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的“尋水夢”

童國慶

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東南約100公里的茫茫沙漠，一群奶牛的出現似乎是海市蜃樓，然而，這里確實是世界上最大的一處奶牛養殖基地。大約有4萬頭黑白花奶牛幸存于這個星球上最干旱的地方，這里的日最高氣溫經常達到或者超過43°C。

奶牛生活在6個巨型空調棚舍內，它們被籠罩在一片霧氣中，噴灑霧氣是為了盡可能地讓奶牛感覺涼爽。這個養殖基地每年大約能生產2億升牛奶，往城市送牛奶的車輛絡繹不絕地穿行在高速公路上。這就是阿爾薩菲，世界上最大、最不可思議的奶牛養殖場之一，面積是美國得克薩斯州的3倍以上。

地下水耗盡

飛越沙特的上空，你會看到星羅棋布的牛棚和綠色的大圓圈，綠色的大圓圈是種植的莊稼，莊稼是沙漠里養活奶牛和人的必需品。灌溉莊稼和給牛棚供水的水源，并不是來自河流，因為這里根本就沒有河流，而是來自地下水，這里曾經擁有世界上最大的一個地下水存儲，位于深達1.6公里的地下，這些地下水形成于上萬年前的最后一個冰河時代。

沙特的村民已經在這樣的條件下耕種了30多年，他們每年花費數十億美元的石油收入，以追求自給自足的糧食夢想。沙特政府以國際價格5倍的水平收購農民手里的小麥，灌溉的用水、用電幾乎是免費的。

但是現在，很多地下水的抽取停了下來，供水的水龍頭無水可供。沙特政府宣稱，小麥種植必須2016年以前停止，需要用水冷卻的牛棚也可能被取締。因為，沙特的地下水已經不多了，沙漠里生產水源和食品的“沙特夢”，如海市蜃樓般，正在逐漸消失。

40年前，農耕剛開始的時候，在沙特沙漠仍有5000億立方米的地下水，足以充滿整個美國的伊利湖。近些年來，每年至少有200億立方米的水被抽取到農場使用。事實上，沙特并沒有能夠補充地下水的有效降雨。

根據在英國倫敦大學的研究，沙特已經用了至少4000億立方米的地下水，占該地區地下水儲量的4/5。這是這個星球上最古老、最珍貴的淡水資源。

除了抽取地下水，用于農業灌溉外，沙特一直使用海水淡化提供飲用水。不過，海水淡化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屬于能源密集型產業，每立方米海水淡化的成本大約是1美元，這樣昂貴的水源，只能用于飲用，不能用于灌溉。

但是，沙特并沒有放棄自己種植糧食的夢想。他們本國沒有水源，他們就把目光投往國外。他們正在全世界范圍內尋找耕地，他們的農民可以在國外精心耕種，然后將種植的小麥、水稻運回國內。然而，這種做法可能帶來一場悲劇。

攫取尼羅河之水？

在利雅得南2400公里，跨越紅海，有一群生活貧困的非洲人，他們正在為沙特的夢想付出代價。他們生活的地方叫甘貝拉，是埃塞俄比亞最貧困的角落，位于尼羅河河畔。

在這片潮濕的草地和森林中，正在醞釀著不安與沖突。當地人說，沙特正在攫取著他們的水資源。歐馬·奧昌是當地的部落成員，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談到沙特，他很生氣，他說，茂密的森林和沼澤地，是他們的祖先打獵和生活的地方，現在卻要交給沙特的一個有錢公司來管理，這太不可思議了。

距離奧昌居住的小屋不遠的地方，沙特公司正在開鑿運河，這個運河將會引用濕地水源，那是奧昌和他的伙伴們經常釣魚的地方。

政府官員曾告訴奧昌和數百個跟他一樣的部落村民，他們必須搬出森林，進入政府指定的部落村。從表面上看是為了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服務，但奧昌認為，真正的原因是為了騰空他們的土地給沙特公司種植水稻和小麥。

部落的族長認為，他們是被強行搬離家園的，他們不甘心、也不情愿失去世代生活的地方，他們已經決定，當雨季來臨的時候，他們會回去種植祖先留下的土地，如果有人阻止他們，沖突就會發生。

野生動物處在危險中

對于野生動物，沙特公司的到來也是一場悲劇。甘貝拉水域對于數以百萬只遷徙的水鳥、羚羊至關重要，這些遷徙動物來自干燥的南蘇丹，它們是在尋找開闊的水源地和濕地。有許多瀕臨滅絕的動物，例如當地的一種羚羊，以及尼羅河巨頭鷹、鯨頭鸛等，這些瀕危物種也是甘貝拉國家公園重點保護的對象。現在，大部分土地管理交付給沙特公司，公園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這些遷徙的動物每天面臨著耕種的拖拉機、運河和圍欄草場。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水嗎？沙特人已經下定決心，他們將繼續養活自己的人民。他們有大量的土地，但卻沒有水。他們擔心，如果沒有水，即使石油儲備豐富，也不能確保他們未來的糧食安全。正如一位資深的沙特官員說的那樣：“我們不能吃石油?！币虼?，他們決定購買有大量水源的國外土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