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局勢中的伊朗因素*

耶斯爾

阿富汗地處南亞、西亞和中亞交匯地帶，地緣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是世界主要力量的必爭之地。美國主導的國際安全援助部隊(ISAF)將于2014年底撤出阿富汗，并將阿富汗安全責任全部移交給阿富汗安全部隊。伊朗作為阿富汗的鄰國，在阿局勢演變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伊朗與美國、印度、巴基斯坦等國一樣，在阿富汗有自己的重要利益，希望按照自身利益，對美撤軍后的阿富汗做出相應安排。因此，阿富汗局勢中的伊朗因素不容小視。本文就此試作分析，希望對阿富汗局勢中的伊朗因素做出比較客觀的評估。

一、“9·11”后伊在阿局勢中的作用

“9·11事件”發生后，美國發動了對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戰爭。隨后，“塔利班”政權垮臺，阿新政府成立并在國際社會援助下開始了阿富汗重建工作。伊朗在美打擊“塔利班”政權及隨后的阿重建中發揮著重要而獨特的作用。

首先，反對“塔利班”重新掌權，對阿富汗政治進程施加影響。“9·11事件”發生后，伊朗對美國打擊“塔利班”政權的軍事行動予以一定程度的配合，并成功說服阿富汗“北方聯盟”①“北方聯盟”又稱“反塔(利班)聯盟”，指“拯救阿富汗伊斯蘭聯合陣線”。配合美國軍事行動。“塔利班”政權垮臺后，伊朗積極對阿國內政治進程施加影響。在2001年12月舉行的波恩會議上，伊朗支持美國政策，積極說服由塔吉克人主導的“拯救阿富汗伊斯蘭聯合陣線”②該陣線成立于1997年6月，其主要任務是反對“塔利班”，陣線成員包括阿伊斯蘭促進會、伊斯蘭民族運動、伊斯蘭統一黨和一些小黨派。其中，伊斯蘭促進會主要成員來自阿第二大民族塔吉克族，伊斯蘭民族運動主要由烏茲別克人組成，伊斯蘭統一黨主要由哈扎拉人組成。接受以哈米德·卡爾扎伊(Hamid Karzai)為總統的過渡政府安排，并不再要求擔任更多的部長職位。此后，伊朗積極參加幾乎所有由美國組織的關于阿富汗的會議，其中包括2006年倫敦會議、2009年海牙會議以及2011年的波恩會議。2011年以來，伊朗還贊同美國有關支持卡爾扎伊政府與“塔利班”談判的政策，并通過資助阿總統卡爾扎伊本人、阿政府高官及阿什葉派政黨等手段對阿國內政治進程施加重大影響。③Kenneth Katzman，“Afghanistan:Post-Taliban Governance，Security，and U.S.Policy”，CRS Report，U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January 17，2014，pp.46-47.在阿富汗民族和解方面，伊朗也發揮著積極和獨特作用。伊支持阿建立一個多民族的世俗政府，以保障阿少數民族在政治體系中的代表權，保護阿少數民族利益。近年來，伊朗還與“塔利班”建立了關系。隨著伊朗與阿各派政治力量關系的建立，伊朗在阿民族和解中的作用逐漸增大。2009年3月以前，伊朗政府一直公開拒絕與“塔利班”對話。2011年3月，伊朗政府宣布支持高級和平委員會及其與“塔利班”的對話，并提出在德黑蘭舉行會議對阿富汗各派的沖突進行調解。①“Iran Ready to Host Afghan Peace Council”，Press TV，March 18，2011，http://www.presstv.ir/detail/170521.html.(上網時間:2014年3月14日)同時，伊朗強調，阿民族和解是阿富汗內部進程，應包括所有有關各方。2011年9月17日，伊朗在其首都德黑蘭舉辦“伊斯蘭覺醒”會議。會議期間，伊朗為卡爾扎伊政府代表與“塔利班”代表在會外單獨交談做了安排。②Ernesto Londono，“Iran’s Hosting of Taliban Reflects Desire for Greater Role”，The Washington Post，August 29，2011，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asia-pacific/irans-hosting-of-taliban-reflects-desire-for-greater-role/2011/09/28/gIQAkmwO7K_story.html.(上網時間:2014年3月16日)2013年6月初，“塔利班”宣布其兩個代表團前往德黑蘭與伊朗官員談判。③“Towde Khabare:Taliban Officials Visit Iran”，TOLOnews，June 3，2013，http://www.tolonews.com/en/towde-khabare/10722-towde-khabare-taliban-officials-visit-iran(上網時間:2014年3月14日);Khan，T.，“Neighbourhood Watch:Taliban Defy Afghan Govt，Successfully Conclude Iran Visit”，The Express Tribune(Karachi)，June 7，2013.

