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揚
[摘 要]文淵閣《四庫全書》史部提要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并非完全一致,其差異表現主要有體例不同、書名卷數不同、排序不一、評價不一,本文將其差異按成因進行分類,并進行簡要分析。
[關鍵詞]《四庫全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差異
《四庫全書》是清乾隆時期纂修的大型叢書,于1772年始修,閱十年而成,先后抄有七閣。館臣于每書之前撰有提要,稱之為閣本提要。《四庫全書總目》則將這些提要匯集編成一部目錄,如《總目》凡例所云:“今于所列諸書,各撰為提要。分之則散弁諸編,合之則共為《總目》。”(1)由此觀之,《總目》提要應與閣本提要一致才是,但由于種種原因,兩者竟不相同。筆者比勘文淵閣《四庫全書》史部提要與《總目》提要發現有大量的差異,現將二者差異分類簡述如下,并對其產生的原因進行分析。
一、對象不同造成的差異
對象不同造成的差異主要有兩類。
第一類:體例上的不同。《總目》凡例中明確規定:在提要之首,先云某朝某人撰,再詳作者爵里生平,后點評文章得失。而閣本提要之首皆云“臣等謹案,某書多少卷”,末尾皆云“乾隆多少年多少月恭校上,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總校官臣陸費墀”,校之《總目》皆無此語。又《總目》凡例規定,如某人已有某書被《總目》著錄,則不再詳其爵里,僅云其有某書,已著錄。校之閣本提要,則與此不同。如《敬鄉錄》,閣本提要云:“元吳師道輯。師道字正傳,婺州蘭溪人,至治元年進士,仕至禮部郎中。”(2)而《總目》僅云:“元吳師道撰。師道有《戰國策校注》,已著錄。”(3)
第二類:書名的不同。《總目》提要與閣本提要著錄書名不一致者頗多。如閣本著錄《前漢書》、《前漢紀》、《唐創業起居注》、《資治通鑒外紀》、《綱目分註拾遺》、《九朝編年備要》、《資治通鑒前編》、《圣祖仁皇帝親征平定朔漠方略》、《平定兩金川方略》、《欽定剿捕臨清逆匪紀略》、《欽定平定臺灣紀略》、《欽定重訂契丹國志》、《欽定重訂大金國志》、《蕭氏續后漢書》等。《總目》則依次著錄為《漢書》、《漢紀》、《大唐創業起居注》、《通鑒外紀》、《綱目分註補遺》、《宋九朝編年備要》、《通鑒前編》、《親征朔漠方略》、《欽定平定兩金川方略》、《欽定臨清紀略》、《欽定臺灣紀略》、《契丹國志》、《大金國志》、《續后漢書》等。通過兩提要著錄的書名,我們可以發現《總目》著錄書名有從朔從省的特點。
之所以產生以上提要體例和書名的不同,應是兩書的對象不同所導致。《四庫全書》在一部書校對完成后會撰寫提要進呈乾隆帝御覽批示,提要及書名較為嚴謹、莊重,而《總目》提要則是將閣本提要匯集成目錄,面向大眾,并非專供一人,自然要將格式套語刪除,也就導致了兩者體例和書名上的出入。
二、謄錄手誤造成的差異
謄錄所造成的差異主要是個別字詞和卷數的不同。四庫館負責謄抄的“謄錄”,前后達數百人之多,其抄錄水平自然不一,且“謄錄”每日以至少一千字為限,為趕進度,不免有疏略之處。如閣本《新五代史》提要著錄為七十四卷,而《總目》提要著錄為七十五卷,檢校原書實為七十四卷,疑《總目》提要在謄錄之時將“四”字誤為“五”字。又如閣本《欽定平定兩金川方略》云:“臣等謹按《平定兩金川方略》五十二卷,乾隆……進凡,御制《序文紀略》一卷、《天章》八卷冠于前,臣工《詩文》八卷附于末。”(4)而《總目》云:“臣等謹按《平定兩金川方略》一百五十二卷,乾隆……進凡,御制《序文紀略》一卷、《天章》八卷冠于前,臣工《詩文》八卷附于末。”(5)筆者查原文為一百五十二卷,《總目》提要無誤,而閣本提要則脫“一百”二字。
三、編排體系不一造成的差異
《總目》提要排序與閣本排序之間也有些許出入。如閣本《滇考》排在《明史紀事本末》之前,與《總目》提要順序相反。查《滇考》作者為順治戊戌(十五)年進士,《明史紀事本末》作者為順治丁亥(四年)進士,凡例云:“其余概以登第之年、生卒之歲為之排比。或據所往來倡和之人為次。無可考者,附本代之末。”(6)館臣在編修《四庫全書》之始,其編排思想是比較朦朧的,并沒有一個具體的、完整的編排體系。而經過長期的實踐之后,在編《總目》時就有了明確的、完整的編排體系,如凡例所云:“至于列朝圣制、皇上御撰,揆以古例,當弁冕全書。而我皇上……尊崇昭代。特命個從門目,弁于國朝著述之前。”(7)“諸書次序雖從其時代,至于箋釋舊文則仍從所注之書而不論作注之人。”(8)
四、不同編者導致的差異
《四庫全書》前后閱十年乃成,《總目》更是歷十七年定稿,前后參與編修人員數不勝數。
首先,編者的不同知識體系會導致提要評價上的差異。如閣本對《文獻通考》以“特足千古”為評,稱他人續作為狗尾續貂,可見對其書極其重視。而《總目》提要則用了許多紙墨論證書的得失,考察全書,善善惡惡,更加全面。又如閣本評價《唐創業起居注》云:“凡此之類,皆疑此書為得其實,未可與尋常稗史一概而論。”(9)將其與“稗史”相比較。《總目》則云:“則凡與《唐史》不同者,或此書反為實錄,亦未可定也。”(10)與正史相提并論,可見其對該書史料可信性的肯定,兩提要決非出自一人之口。
