)”之一,也是我國第一代從事專業聲樂藝術事業的教育家黃友葵。
“黃先生教學非常嚴格,我唱歌的時候,只要有一個音符不對,她就不讓我過關。”大學四年,除了學習專業、就是彈鋼琴,自身的天賦、名師的教導,加上馬秋華的刻苦努力,她的專業水平突飛猛進,門門功課第一,鋼琴排名全校第二。“我到現在還記得畢業時彈的曲目是《肖邦圓舞曲》和《格里格的春天》。”
1982年,馬秋華畢業后,中央歌劇舞劇院、中央樂團等紛紛向馬秋華拋來了橄欖枝。當時,年近80歲高齡的黃友葵很希望關門弟子馬秋華能留在身邊。師命難違,馬秋華跟隨黃先生從助教、講師做起,直到老師去逝。從南京藝術學院、解放軍藝術學院再到如今的中國音樂學院,她一教就是三十二年。
從光鮮亮麗的舞臺到默默無聞的講臺,馬秋華從沒后悔過。她說:“能培養出深受廣大觀眾喜愛的歌唱演員和從事聲樂教育的老師,這比我一個人在舞臺上意義更大、價值更高。”
馬秋華從黃友葵先生身上學到的不僅僅是專業知識,更多的是她對待專業和學術的認真、嚴謹和執著精神。“春發其華,秋收其實,有始有終,爰登其質”,在教育這片土地上努力耕耘了30多年的馬秋華,如今已碩果累累。至今,她已出版發行了6部聲樂教學理論與實踐教材(共24張光盤)、11本全國高等藝術院校中外聲樂教材。“全國德藝雙馨中青年文藝工作者獎”、國務院專家津貼、聲樂博士生導師、全國優秀指導教師獎等榮譽紛至沓來,同時擔任中國多項政府獎聲樂大賽評委。
馬秋華始終保持對音樂的新鮮感。她很喜歡流行音樂,上學的時候雖然黃友葵先生不主張,她卻偷偷唱了很多流行歌曲。1985年,她還與同事在江蘇辦了通俗唱法培訓班,在當時可謂非常前衛。馬秋華最早教授的一批通俗唱法的學生是在谷建芬開辦的通俗歌手培訓班上,有孫楠、黃格選等,馬秋華作為聲樂指導每周給他們上兩節聲樂課。
馬秋華的教學能讓人從中品味出獨特,她從不把自己拘泥于一種教學形式當中。她認為,美聲、通俗、民族每種唱法不是孤立的,只是不同作品風格體現不同唱法,科學性中體現多樣性。對于三種唱法,她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比喻:如果“美聲唱法”聲音的傳播距離是100米,“民族唱法”就是50米,那么“流行唱法”就是耳邊語,三種唱法間有融匯、有借鑒,相互助推。例如她的學生王莉,曾獲得第十一屆“青歌賽”美聲唱法專業組金獎,但她也能用流行唱法演唱音樂劇,還能用民族唱法演唱民族歌劇《江姐》。
“教學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教過藏族學生索朗旺姆和阿斯根,在教他們的時候,自己也學到了一些西藏歌曲演唱的韻味和風格;我在教蒙古族歌手薩仁呼時,學到了蒙古歌曲短調、長調是怎么演唱的。面對不同群體,總有新東西出來。我也從學生身上學到知識來充實自己,教學相長”馬秋華坦言。
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無論在舞臺還是在講臺都得有自己的個性,而不是把別人的東西照搬。“聲樂是個大學科,解決科學演唱,美聲、民族、通俗則是大學科小的專業。要在科學性下體現聲樂的民族性、文化性、時尚性。”“科學性”是民族聲樂與世界接軌的保障,要讓世界了解中國聲樂,必須用科學的態度對待歌唱。“民族性”也就是中國聲樂的個性,是中國民族聲樂能在世界藝術殿堂占有一席之地的決定性因素。“文化性”包括藝術修養、文化底蘊、審美,甚至氣質風度都在其中。“時尚性”代表著一個時代最前沿的文化,聲樂又是各種藝術形式中最能直接表達時代精神和情感的。
馬秋華還強調學生文化修養和藝術修養的培養。她鼓勵學生多去看畫展,聽交響樂、民樂,戲曲也要涉及,“作為新一代的大學生,光會唱兩首歌是不行的,要培養自己成為有文化的聲樂工作者,也許剛開始看畫展的時候不懂,剛開始聽戲曲的時候聽不進去,但凡事都要堅持,這樣才有收獲。”
1988年,在一次全國性的聲樂比賽中,金鐵霖和馬秋華相遇,相同事業、相同追求使兩人相知相往,兩人的結合讓馬秋華結束了她在南藝度過的難忘的12年,正式調到解放軍藝術學院工作,一下就是20年。