其次，積極參與阿富汗經濟重建。“塔利班”政權倒臺后，伊朗通過投資和援助積極參與阿經濟重建進程。在阿富汗的交通、教育、文化等領域，伊朗投入了大量資金，為阿提供了數量可觀的發展援助。在阿富汗國際援助會議上，伊朗承諾提供10億美元援助，④Ellen Laipson，“Iran-Afghanistan Ties Enter New Era”，Asian Times，December 18，2013，http://www.atimes.com/atimes/Middle_East/MID-01-181213.html.(上網時間:2013年12月26日)目前實際到位援助額已超過5億美元。⑤US Department of Defense，Report on Progress toward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Afghanistan，July 2013，p.179.在“塔利班”政權垮臺后的頭十年，伊朗為阿重建提供的援助占到阿所獲外國援助總數的12%。⑥US Department of Defense，Report on Progress toward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Afghanistan，July 2013，p.179.伊朗對阿援助和投資集中在阿西部地區，主要分布在赫拉特、法拉和尼姆魯茲三省的公路、鐵路和電力設施等領域。2008年年底，經伊朗同意、由印度援建的從阿富汗尼姆魯茲省到伊朗恰巴哈爾港的公路項目完工。伊朗另計劃投資修建連接伊朗、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的鐵路，其中從伊朗邊境至阿富汗赫拉特市路段已經開始動工。此外，伊朗在阿富汗赫拉特省修建學校和診所，為該省修建了電網并向該省和尼姆魯茲省以優惠價格供電;⑦Maria Abi-Habib，“Iranians Build Up Afghan Clout ”，The Wall Street Journal，October 26，2012，http://online.wsj.com/news/articles/SB10001424052970204076204578078564022815472.(上網時間:2014年3月18日)伊朗還是阿重要的食品和制成品供應國。

再次，幫助安置大量阿富汗難民，并積極幫助阿打擊毒品走私。根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辦公室的資料，2012年在伊朗有1百萬未登記的阿富汗難民(伊朗政府稱之為非法移民)。⑧Humanitarian Bulletin Afghanistan，No.7，August 2012，http://reliefweb.int/sites/reliefweb.int/files/resources/MHB%20August%202012.pdf.(上網時間:2014年3月15日)而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統計，2013年6月，阿富汗難民總數超過250萬人，其中，在巴基斯坦有160萬人，在伊朗達82萬人。⑨United Nations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UNHCR Mid-Year Trends 2013，p.8.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后，伊朗遵循“伊斯蘭團結”的原則，認為應當安置所有阿富汗難民，因此確立了非常寬松的難民政策。[10]Bruce Koepke，“Iran’s Policy on Afghanistan-The Evolution of Strategic Pragmatism”，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weden，September 2013，p.4.在巴基斯坦，阿富汗人主要居住在難民營中，而伊朗的阿富汗難民營很少，阿富汗人分布在伊朗全國各地并可在各地流動，可謂相對融入了當地社會經濟生活。在伊朗的阿富汗難民享有就業機會，為伊朗的農業、建筑、市政服務及家傭等部門提供了大量廉價勞動力。[11]Bruce Koepke，“Iran’s Policy on Afghanistan-The Evolution of Strategic Pragmatism”，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weden，September 2013，p.4.伊朗也為阿難民提供受教育機會。在伊朗的阿富汗兒童中，有70%在伊朗學校就讀。2010-2011年，有27.2萬名阿富汗學生在伊朗入學，同期還有大約1.1萬名阿富汗學生從伊朗高校畢業。[12]Muhammad Jawad Sharifzada，“Afghan Children in Iran Deprived of Education”，Pajhwok Afghan News，October 27，2011，http://www.pajhwok.com/en/2011/10/27/afghan-children-iran-deprived-education.(上網時間:2014年3月25日)與此同時，伊朗積極參與打擊阿富汗毒品走私。一方面，伊朗積極與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UNODC)進行有效合作，制定減少阿富汗毒品供求的戰略，推動地區雙邊和多邊層次的反毒合作。另一方面，伊朗積極采取有效措施打擊阿富汗的毒品走私活動。伊朗在其與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的兩側都修建了哨所，并提供武器和其它裝備，為阿富汗培訓邊境部隊和緝毒力量。①Ekaterina Stepanova，“Iran and Afghanistan:Cross Border Security Challenges，Conflict Management，and Iran-U.S.Relations”，PONARS Eurasia Policy Memo，No.56，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IPRI)，Institute of World Econom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Moscow)，May 2009，p.3.伊朗始終強調從源頭減少與阻斷毒品交易的重要性，由其截獲的阿富汗毒品、搗毀的制毒試驗室和跨界販毒網都比其他國家多，②Ekaterina Stepanova，“Iran and Afghanistan:Cross Border Security Challenges，Conflict Management，and Iran-U.S.Relations”，PONARS Eurasia Policy Memo，No.56，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IPRI)，Institute of World Econom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Moscow)，May 2009，p.2.其截獲的毒品占全世界截獲總量的81%。③“Iranian Police Seize over 115 Tons of Narcotics in 3 Months”，http://english2.farsnews.com/newstext.php?nn=9203185480.(上網時間:2014年4月26日)為加強反毒行動，伊朗還購買了包括無人機在內的先進監視設備。

