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圓
[摘 要]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著豐富的國家治理思想因子。“仁治”、“德治”、“禮治”是儒家治國思想的重要內容。老子“無為而治”的思想、“非戰”的思想,以及莊子“人道”與“天道”相統一的思想,均是道家治國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兼愛”、“非攻”、“尚賢”則是墨家學派治國思想的精華。先哲們的這些治國思想雖時代久遠,卻歷久彌新,至今依然熠熠生輝。探索和挖掘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國家治理思想對今天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實踐具有重要的現實啟迪。
中國傳統文化;國家治理;儒家;道家;墨家
[關鍵詞]
[中圖分類號] B222-22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14)12-0013-03
中華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其中蘊含著豐富的國家治理思想。無論是儒家、道家,抑或是墨家,都內蘊著大量有關國家治理的思想因子。盡管時過境遷,但先哲們提出的這些治國思想仍然熠熠生輝。探索和發掘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國家治理思想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踐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仁治·德治·禮治:儒家的治國思想
(一)儒家的仁治思想。儒家思想的核心,如果用一個字來概括,恐怕就是“仁”了。“仁政愛民”是儒家一項重要的治國思想。儒家主張仁心愛民,保民而王,最終實現“大同”社會。不論是孔子“古之為政,愛人為大”的思想觀點,還是孟子“民貴君輕”的思想主張,無不體現了儒家治國重民、以民為本的治國理念。孟子有云:“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勿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還說:“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孟子·梁惠王上》孟子認為,君王應當讓老百姓住有房,耕有田,受教育,懂禮義,這樣天下的百姓就會歸順于君王了。不妨再舉幾例,《鄒忌諷齊王納諫》一文諷喻齊王虛心納諫,爭取民心,方可“戰勝于朝廷”。《種樹郭橐駝傳》則以“養樹”喻“養人”,提出要想使天下長治久安,重要的是要做到“不擾民”,“不虐民”,“順天致性”。孟子還以“禾苗雨露”和“水之就下”兩個生動形象的比喻來說明“不嗜殺”、“行仁政”所能產生的巨大效果。此外,荀子也這樣說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荀子·王制》)唐代名相魏征在《諫太宗十思疏》中亦有類似的話:“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等等,無不體現了“仁政愛民”這一治國理念,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筆者認為,“仁政愛民”便是“王道”的基礎,是治國安民的重要法寶,亦是社會和諧的必要條件。
(二)儒家的德治思想。儒家除了強調“仁政愛民”之外,還特別強調“為政以德”,將“德政”視為治世良方。孔子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論語·第二章》)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統治者如果能夠實施“德治”,群臣百姓就會像眾星一樣圍繞在其周圍,這實際上是在強調“德治”在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以道德教化的方式來治理國家,是儒家的重要思想。儒家并不主張嚴刑峻法,而是推崇以德服人的“德治”,目標乃是修己安人、樹德化民,最終實現天下大治。孟子曰:“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意思是說,如果以良好的道德行為來實施統治,這樣的君王就是“仁君”。在“仁君”的治理之下,無需等待,王國自然就會昌盛。孟子還說過:“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即是說,用道德使人歸服的,才是真正的心悅誠服。孔子亦說道:“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意思是說,為政者首先要做到自身品行端正,這樣才具有人格魅力,才能夠發揮道德示范作用。唐朝宰相魏征在千古名篇《諫太宗十思疏》中亦勸諫人君“知足自戒,謙沖自牧”,對子民要布德施惠,禮仁誠信,這樣方可達到“垂拱而治”的效果。《勾踐滅吳》中記載勾踐戰敗后深刻反省,“去民之所惡,補民之不足”,內修德性,外撫子民,最終贏得人民的大力支持和擁護,“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婦勉其夫”,共雪國恥。凡此種種,無不體現了“為政以德”的重要性。
