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小小說五題

◎赤 子

赤子小小說五題

◎赤 子

月喻

一輪圓月灑在山巔的那所小學，很美。

自他有了奔向商潮的理想后，她便毅然地回到了這個生她養她的大山里。

她覺得今晚的月亮，是她見過的最美的月亮。坐在床前，閉著雙眼，她一任月色對她的洗禮……

是的，做人就應該如月地奉獻才是呀！

山中的月亮總讓她想起什么。于是她就癡情地畫月，畫月下的一群小朋友。

畢業的作品，老師不解：“你不畫月亮就不行了嗎？”她微笑著：“不行！”

有位同學，很懂她的畫。他說她的月亮，像一個人，走在孤獨的山路上，有著圓圓的心事……

她覺得他是了解自己的，于是任他愛著自己。

直到離校的時候，他說：“你我兩顆同向的星，去沐浴那波濤洶涌的商云？”

她馬上糾正：“我只能是家鄉山中的月亮。”

最后的分手便成了必然！

送他走下了那座山峰，最后一程。他不甘心，回頭再次相求：“跟我走吧……我真的很愛你。”

她已和那輪潔白的月亮相融，她對他說：“愛不是這樣的！”

叩問自己，如何回報家鄉，瞬間，她感知了月亮光輝博大的可貴。

多少個年頭，多少個月亮……老了的時候，她看著那輪年輕的月亮，真的很幸福！

凸凹綿連

不知什么時候，山與山的碰撞，綿連了這高低不平的山村，人與人的相戀，便有了這生活獨特的味道。

男人似凸，女人似凹，年年月月日日。

山上，昂著條漢子。戴一頂和臉一樣黑的草帽，熾熱的太陽給那黝黑的皮膚增添了亮色，汗珠種進了這片新開的果林，粗糙的大手掄著鋤頭，一次又一次敲打土地，叩問著每一鋤里挖出的希望。

漢子高興了。他終于摘起了那一樹的新果，儼然看見了山那邊的欣喜。

曾經，漢子別了新婚的妻子，走出了山村。那年文革，他說了那個時代不該說的話，就糊里糊涂地坐了幾年牢，還揣著一頂高高的右派帽子。他回來，沒有了住處，于是辛酸地走進了山頭，搭了一間樹皮房。

她已和山那邊的男人結了婚。但他知道，那蘭花的孩子，是他和她愛的結晶。他很無奈。

大山青了又綠，綠了又黑。

漢子一次又一次地踐行著自己年輕的承諾。他摘下的水果一趟又一趟地運進城里，換來的卻是一聲一聲的嘆息。漢子動搖了，頭搖得貨郎鼓一樣，望著山那邊苦笑著：孩子……

每天，每天太陽依舊從這里走過。漢子比以前更勤，他知道，他生命的時間不多了，他已患了癌癥，到晚期。村民勸他：何苦呢，漢子沉默著，雙手握緊了那把錚亮的老鋤。

夕陽西下，漢子決定承諾著他心里最后的那份父愛。手里牽著那頭老牛，沉重的腳步使它走得很慢很慢。漢子把它拴在山村那棵老桑樹下……

第二天，有人醒來的時候，漢子死去了。人們發現漢子：睜著眼睛，兩手緊緊攥著一個梨子……身邊有一張紙條，識字的人們看了半天才知道：把錢交給山那邊的蘭花娘，供孩子念書。

那人好累喲，山那邊又多凸了一座小山。

無題

他在某艦隊服役，她是他婚后不久的妻子，于是他們一起的時間，一年只有他的那么一次探親假。

他得準時歸隊。

明天你又要走了，我有點慌。妻邊給他夾菜邊說。

習慣了就好了。他說。

還是轉業吧！妻說。

不可！我是部隊培養起來的人，此時是部隊正需要我，也是我該為部隊效力的時候了。他說。

妻撅起了小嘴，眼里積起了兩汪淚水。

什么時候才能不需要呢？妻不甘心地盯住他再問。

他放下筷子，看著妻——她的淚水已經流到了腮邊。

他深情地為她拭去淚水：哭什么哭，還小嗎？

為什么就不想轉業嘛。

為什么就偏偏想轉業呢？他終于生氣了。

妻不再語，她知道他愛艦愛兵勝過愛自己，她再說也是多余的。

妻最后改用乞求口氣：那……那就多呆兩天可以吧？

你這人可真是……越說越邪乎，部隊是你們地方嗎？

妻撲倒在他身上，嗷嗷地大哭了起來，小拳頭朝他雨點般地打著——我懷孕了……

他急匆匆地上了路，對她狠狠地甩下了一句：明年見！

疏忽

“找女朋友了嗎？”

經過一陣寒喧之后，A便問已相別兩年，今天才在火車上相遇的學友B。

“前戀上了一個，還是中學時的同學呢，你呢？”

“太巧了，我的朋友也是中學時的校友，我倆交往也快兩年了。”

“什么名字？能告訴我嗎？”

“C，高7班的。”

“C，現在在市衛生局工作的？”

“是呀，今年情人節我還收到她的短信呢。”

“咋寫的？甜嗎？”

“蜜似的。”

“如此看來你倆關系也不錯嘛。”

“當然。”

“不過，學友，如果你不認為我在插手別人的戀愛的話，我倒想直言說一句，我倆有一個正在受騙。”

僅過三天，她的手機同時收到了兩個短信，看過后，她茫然。

“難道是我的疏忽，在什么地方露了馬腳不成？”她沉思著。

敏

下班鈴剛一響，我就迫不及待地到附近的飯店吃了快餐。

夜漸漸地拉上了寬大的幕布，雪亮的路燈筆直地伸向遠方。坐車去劇院的一路上，我的腦海里全都是敏的影子。

敏，身材凹凸有致，皮膚白皙，秋水般大眼一眨一眨，小嘴一笑便露出一排好看的石榴白牙……她身上的每個地方都充滿了少女成熟的美麗。自從她分到我們科，我就被她給迷住了。

我是科長，和她在一間辦公室辦公。這天，中央歌舞劇團來演出，通過關系，我好不容易搞到了兩張票。下班時，我隨她一起走，我說我去辦點事，同路。春風掠過，敏的頭發飄起，愈加顯得她青春和美麗。我有意試探她，伸手為她提小包，她竟然沒有拒絕。呵呵，看來她對我也有意思嘛。

快到敏家門口的時候，我終于鼓起勇氣，遞去那張入場票給她。

敏看了我—眼，媚然—笑……

路上塞車，司機說，前面去不了了。我只好步行。好在離劇院不遠，看演出還來得及。

下車后，我在想著和敏如何幸福地看演出，然后……

嗤——一輛小車的剎車聲。小車停在了我的前面。不看紅燈，想死了！司機探出頭來，大罵我。

我闖紅燈了？我自知是我的錯，避開眾人的目光，便不再言語。

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呀，剩五分鐘了。我顧不得許多看我的眼睛，匆匆往劇院走去。

進劇院坐定，可右邊位置卻還空著。她還沒來？時間到了，莫非她有事？我想打她的手機，可一想，這么多的人在看演出，不妥！

演出開始了，她還沒來。就在我很失望的時候，昏暗燈光下她還是飄來了。

我剛想開口，倒是她先開口了。

你說你今晚在公司開會，這樣忙還沒有忘記我，讓敏姑娘給我送票！算你有良心！給，擦擦汗。

這……我用顫抖的手接過妻子遞過來的手帕，喉嚨就像塞了棉花……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