第四，反對美軍在阿富汗長期存在。伊朗雖然在美軍打擊“塔利班”政權的行動中給予了一定配合，但反對美軍在阿長期存在。從2007年6月開始，伊朗反復強調應由阿富汗在阿安全事務上起主導作用，并呼吁為撤出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制訂時間表。為此，伊朗首先是向卡爾扎伊總統本人及其政府高官、議員和媒體提供資助，希望阿形成要求美軍撤離的政策及輿論氛圍。2010年10月，阿總統卡爾扎伊承認每年接受伊朗200萬美元的現金，但阿富汗與美國在2012年5月簽署戰略伙伴關系協議后，伊朗即停止向卡爾扎伊提供現金。④Kenneth Katzman，“Afghanistan:Post-Taliban Governance，Security，and U.S.Policy”，CRS Report，U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January 17，2014，pp.46-47.伊朗政府官員經常鼓勵阿議會支持反對駐阿聯軍的政策，并在議會辯論期間提出反美議題。伊朗還要求美國明確2014年后留駐阿富汗的美軍數量、其中期和長期計劃以及美軍“臨時基地”的確切含義，包括保證美軍的存在不會對阿富汗的鄰國構成威脅等。2013年12月8日，伊朗總統哈桑·魯哈尼(Hassan Rouhani)在與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會談時表示:“伊朗反對外國軍隊在阿富汗存在，外國軍隊的存在造成了阿富汗的緊張局勢。”⑤Nasser Karim，i“Iran Opposes Foreign Presence in Afghanistan”，The Associated Press，December 8，2013，http://www.navytimes.com/article/20131208/NEWS08/312080005/Iran-opposes-foreign-presence-Afghanistan.(上網時間:2014年5月12日)美阿雙邊安全協議對美軍在阿駐留期限、數量和地位等問題作出規定，但阿總統卡爾扎伊卻要留給下任總統簽署。伊朗駐阿富汗大使警告說，如果卡爾扎伊無視伊朗反對，與美國簽署雙邊安全協議，則德黑蘭可能遣返在伊朗的阿富汗難民。⑥Alex Vatanka，“The Afghan Bridge in U.S.-Iranian Ties”，Middle East Institute，February 18，2014，http://www.mei.edu/content/afghan-bridge-us-iranian-ties.(上網時間:2014年5月12日)

二、伊朗在阿富汗的利益訴求

伊阿兩國不僅有936公里長的邊境線，歷史上阿富汗大部分時間還受波斯帝國統治，⑦曹翀:“當代伊朗與阿富汗關系探析(1979-2009)”，西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年4月11日，第1頁。一些建都于阿富汗的封建王朝也統治過伊朗。因此，伊阿兩國在文化、語言、宗教及血緣等方面存在緊密的聯系。兩國間緊密的地緣及歷史、人文等關系使伊朗成為阿局勢中的重要因素，而伊朗在阿局勢中發揮何種作用也受其本國利益制約。

首先，從安全及地緣政治方面考慮，伊朗反對“塔利班”在阿富汗再次執掌政權。阿富汗“塔利班”是伊斯蘭教遜尼派學生組織，其成員主要來自普什圖族，在宗教思想方面持極端的反什葉派觀點。“塔利班”在阿富汗的崛起對伊朗安全及其在阿利益構成了嚴重威脅。1998年8月8日，“塔利班”在攻占阿北部城市馬扎里沙里夫后殺害了8位伊朗外交官和1名記者，一些“塔利班”領導人甚至打算與伊朗直接對抗。⑧Steve Coll，Ghost Wars，New York:Penguin，2004，p.340.而且在“塔利班”掌權期間，“塔利班”還為伊朗的俾路支武裝分子提供庇護，⑨John Parker，Persian Dreams.Moscow and Tehran since the Fall of the Shah，Washington D.C.:Potomac Books，2009，p.178.并在阿北部地區殺害數千名什葉派哈扎拉人[10]哈扎拉人是阿富汗信仰什葉派伊斯蘭教的少數民族，其人口占阿總人口的9%-10%。。阿富汗是伊朗進入中亞的通道，如果“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新掌權，就意味著伊朗無法通過阿富汗進入中亞。因此，在美國攻打“塔利班”政權的軍事行動中，伊朗為美軍提供了情報、后勤保障、搜救等方面的有力支持。伊朗還反對“塔利班”參與后來的阿富汗政治進程。

伊朗在確保阿國內哈扎拉人、塔吉克等非普什圖族人的政治權利方面也有自己的利益。一方面，伊朗認為自己是全世界什葉派穆斯林的“保護人”;①Shahrbanou Tadjbakhsh，The Persian Gulf and Afghanistan:Iran and Saudi Arabia’s Rivalry Projected，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PRIO)，March 2013，p.46.另一方面，由于哈扎拉人和塔吉克人與伊朗在語言、宗教及文化方面的緊密關系，②阿富汗哈扎拉人和塔吉克人都使用達里語，達里語又稱“阿富汗波斯語”，是波斯語的分支語言，也是阿境內各民族的族際通用語，是阿富汗官方語言之一。古代歷史上，哈扎拉人經常作為伊朗軍隊的一部分參加作戰，拜謁伊朗和伊拉克的什葉派圣地。很多有名望的哈扎拉政治領導人在伊朗接受教育、或尋求政治避難、或尋求軍事支持。在蘇聯入侵阿富汗后，伊朗支持哈扎拉人的抵抗組織。阿富汗內戰爆發后，伊朗為哈扎拉人和塔吉克人武裝組織提供支持。阿富汗塔吉克人大多數信仰遜尼派伊斯蘭教。阿富汗重建開始后，伊朗大力支持哈扎拉人和塔吉克人政治力量。哈扎拉人和塔吉克人是伊朗實現在阿利益的重要依靠力量。通過影響阿國內政治進程，伊朗希望在阿確立符合自己利益的政治安排。伊朗支持在阿建立一個多民族的政府，并奉行獨立和對伊朗友好的外交政策，但伊朗也明白阿政府很可能仍然是一個普什圖人主導的政府。因此，伊朗倡導阿富汗民族和解，建立世俗體制確保各民族平等的參與權利，在各民族中實現權力分享。③Shahrbanou Tadjbakhsh，The Persian Gulf and Afghanistan:Iran and Saudi Arabia’s Rivalry Projected，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PRIO)，March 2013，p.46.在“塔利班”政權垮臺后，伊朗與美國的合作成功地推動阿國內政治過渡。