(三)儒家的禮治思想。中華民族素有“禮儀之邦”的美譽,“以禮治國”(或曰“齊之以禮”)往往具有序人倫、善民心、經國家、定社稷的功能。而“以禮治國”恰恰是儒家一貫的政治主張。例如,《論語》中記載,“齊景公問政于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論語》第十二章)在這里,孔子告訴齊景公說,做君主的要像“君”的樣子,做臣子的要像“臣”的樣子,做父親的要有“父親”的風范,做兒子的就應該有“兒子”的準則,要恢復這樣的禮節和倫理秩序,國家才能夠得到妥善的治理,達到所謂的“善治”。《論語》中還有這樣的話,孔子說:“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論語》第十六章)孔子一向推崇禮儀,強調仁義,認為以禮治天下,則民易敬服。《論語》中還記載:“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第十二章)孔子告訴顏回說,要努力約束自己,盡量使自己的行為舉止符合“禮”的要求。如果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就可以達到理想的境界了,當然這是要靠自己去努力的。具體而言,不符合“禮”的事,就不要去看、不要去聽、不要去說、不要去做。儒家的禮治思想在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論語·為政》里面還說:“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第二章》)即是說,禮治具有很好的教化作用,它可以使人心良善,長幼有序,忠君愛國,在此基礎上,人際關系才能真正和諧,整個社會才能安定有序。
不過,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儒學中的“仁治”、“德治”、“禮治”并非孤立的,而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仁治”、“德治”、“禮治”均是儒家治國思想體系的重要內容。所謂仁內禮外、互為表里,德治為先、禮刑并用,這樣才能達到良好的治國效果。
二、從老子到莊子:道家的治國思想探析
(一)老子“無為而治”的思想。該思想首先是由道家的創始人老子提出來的。老子認為“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這里,筆者需要澄明的是,老子所說的“無為而治”絕不是消極意義上的“什么也不做”,老子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可見,“無為”的真正目的乃是“無不為”,是要靠萬民的“自化”來實現“無不為”,靠萬民的“自治”來實現“無不治”。
老子還高屋建瓴地提出“治大國,如烹小鮮”、“以道蒞天下”等治國理念。老子說:“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鎮之以無名之樸,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老子·三十七章》)老子認為,侯王如果能夠按照“道”的原則來為政治民,萬事萬物就會自我化育。而當產生貪欲時,就要用“道”來鎮住它,用“道”的“真”和“樸”來鎮服它,這樣就不再產生貪欲之心了。倘若萬事萬物沒有了貪欲之心,天下安寧與穩定也就水到渠成了。
(二)老子“非戰”的思想。“非戰”的主張亦是老子治國思想的重要內容。老子認為,臣子應當依照“道”的原則來輔佐君主,一國不應以兵力逞強于天下。老子這樣說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老子·三十章》)在老子看來,窮兵黷武之事必然會得到報應。在此基礎上,老子還進一步闡釋了靠戰爭和殺人根本不能夠“得天下”的道理。他說:“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天下矣。”(《老子·三十一章》)老子認為,“兵”是一種不祥之器,只有到了萬不得已時才可以一用,否則即便打了勝仗也是“勝而不美”,以殺人為美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在天下得志的。不難看出,這些論述實際上從不同角度表達了老子“非戰”的思想主張。
(三)莊子的治國思想。莊子充分繼承了老子的治國思想,并對其作了進一步的發揮。莊子認為,“人道”和“天道”是不可分的,二者具有內在的統一性。既然“天道”是“無為”的,那么“人道”也應當是“無為”的,從而進一步將“天道的無為”和“人道的無為”有機地聯系起來。莊子說:“汝游心于淡,合氣于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而游于大有者也。”(《莊子·應帝王》)可見,莊子治國理念的出發點是“不失其性命之情”,其歸宿點則是“順乎道”的自然之治。這與老子的思想具有內在的相通性,是對老子治國思想的繼承和創造性發展。