再次,不同的編者對書籍卷數的統計方式不一。如閣本《史記疑問》提要著錄為三卷,而《總目》提要著錄為一卷。查閣本《史記疑問》分為上中下三部分,故可著錄為三卷,亦可著錄為一卷。又如《欽定石峯堡紀略》原文二十卷,冠有御制詩文。閣本提要著錄時將御制詩文作為一卷著錄為二十一卷,而《總目》提要未將御制詩文作為一卷仍著錄二十卷。
五、修改不同步造成的差異
《四庫全書》和《總目》都經過了多次修改,在修改過程中并非對每本書的版本、卷冊、提要都進行校對,導致了兩種提要修訂不同步,出現差異。如閣本《史記索隱》提要正文中有“弘文館”(11)三字,弘文館本為唐時設置的一個官署,后在修改《總目》時避諱乾隆皇帝名,在《總目》中改為“宏文館”(12),閣本未能與《總目》同步修訂,仍為“弘文館”。
又如閣本《史記集解》提要正文有“官至中郎參軍”(13),而《總目》為“官至南中郎參軍”(14)。考之于《隋書·經籍志》:“《史記》八十卷,宋南中郎外兵參軍骃撰。”(15)同時《宋書》、《南史》本傳皆云“南中郎參軍”。且宋齊之世,共東西南北四中郎將,皆以皇子為之,可開府置官屬。南中郎,所仕府之名,參軍則為其職,中郎之上,應當有南字。《總目》后在修改過程中發現此處漏一“南”字,及時更正,而閣本未及時更正。
再如閣本《遼史》提要著錄:“臣等謹案《遼史》一百十五卷。元托克托等……書成。為本紀三十卷,志三十一卷,列卷四十五卷。”(16)而《總目》提要著錄:“《遼史》一百十六卷。元托克托等……書成。為本紀三十卷,志三十一卷,表八卷,列傳四十六卷,《國語解》一卷。”(17)其著錄卷數差異在于“《國語解》一卷”,按:《遼史》原附有《國語解》一卷,后刪去,作《遼金元國語解》一書,閣本提要及時做了調整,而《總目》提要未及時修訂。(其中志十七分為上下兩篇,計為兩卷,志應該為三十二卷,兩書提要均誤)。
六、小結
由于對象不同、謄錄手誤、編排體系不一、多次修訂、編者不同等原因,導致了《總目》提要與文淵閣《四庫全書》提要之間在體例、卷數、書名、排序、內容等方面存在有大量的差異。正如余嘉錫先生所云:“古人集畢生精力,專著一書,其間抵牾尚不自保,況此官書,成于眾手,迫之以期限,繩之于考成……自不免因陋就簡,倉促成篇。”(18)筆者以為,對于如此卷帙浩博的叢書而言,有所抵牾在所難免。雖有差異,但《總目》提要與閣本提要分類體系一致,內容大同小異,思想大體相符。《總目》是在閣本提要基礎上進行調整加工,修正閣本提要的些許錯誤,不涉及主要思想觀點。在整個思想體系方面并沒有大的突破,仍屬于同一思想體系。對于其中的差異部分,我們在引用兩種《四庫》提要時需謹慎對待,先進行對比,發現差異后結合相關的資料,嚴加考證。
注釋:
(1)《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7頁。
(2)《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451冊251頁。
(3)《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522頁。
(4)《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360冊1頁。
(5)《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441頁。
(6)《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7頁。
(7)《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6頁。
(8)《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17頁。
(9)《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303冊955頁。
(10)《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420頁。
(11)《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246冊447頁。
(12)《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398頁。
(13)《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245冊1頁。
(14)《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398頁。
(15)《隋書·經籍志》,上海:商務印書館,1955年,第39頁。
(16)《四庫全書》,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第289冊19頁。
(17)《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第413頁。
(18)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