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阮玲玉》的女性意識與結構技巧

張春嶺

電影《阮玲玉》劇照

1957年出生于香港的關錦鵬，14歲時遭遇父親去世的家庭變故，母親因此承擔了更多的生活重擔，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關錦鵬理解到了女性堅韌的內心。這些成長經歷，對關錦鵬日后的電影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執導的《地下情》、《胭脂扣》、《阮玲玉》、《紅玫瑰白玫瑰》、《長恨歌》等作品，不僅形成了特殊的影像表達方式，也體現了他充滿女性意識的電影標識。

一、文本層次梳理

《阮玲玉》這部影片，難以簡單地概括出其所展現的內容，因為本片采用了戲中戲的套層結構，使得這部影片中同時展現了兩個故事內容，也就是存在兩層文本展示。

第一層文本的故事梗概為:關錦鵬領導的攝制組在進行《阮玲玉》的拍攝過程，他們通過對阮玲玉的資料讀解，對阮玲玉故友的訪問等形式來復原阮玲玉的生活、事業、愛情、逝世等過程。也就是說，第一層文本展示給我們的是一個電影的制作過程。

第二層文本是作為影片的主體部分出現的，展現的是阮玲玉自身的故事:無業游民張達民和阮玲玉是同居關系的情人，阮玲玉不僅在物質上同時也在精神上照顧著張達民，但是茶葉大王唐季珊希望以每月100元的補償費，從張達民手上買斷與阮玲玉的同居關系。張達民卻不僅提前預支了兩年的補償費，還將阮玲玉與唐季珊告上了法庭。輿論文章污蔑阮玲玉與唐季珊之間是可恥的奸夫淫婦關系。在社會輿論的攻擊下，傷心萬分的阮玲玉寫完遺書后，吞服大量的安眠藥，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二、女性意識解讀

長期以來，電影往往被作為男權主義下的工具進行影像展示，其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是被當作“被看”的對象，補充男性形象或者服務于男性形象而出現的，她們沒有自己的思想與立場，即使有也往往會被淹沒在男權主義的世界里。在《視覺快感與敘事性電影》一書中，勞拉·穆爾維歷史性地總結了女性從電影誕生那刻起就被賦以的“被看”悲劇。而在“開始重新審視自我并企圖在男權的權力話語中突圍而出，找到女性的自我價值和主體意識”的歷史要求之下［1］，眾多導演開始進行女性主義電影的創作，關錦鵬的《阮玲玉》正是這種要求與創作動機之下的產物。

(一)第一層文本下的女性意識

“在《阮玲玉》一片的色彩造型上，關錦鵬將以女性為主調的30年代的歷史時空全部用絢麗的彩色影像來展現，而作為男權話語主導的90年代的現實時空則用單調的黑白影像來表現。”［2］其次，在第一層文本的人物構架上，多是通過張曼玉在現實時空中以女人的視角來構思第二層文本的人物塑造為表現主體的，以女性對女性的構架，充分體現了關錦鵬對女性的尊敬與對女性視角的重視。

(二)第二層文本下的女性意識

這一層是作為影片的主體出現的，在其中的女性意識表現的則更為明顯。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女性題材

2．女性視角

3．被看——觀看

4．將女性提升到與男性同等的地位上來

5．新女性與舊男人——自我價值的追尋與掙扎

6．人言可畏下的香消玉損，觸發的同情、憐憫

本片相較于其它女性題材電影，更多地融入了女性視角，它是以阮玲玉的視角為第一視角展開敘述的，圍繞著她的許多男人也是在阮玲玉的視角之下呈現出或卑鄙或奸詐或軟弱的性格特點。此外，影片還將女性提升到與男性同等的地位上來，片中阮玲玉與眾多男人開懷暢飲，喊出了“三八婦女節就是慶祝女人從男人的社會中解脫出來了”(大意)這樣的豪言壯語。而片中的費穆更加旗幟鮮明地指出“男人和女人是站在同一個地位的”，這也可以看作是導演自身意圖的演員化表達。最后，新女性與舊男人的對比以及在社會輿論壓力下阮玲玉的香消玉損，也都體現出了導演強烈的女性意識。

三、劇作結構分析

可以說該影片在戲中戲的套層結構上發揮到了極致，較之《法國中尉的女人》更是大膽而深入，它是三套層的結構關系。首先如果將電影本身看成戲1，那么在戲1中展現的是關錦鵬等人在拍戲，也就是拍阮玲玉，稱為戲2，而在戲2中展現的阮玲玉時代的導演、演員們又是在拍現在已成經典的戲(《神女》、《小玩意》等)，稱為戲 3。這樣一來，影片的結構關系就是戲中有戲，戲中戲中還有戲，如此的三個套層結構。這樣一來，不僅能夠將阮玲玉的故事本身作為影片主體，讓人深入了解阮玲玉的生活及命運，而且能夠融入導演的視點，將導演的創作意圖表露無遺，從而增加影片的真實性，使之兼具紀實風格。所以，很多初看《阮玲玉》的人，會被這種結構弄的云里霧里，一會戲里一會戲外，難辨究竟。

那么，關錦鵬為什么要用這種容易使人混亂的套層結構呢，他好好的講一個阮玲玉的故事不就得了嗎。讓我們試想一下，如果影片僅僅是以戲1為敘事線索，那勢必會使影片落入俗套，無非是一個人物傳記的故事，使影片的藝術水準大打折扣。同時，如果僅僅將戲1作為影片的敘事線索，我們很難知道影片的真實性有多大，對其中的情節難免會有虛構的想法，而影片采用套層結構，尤其是戲2和戲3的使用，不僅在影片的結構技巧上顯得新穎別致，而且能夠使觀眾對情節深信不疑，從而更加強烈的觸發觀眾對阮玲玉的同情與關懷。尤其是在真實影片資料的使用上，更加顯示出了導演對阮玲玉的尊敬與緬懷。

結語

電影《阮玲玉》是關錦鵬的中期作品，在此之前，關錦鵬已經拍攝了《女人心》、《胭脂扣》等成功作品。在這些作品中，關錦鵬已經開始逐步涉及對女性的關懷，對女性情感的細微刻畫也已日漸成熟。當其藝術創作發展到《阮玲玉》的時候，其女性意識的個人風格已經非常鮮明，成為了他作為一名作者導演的重要標識。同時，本片在劇作結構上的獨特安排，無疑是其藝術探索道路上的又一創新。沿著這條路出發，關錦鵬以后的作品，都在劇作結構上表現出了它們的不同凡響之處，體現出鮮明的個人風格，從而在香港影壇上，奠定了自身的地位。

［1］別蓉．關錦鵬電影女性意識探究［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2009．

［2］蔣乃珺．關錦鵬電影現象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