隨著國際安全援助部隊撤軍日期的臨近，有關國家加大力度參與在阿博弈，其中包括海灣阿拉伯國家，尤其是沙特和卡塔爾，而沙特是伊朗在中東地區的戰略競爭對手。2008年9月和2009年2月，沙特兩度斡旋卡爾扎伊政府、“塔利班”和阿伊斯蘭黨三方談判，雖然未果而終，但表明沙特在阿影響力的加強。2013年6月18日，“塔利班”在卡塔爾首都多哈設立辦公室，以便與美國和卡爾扎伊政府談判。這一態勢促使伊朗反思其對阿“塔利班”的強硬政策。與此同時，阿局勢的惡化也讓伊朗政府意識到，阿只有停止國內沖突才能實現持久和平，伊朗國內安全也才能有保障。④High Peace Counci，l“Peace Message of Late HPC Chairman Burhanuddin Rabbani”，May 1，2011，http://www.hpc.org.af/english/index.php/messages/35-general-peace-message-by-hpcchairman-%20%20 professor-burhanuddin-rabbani-(上網時間:2014年3月14日);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 and General Assembly，“The Situation in Afghanistan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and Security”，Report of the Secretary-General，A/65/612– S/2010/630，December 10，2010.因此，伊朗接受了“塔利班”代表阿富汗社會一部分的現實，認識到要想在阿實現民族和解繞不開“塔利班”勢力。⑤Didier Chaude，t“Iran’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A Stabilising Factor?”，ISAS Working Paper，No.15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July 12，2012，p.16.伊朗強調，阿民族和解應當是包括所有有關各方的內部進程，這反映出伊朗希望受其支持的非普什圖政治派別參與和解進程，也表明伊朗希望在阿民族和解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其次，從經濟方面看，積極參與阿富汗重建既可為伊朗開拓重要市場，擴大伊朗的地區影響力，又可為伊朗境內大量阿富汗難民回國創造條件，減輕伊朗的經濟負擔。近年來，由于西方的嚴厲制裁，伊朗經濟嚴重下滑，被迫尋找新的貿易和投資路線，而阿富汗是一個未開發的出口市場，⑥Shanthie Mariet D Souza，“ Iran，US and the Afghan Conundrum”，ISAS Insights，No.13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September 1，2011，p.6.投資阿富汗可以為伊朗經濟發展尋找新的機會，也可以擴大伊朗在阿影響力。因此，伊朗大量投資于阿富汗公路、鐵路等基礎設施建設。伊朗已開始動工修建其邊境至阿富汗赫拉特市的鐵路，這條鐵路可望將伊朗、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三國連接起來。2013年7月，伊朗西南部港口恰巴哈爾港開始運營，阿富汗貨物開始通過這個港口出口。這樣，阿富汗對伊朗的依賴增加，而伊朗則多了一種對阿富汗施加影響的手段。伊朗的最終目標是成為連接波斯灣、中亞、印度、巴基斯坦和中國的交通樞紐。⑦Katerina Oskarsson，“The Role of Iran in Afghanistan’s Reconstruction ＆ Development”，Afghanistan in Transition，Civil-Military Fusion Centre，NATO，August 2013，p.4.因此，伊朗反對在伊阿雙邊關系之外提出的建設計劃，例如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氣管道(TAPI)計劃以及任何繞開伊朗連接中亞和印度洋的公路和鐵路計劃等。⑧“Iran Official Calls US New Silk Road Plan‘Suspicious’”，I-ranian Students News Agency，November 16，2011，http://www.isna.ir/en/news/9008-16728/Iran-official-calls-US-New-Silk-Road-plan.(上網時間:2014年4月27日)

當然，伊朗在阿富汗經濟影響力的增加也有助于其在阿政治和安全目標的實現。伊朗對阿投資和援助大部分集中在阿西部省份，尤其是赫拉特省，這是由于在該地大量投資基礎設施建設可使伊朗在阿重建中發揮更大作用。如果2014年后阿富汗局勢出現惡化，阿西部地區就可望成為一個緩沖區，有利于保護伊朗在阿西部的投資。①Shahrbanou Tadjbakhsh，The Persian Gulf and Afghanistan:Iran and Saudi Arabia’s Rivalry Projected，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PRIO)，March 2013，Executive Summary，p.ix.歷史上，阿富汗西部地區曾是波斯薩法維王朝的一部分，德黑蘭對赫拉特的政策是防止敵人控制該地區。②Didier Chaude，t“Iran’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A Stabilising Factor?”ISAS Working Paper，No.15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July 12，2012，p.14.考慮到在反恐戰爭中美國與中亞國家、巴基斯坦等國的關系，以及美國在伊拉克的影響力及其與沙特的盟友關系，伊朗認為受到了“親美”力量和美國的包圍。③Didier Chaude，t“Iran’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A Stabilising Factor?”ISAS Working Paper，No.15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July 12，2012，p.14.因此，伊朗大量投資于阿西部地區，意在從阿西部地區獲得“戰略縱深”，一旦其核設施受到美國或以色列的攻擊，伊就可利用阿西部地區干擾美軍行動或報復美軍。④Mohsen Milani，“Iran and Afghanistan”，The Iran Primer，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http://iranprimer.usip.org/sites/iranprimer.usip.org/files/Iran%20and%20Afghanistan.pdf.(上網時間:2014年4月27日)