作為一位優秀的老師,馬秋華善于發現學生的亮點,并在科學性的訓練基礎上把學生亮點放大、加強。她堅信培養學生,就是要保留個性,因材施教。每教一個學生,馬秋華先要挖掘學生的優勢特點,在此基礎上設置教學計劃。
戴玉強是馬秋華到解放軍藝術學院后培養的第一批學生,“戴玉強是一位非常全面而且難得的男高音演員,他真正到專業院校學習聲樂,是1991年從軍藝開始的。”剛開始,馬秋華給他安排演唱了一些民族聲樂作品,整整唱了一年,增強了他演唱的情感色彩。然后,開始唱一些美聲作品,有了很大改變。馬秋華一直主張按照個性發展學生,青歌賽通俗唱法第一名姚貝娜,此前在中國音樂學院學習民族聲樂,可是她非常喜歡流行音樂,想唱通俗。“后來我考慮再三,還是應該讓她按個性去發展,她喜歡流行的,又有民族的功底,發展空間會更大。”
戴玉強、韓延文、白雪、呂薇、王瑩、王莉、薛浩垠、阿魯阿卓、姚貝娜、王麗達、王慶爽、索朗旺姆、曹芙嘉……這些屢屢斬獲比賽金獎、頻頻亮相春晚舞臺、將個人音樂會開到金色大廳的耀眼歌唱家和歌星,都是馬秋華的學生。一串長長的名單浸透著她高超的專業水準和獨特的教學理念。
馬秋華與丈夫金鐵霖是全國聲樂僅有的兩位博士生導師。作為當今中國民族聲樂界的風云人物,金鐵霖身上匯聚了無數的榮譽。但或許很多人并不知道,馬秋華是他教育事業上的重要合作伙伴。“我們共同生活了幾十年,就互相探討、研究了幾十年,”她一直與金鐵霖共同總結著民族聲樂的教學經驗。馬秋華說:“過程中獲得的是寶貴經驗的積累和沉淀。可以說,沒有這幾十年的默默耕耘和學習實踐,也不會有今天的成績。”在這個過程中馬秋華始終默默無聞,“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吃過苦,經歷的也較多,腳踏實地把工作做好,不求什么回報。希望現在年輕的孩子們踏實學習做事,特別是要有點奉獻精神。把自己所學專業當成熱愛去研究,不能急功近利,不要把成功和成名畫等號,成功的人不見得出名,出名人士不代表成功。”
2007年,中國音樂學院民族聲樂博士教育申辦成功。2009年,馬秋華正式轉業到中國音樂學院,在軍藝教學的20年,讓她更加明確了事業的方向,“我只會教學、演唱,其他的也沒有興趣,想把這件事做到最好,最強平臺就顯得很重要。”為了更高的學術追求,她毅然決然地脫掉了軍裝。告別了綠色軍衣,是為了更好地堅守著音樂這塊陣地,到了新的高位她被賦予了更多的責任和使命,激勵她繼續奉獻自己的力量。
她從金鐵霖的手中接過了聲樂歌劇系主任的接力棒。“中國音樂學院聲歌系是全國科研教學實踐的中心,也是品牌系。我們的一舉一動很受關注,肩上的擔子更重,責任感使命感加強,怎樣把自己幾十年研究的領域做好,為聲樂的大發展去添磚加瓦、貢獻自己的力量,是我正在努力的。也許再過20年還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結果,但我還得腳踏實地的去做,給國家聲樂教育的發展和未來做出貢獻,去耕耘努力。中國聲樂演唱水平,已經走到世界一流舞臺,但要想成體系,讓世界唱中國聲樂,理論體系教材體系有待于加強。”
要實現中國聲樂夢,少兒的音樂教育不可忽視。馬秋華經常參加一些少兒的公益性活動,獲得了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關心兒童事業突出貢獻獎”、“全國少兒音樂藝術十佳貢獻獎”等。為了解全國中小學藝術教育的現狀,她用一年時間進行集中調研,發現音樂課普遍被當做數理化之余放松休息的課程。今年全會,她提出了《關于北京市中小學德育(音樂藝術課)教育突出繼承傳統的提案》。她呼吁,應在中小學音樂課教材中更多地體現中華傳統文化,增加民族性的經典劇目、歌曲、戲曲。“中國的孩子,如果對中國的文化、中國的音樂一無所知,那是非常可怕的。只有把本民族的文化學透了,才能實現真正的文化繁榮發展,走向世界才不是一句空話。我的提案,點很小,但輻射面很大。”
多年來,讓“中國聲樂”走向世界,馬秋華一直在努力。教學是一個慢功夫,需要堅持一生去做的一件事。正如她在《中年》中唱的那樣:點燃自己,照亮別人,我們的信念就是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