總之,無論是老子“無為而治”的思想觀點,還是其有關“非戰”的政治主張,抑或是莊子“人道”與“天道”相統一的思想,均是道家治國思想體系的重要內容,這些思想在中國道家文化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對今天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實踐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啟迪。
三、墨家學派的治國思想探微
墨家學派關于國家治理的思想同樣非常豐富,包括兼愛、非攻、尚賢、節用、節葬、非樂等各個方面,其中最主要的是“兼愛”、“非攻”、“尚賢”三大方面。
(一)“兼愛”思想。“兼愛”,從字面上理解,就是愛所有的人。大到國家與國家之間,要“兼相愛”、“交相利”;小到個人與個人之間,也要做到“兼相愛”、“交相利”。在墨子看來,“兼愛”是不分遠近、不分親疏的普遍的愛,講究“愛無差等”,要求不分等級、不分貴賤,無差別地愛所有人。這與儒家“愛有差等”的主張顯然是非常不一樣的。筆者認為,墨家的這一思想主張實際上具有明顯的反封建等級制的特點。
在墨子看來,天下之亂,歸根到底是由于人與人之間“不相愛”。子不孝,父不慈,“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等等,都是人與人之間互不相愛的結果。墨子說:“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墨子·兼愛上》)墨子認為,人與人之間互怨互損必將引發社會矛盾,而人與人之間互愛互利則是社會穩定的重要基石,倘若天下人均能夠真正做到“兼相愛”、“交相利”、“愛人若愛其身”,那么天下自然而然也就太平了。
盡管后人對墨家的“兼愛”思想褒貶不一、各執一詞,但我們應當承認的是,在當時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墨家的“兼愛”思想對緩和階級矛盾、維護社會穩定確確實實起到過重要作用。
(二)“非攻”思想。“非攻”即反對攻戰,具體而言就是“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非攻”思想旗幟鮮明地反映出墨家學派反對發動不義之戰的和平愿望,這對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發展社會生產同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尚賢”思想。《墨子》全書關于“尚賢”有上、中、下三篇,這三篇文章都是講選官用人之道的。墨子在“尚賢”開篇即說:“今者王公大人為政于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眾,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眾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其故何也?”(《墨子·尚賢上》)墨子接著說道:“是在王公大臣為政于國家者,不能以尚賢事為政也。是故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于眾賢而已。”(《墨子·尚賢上》)可見,墨子認為,國家興亡成敗的關鍵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用人”二字。
所謂“尚賢”,就是“任人唯賢”。墨翟認為,國家施政的根本大計亦在于“用人”。然而究竟什么樣的人“可用”,什么樣的人“該用”,這就涉及到用人的“標準”問題。墨子說:“賢良之士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墨子·尚賢上》)這里說的其實就是用人標準:要有良好的道德和品行,做事要有利于人民,要有較高的理論水平和思想覺悟,能明辨事理,并且通曉治國的道理和方略。
墨子認為,選拔人才應不分貧富、貴賤、遠近、親疏,就以賢能為標準,唯才是舉,讓真正賢能的人參與國家政治。墨子說:“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墨子·尚賢上》)墨子還舉例說道:“堯有舜,舜有禹,禹有皋陶,湯有小臣,武王有閎夭、泰顛、南宮括、散宜生而天下和,庶民阜。是以近者安之,遠者歸之。日月之所照,丹車之所及,雨露之所漸,粒食之所養,得此莫不勸譽。”(《墨子·尚賢下》)墨子對選賢舉能、唯才是舉的推崇可見一斑!
墨子還主張,選用賢人要量能而用。墨子說:“圣人聽其言,跡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故可使治國者使治國,可使長官者使長官,可使治邑者治邑。”(《墨子·尚賢中》)為此,墨子批評了當時存在的用人不合理現象,“故不能治百人者,使處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墨子·尚賢中》)墨子認為,無論是“大能小任”,還是“小能大任”,對國家而言都是不利的。
作者單位:貴州銅仁學院
責任編輯:卞吉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