再次，社會與安全問題也是影響伊朗對阿立場的重要因素。阿富汗難民給伊帶來的困擾引起很多伊朗普通民眾的不滿，這些伊朗民眾認為阿難民成為伊朗非常大的經濟負擔，認為沒有相應伊朗證件的阿富汗難民應當被遣返。與此同時，阿富汗難民的大量涌入導致伊朗走私活動增多，特別是通過“北線”(呼羅珊線路)的阿富汗毒品走私增加。⑤Ekaterina Stepanova，“Iran and Afghanistan:Cross Border Security Challenges，Conflict Management，and Iran-U.S.Relations”，PONARS Eurasia Policy Memo，No.56，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IPRI)，Institute of World Econom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Moscow)，May 2009，p.4.“阿富汗的”在伊朗社會已經成為一個貶義詞。⑥Didier Chaude，t“Iran’s Diplomacy Towards Afghanistan:A Stabilising Factor?”ISAS Working Paper，No.15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July 12，2012，p.6.因此，伊朗積極推動阿經濟重建，以為阿難民回國創造條件。從安全方面看，積極參與阿經濟重建，也可為阿減少和消除毒品種植創造條件。由于連年戰亂，阿富汗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產國，其鴉片產量從2001年的185噸上升到2013年的5500噸，⑦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 Ministry of Counter Narcotics，Afghanistan Opium Survey 2013，November 2013，p.5.伊朗作為鄰國也深受其害。阿富汗毒品一半是經由伊朗運往中東和歐洲的，⑧Ellen Laipson，“Engaging Iran on Afghanistan”，The Henry L.Stimson Center，Washington，DC，March 2012，p.3.而其中有30%被伊朗吸毒者消耗，⑨Ekaterina Stepanova，“Iran and Afghanistan:Cross Border Security Challenges，Conflict Management，and Iran-U.S.Relations”，PONARS Eurasia Policy Memo，No.56，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SIPRI)，Institute of World Econom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Moscow)，May 2009，p.3.這使得伊朗國內的吸毒人數大幅增長。伊登記在冊的吸毒人數達133萬，平均每天有7人死于毒癮，毒品成為伊朗國民僅次于交通事故的第二大“殺手”。[10]Al-Monitor，“Drug Addition Takes Toll in Iran”，November 21，2013，http://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3/11/drug-addiction-costs-iran.html.(上網時間:2014年3月16日)而據非官方機構估計，伊朗吸毒人數高達400萬，且這一數字還在增長。[11]Al-Monitor，“Drug Addition Takes Toll in Iran”，November 21，2013，http://www.al-monitor.com/pulse/originals/2013/11/drug-addiction-costs-iran.html.(上網時間:2014年3月16日)為打擊毒品走私，30年來，伊朗共有4000多名警察被毒販殺害。[12]AFP，“Drug smugglers kill three Iran guards near Pakistan border”，Dawn，October 11，2012，http://www.dawn.com/news/755886/drug-smugglers-kill-three-iran-guards-near-pakistan-border.(上網時間:2014年3月6日)由于毒品走私嚴重，伊朗政府官員中也出現了相關腐敗現象;伊朗監獄關押的犯人有一半是毒販。[13]AFP，“Iran‘Hangs 16’in Reprisal for Pakistan Border Killings”，New Version，October 26，2013，http://www.newvision.co.ug/news/648839-iran-hangs-16-in-reprisal-for-pakistan-border-killings.html.(上網時間:2014年3月16日)因此，伊朗積極參與各種形式的國際反毒合作，甚至幫助阿政府提高反毒能力。

第四，阿富汗是通向歐亞大陸不同地區的走廊和橋梁，歷來是世界列強反復爭奪的重要場所，伊朗難以超然于阿富汗事務之外。19世紀以后，殖民列強對阿富汗的爭奪使伊朗深受其害。沙俄為了占領阿富汗，多次對伊朗發動戰爭;英國為阻止俄南下，發動三次侵阿戰爭，并同時發動對伊朗戰爭。歷史上伊朗為免遭列強威脅，積極介入阿富汗事務，盡力維持列強在阿富汗的均勢，避免阿富汗被某個強大的外部勢力單獨控制。大國在阿富汗的存在和影響嚴重威脅伊朗的國家安全。因此，伊朗總是尋求防止敵對大國在阿富汗的滲透和影響。①Amir M.Haji-Yousef，i“Iran’s Foreign Policy in Afghanistan: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Future Prospects”，South Asian Studies，Vol.27，No.1，January-June 2012，p.65.

“9·11事件”后，以美國為首的國際安全援助部隊(主要為北約聯軍)發動對”塔利班”政權的軍事行動。由于打擊“塔利班”符合伊朗的利益，伊朗對美軍行動給予了一定配合，并容忍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在阿首都喀布爾駐扎，但希望國際安全援助部隊能在“塔利班”和“基地”組織被打敗后離去。2003年10月，聯合國安理會1510號決議授權國際安全援助部隊在阿富汗所有省份展開行動，伊朗開始認為靠近伊朗邊境的外國軍隊是對其安全的威脅。從2007年6月開始，由于擔心美國可能利用其在阿軍事基地對伊發動軍事打擊，伊朗政府反復強調應由阿富汗在所有安全事務上起主導作用，并反復呼吁為撤出國際安全部隊制訂時間表。②Borger，J.，“Iran Offers to Help US Rebuild Afghanistan”，The Guardian，March 31，2009;Khazaee，M.，Permanent Representative of Iran，“On the Situation in Afghanistan”，Statement before the UN Security Council，October 15，2007，http://iran-un.org/en/2007/10/15/.(上網時間:2014年3月13日)德黑蘭最擔憂的是巴格拉姆空軍基地，該基地可在伊朗邊境進行日常偵察和情報活動，也可用以發動對伊朗的空中打擊。③Walter Posch，“Afghanistan:The View from Iran”，Alert Issue，No.20，European Union 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March 2014，p.2.為反對美軍長期駐扎阿富汗，伊朗還試圖阻止阿富汗與美國簽訂永久性的雙邊安全協議。2013年12月3日，伊朗外交部發言人表示，(美阿)安全協議從長遠看對阿富汗政府和國民不利。④Mya/Mfb/Hjl/Hrb，“US-Afghan Security Pact Detrimental for Region”，Press TV，December 3，2013，http://www.presstv.ir/detail/2013/12/03/337983/usafghan-pact-harmful-to-region-iran/.(上網時間:2013年12月26日)2013年12月8日，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訪問伊朗，與伊朗總統魯哈尼在德黑蘭會晤。魯哈尼表示反對外國在阿富汗的軍事存在，稱“我們對外國在本地區駐軍引起的緊張感到擔憂。所有外國軍隊都應撤離本地區，阿富汗的安全應當交給阿富汗人民。”⑤Hamid Shaliz，i“Afghanistan，Iran Plan Cooperation Pact Amid Tensions with U.S.”，Reuters，December 8，2013，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3/12/08/us - afghanistan - iran - idUSBRE9B708L20131208.(上網時間:2013年12月26日)在兩國總統會晤期間，雙方同意簽訂合作協議，內容應涵蓋長期的政治、安全、經濟、地區和平與安全合作。伊朗希望通過此舉使阿擺脫對美安全依賴，以阻止阿美簽署雙邊安全協議。⑥Walter Posch，“Afghanistan:The View from Iran”，Alert Issue，No.20，European Union 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March 2014，p.2.此外，伊朗批評卡爾扎伊政府過分依賴西方軍隊，尤其是過分依賴美國軍隊。

三、伊朗因素與阿富汗未來局勢

作為阿富汗的鄰國，伊朗在阿未來局勢演變中的作用難以忽視。2014年底美國及北約將從阿富汗撤出大部分駐軍，這將為伊朗在阿發揮作用提供更大的空間。

首先，伊朗對阿影響空間擴大，并可能與沙特之間形成角力之勢。2013年11月，伊朗與美、俄、英、法、中、德六國就伊朗核問題達成臨時協議。該協議的達成改善了伊朗在美國及其他北約國家的形象，并可能使這些國家接受伊朗在阿發揮更大的作用。⑦SK Chatterji，“Afghan Stability:New Equations”，The Diplomat，April 9，2014，http://thediplomat.com/2014/04/afghan-stability-new-equations/.(上網時間:2014年4月9日)與此同時，美國戰略重心東移亞太決定了美國將主要資源投向亞太;近來發生的烏克蘭危機也會部分轉移美國和北約的關注重點。因此，未來美國等西方國家將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默認伊朗在阿富汗發揮更大作用。但伊朗在阿作用的增大有可能引起沙特更多地涉入阿事務。由于“塔利班”領導人已經拒絕了沙特的調停提議，沙特目前無法直接斡旋阿局勢，進而影響有關政治力量。阿富汗內戰期間，沙特曾通過巴基斯坦支持“塔利班”，但出于對國內極端勢力、恐怖勢力和政治反對派的擔心，沙特政府難以再資助“塔利班”。因此，沙特很可能增加對阿富汗教育、文化及宗教領域的援助，以提升其在阿富汗的軟實力影響。

其次，利用與阿各派政治力量的關系，加大斡旋、調解力度，盡力幫助達成各派都能接受的政治安排。2014年4月5日，阿富汗舉行總統選舉。4月26日，阿富汗獨立選舉委員會公布初步計票結果，前外交部長阿卜杜拉·阿卜杜拉(Abdullah Abdullah)獲得44.9%的選票，前財政部長阿什拉夫·加尼·阿赫邁扎伊(Ashraf Ghani Ahmadzai)獲得31.5%的選票，兩人均未獲得阿憲法規定的票數。①Shahrbanou Tadjbakhsh，The Persian Gulf and Afghanistan:Iran and Saudi Arabia’s Rivalry Projected，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PRIO)，March 2013，p.47.雖最終結果尚未確定，但兩位候選人均表示如果當選總統就與美國簽署雙邊安全協議。從目前情況看，伊朗仍然會支持一個在政治主張和宗教思想方面較為溫和的普什圖人作為阿富汗總統，因為普什圖人占阿富汗人口的大多數，在阿政治舞臺上有絕對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伊朗可能會要求阿政府的國防部長、內政部長等一些關鍵職位由塔吉克人擔任，同時保證哈扎拉人在阿政治體系中有充分的代表以保證哈扎拉人的利益。如前文所述，近年來伊朗與阿富汗“塔利班”已經開始了對話性接觸，伊朗將繼續謀求與“塔利班”對話，積極參與阿富汗民族和解進程，但伊朗不會贊成阿富汗組成由“塔利班”主導的政府，而是希望建立一個保護少數民族權利的世俗政府。②Shahrbanou Tadjbakhsh，The Persian Gulf and Afghanistan:Iran and Saudi Arabia’s Rivalry Projected，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PRIO)，March 2013，p.47.

再次，盡力避免阿安全局勢的惡化威脅伊朗利益。在阿富汗維持一個有效穩定的政府有利于維護阿局勢穩定、促進其經濟發展、打擊毒品走私以及安置難民，而這些也是伊朗的利益所在，因此伊朗將盡力避免阿安全形勢惡化。阿富汗政府擔心北約部隊撤離后阿局勢惡化，因此也在謀求得到伊朗和印度等國的支持與合作。美軍撤離可能導致恐怖組織在本地區再次猖獗，這也是阿富汗與伊朗改善關系的重要原因。③Toni Matthews-El，“What Does Afghanistan and Iran Pact Mean for U.S.?”，Webpronews，December 8，2013，http://www.webpronews.com/what-does-afghanistan-and-iran-pact-mean-for-u-s-2013-12.(上網時間:2013年12月26日)2013年8月4日，阿富汗與伊朗簽訂戰略合作協議，該協議規定雙方將在軍隊訓練、打擊武裝叛亂、打擊有組織犯罪、軍事行動協助、就打擊叛亂分享情報、擴大經貿往來和促進旅游業等方面進行合作。根據協議，雙方國家安全機構將通過三方機制與印度和俄羅斯的安全機構保持接觸。④Arash，A.，“Afghan– Iran Strategic Agreement will Damage Relations with the West:Political Parties”，TOLOnews，August 7，2013，http://www.tolonews.com/en/afghanistan/11485-afghan-iran-strategic-agreement-to-hamper-relation-with-western-allies-political-parties.(上網時間:2014年3月15日)北約部隊撤出阿富汗后，阿部分地區有可能重新成為國際恐怖主義的藏身之地，“基地”組織可能再次出現在伊朗家門口，因此伊朗可能會盡其所能幫助阿富汗政府維持穩定局面。⑤Walter Posch，“Afghanistan:The View from Iran”，Alert Issue，No.20，2014，European Union 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March 2014，p.2.2014年2月1日，伊朗外交部長賈瓦德·扎里夫(Javad Zarif)與印度國家安全顧問什烏山卡爾·梅農(Shivshankar Menon)舉行會談，討論阿富汗安全問題與地區局勢;為促進與印度在阿安全問題方面的合作，伊朗國家安全委員會秘書阿里·沙姆哈尼(Ali Shamkhani)將訪問印度商討兩國合作事宜。⑥Sachin Parashar，“India，Iran Look to Boost Relations on Afghanistan ”，The Times of India，February 3，2014，http://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india/India-Iran-look-to-boost-relations-on-Afghanistan/articleshow/29785939.cms.(上網時間:2014年5月14日)阿富汗安全局勢也是伊朗最高領導人哈梅內伊關注的問題，他表示伊朗愿意為阿富汗提供各種援助，與阿富汗共享不同領域的經驗和技術。⑦Office of Iranian Supreme Leader，“Supreme Leader Meets Afghan President”，June 25，2011，http://www.leader.ir/langs/en/index.php?p=contentShow＆id=8232(上網時間:2014年5月14日).

當然，未來伊朗能否在阿發揮作用，發揮什么樣的作用，還面臨許多制約因素。一是伊朗與美關系。未來如果伊朗和美國的關系維持現狀，保持一種斗而不破狀態，美國或以色列不對伊朗的核設施發動軍事打擊，則伊朗會繼續參與阿富汗重建，并支持阿富汗民族和解。與此同時，伊朗仍將利用各種雙邊和多邊手段要求美軍撤出阿富汗。如果伊朗和美國的關系繼續惡化，發展到軍事對抗的程度，則伊朗有可能采取“代理人戰爭”的方式對美國在阿富汗的利益發動襲擊。從目前情況看，美伊關系仍然存在惡化的可能性。2013年11月，伊朗與美等六國就伊核問題達成的臨時協議將于2014年7月20日到期，伊朗與前述六國將在協議到期前再次談判。2014年4月29日，一位美國政府高官表示，“如果與伊朗不能就核問題達成全面協議，則美國政府會考慮更多選項。”⑧Michael Wilner，“White House Says It has‘Wide Range of Options’if Iran Talks Fail”，The Jerusalem Post，May 1，2014，http://www.jpost.com/Iranian-Threat/News/Israel-fears-trouble-in-Iran-negotiations-Dermer-says-351106.(上網時間:2014年5月3日)

二是伊朗自身經濟形勢的好壞。過去兩年里，由于西方對伊朗的嚴厲制裁，伊朗貨幣里亞爾對美元貶值了大約50%。①“伊朗核談達成臨時協議”，2013年11月25日，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53606.(上網時間:2014年3月28日)2013年11月達成的伊核問題臨時協議只是部分解除了對伊制裁，未取消對伊關鍵制裁。因此，伊朗經濟仍然面臨嚴峻形勢。2013年3月21日-2014年4月20日，伊朗的通脹率達到32.5%，消費物價指數達到188.5%。②“Iran’s Inflation Rate Hits 32.5%:Central Bank”，Tehran Times，May 1，2014，http://www.tehrantimes.com/economy-andbusiness/115441-irans-inflation-rate-hits-325-central-bank.(上網時間:2014年5月2日)在該協議的六個月期限屆滿后，如果伊朗核問題未得到有效解決，那么伊朗的經濟形勢將會繼續惡化。在這種情況下，其與阿富汗的經濟關系在2014年之后會對伊朗更加重要。伊朗目前與阿富汗每年20多億美元的貿易額為伊朗提供了難得的硬通貨。但是，西方對伊朗制裁的收緊也會影響到阿富汗經濟，伊朗經濟形勢的惡化將導致阿富汗經濟形勢的惡化。如果伊朗核問題的解決取得實質性突破，則伊朗的經濟形勢會大大改善，并使其更有能力向阿富汗提供更多的投資和援助，從而進一步增強其在阿影響力。

三是阿富汗自身形勢演變前景。伊朗是影響阿富汗局勢的重要因素，但伊朗在阿富汗局勢發展過程中的作用也受到阿局勢變化的制約。2014年后，如果阿局勢保持平穩，伊朗通過支持阿政府，可以在阿富汗政治、安全、經濟重建、打擊毒品走私等方面繼續發揮積極作用。如果2014年后阿富汗局勢大幅惡化，伊朗在阿作用就會受到很大制約。而阿安全局勢惡化，有可能造成“塔利班”勢力再次坐大，因而將極大制約伊朗作用的發揮。雖然伊朗與“塔利班”已有一定接觸，但如果“塔利班”在混亂中得勢，由于其所持的極端反什葉派思想，很難保證其不會再次與伊朗為敵。部分具有反什葉派思想的“塔利班”領導人就曾計劃在打敗國內敵人后與伊朗直接對抗。③Steve Coll，Ghost Wars，New York:Penguin，2004，p.340.此外，阿局勢的惡化將使伊朗只能將大量資源用于維護阿安全形勢穩定，其在阿經濟重建中的投入將大為減少，這也會妨礙伊朗發揮作用。阿局勢的惡化勢必造成毒品走私猖獗和新的難民潮，這也將大大加重伊朗的經濟負擔，從而制約伊朗作用的發揮。因此，伊朗雖然希望美國從阿撤軍，但也不愿看到阿富汗政府垮臺和“塔利班”再次崛起，因而不希望美國倉促撤軍，以期避免導致阿再次陷入戰亂和“再塔利班化”。④Roberto Toscano，“Iran’s Role in Afghanistan”，CIDOB Policy Research Project，Barcelona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Affairs，January 2012，p.3.

伊朗在阿富汗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阿政府官員和民眾態度的制約。雖然伊朗在阿西部省份赫拉特擁有廣泛、強大的影響，但伊并不總是受當地人的歡迎。⑤Shanthie Mariet D Souza，“ Iran，US and the Afghan Conundrum”，ISAS Insights，No.132，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September 1，2011，p.7.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對伊朗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謝，但也對伊朗在赫拉特的建設活動提出批評，認為“伊朗試圖防止阿富汗成為重要的地區交通樞紐，并且利用阿富汗確保其天然氣出口到印度和巴基斯坦，同時防止中亞國家向印巴出口天然氣。”⑥Boone，J.，“WikiLeaks:Afghan MPs and Religious Scholars‘on Iran Payroll’”，The Guardian，December 2，2010.由于伊朗在阿富汗有很強的文化影響力，一些阿富汗人還認為伊朗推行“文化帝國主義”，并擔心如果不限制伊朗文化產品的輸出，任由伊朗書籍在阿流行及其教育機構等在阿活動，阿富汗人將會喪失自治能力。⑦“Afghanistan’s Other Neighbors:Iran，Central Asia，and China”，Conference Report，the American Institute of Afghanistan Studies and the Hollings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Dialogue，Istanbul，Turkey，July 24–26，2008，p.7.部分阿富汗國民反對在伊朗的阿難民回國，尤其是反對在伊受過高等教育的阿富汗人回國。雖然阿富汗重建需要有技能的阿富汗人，但持有伊朗學位的阿富汗難民在阿面臨歧視性的壁壘，阿政府拒絕承認這些人的學位，拒絕給這些人開辦的私立學校頒發證書。喀布爾大學甚至拒絕聘請伊朗培養的阿富汗學者。⑧“Afghanistan’s Other Neighbors:Iran，Central Asia，and China”，Conference Report，the American Institute of Afghanistan Studies and the Hollings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Dialogue，Istanbul，Turkey，July 24–26，2008，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