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喬丹鞋

李興泉

入冬已經是第二場雪了，明明還穿著他那雙通了底的鞋，這就叫郭老師擔心了。明明那鞋不僅底通了，尖頭上那兩團堵洞的舊毛線，一走路還會稚氣地冒出來，冷風會立刻鉆進去和他的腳丫子打架。如果硬撐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可天是一天天冷了。前幾天郭老師就看了，明明的腳丫子幾個都腫了。可這孩子不知為什么，為啥還穿這破鞋呢？

郭老師一直祈盼著天不要下雪，天卻不隨人愿，早上竟無情地下起了雪，并且越來越大。郭老師早早來到校門口看——明明來了沒有。剛剛立冬，郭老師就給了明明一雙喬丹鞋，可這孩子為啥一直沒有穿呢？

那雙喬丹鞋是她去年才買的，一直舍不得穿，每次上體育課和早操她都想穿這雙鞋，可她一直沒有穿。第一場雪下后，看到雪中仍穿著破底棉鞋的學生明明時，郭老師就想到了那雙喬丹鞋，并且沒有一點猶豫地拿出來送給了她。好像這鞋本來就是明明的，是她寄存在她這里的。那天，穿上喬丹鞋的明明，高興得提著自己的破鞋小鳥一樣飛走了。

雪又下了，路面上結了厚厚一層冰。郭老師站在校門口一直在等明明，她多么希望明明能穿著她的喬丹鞋幸福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啊！天實在是太凍了。

家的希望本寄托在明明身上。明明的瘸父親，自從水泥廠打工，失去了一條腿，就連幾畝莊稼也種不成了。母親神經又有點兒問題，哪顧得了明明？可憐的孩子。

郭老師天天把明明帶回家，叫她學習，還把自己孩子的衣服一件不少地拿來給她穿。可干干凈凈的衣服明明回家滾一天，就臟得沒法看了。郭老師不氣餒，天天給明明洗，一堅持就是三個學期。明明總算是有了點進步。可這一段時間不知為什么明明卻是不聽話了：不用郭老師備的熱水洗臉了，郭老師給的衣服存著也不穿了。

前天，郭老師又送了她一雙棉棉的布鞋。放學時，明明跑步過去，站在全校同學的面前，大聲說：“老師謝謝您！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報答您！”

郭老師沒有想到明明會這樣，抱著明明淚就下來了，明明的淚也下來了，說：“老師，明明知道，明明長大了一定要成為一個好人。”

明明一切都在不知不覺地變著。可她到冬天卻不穿老師給她的衣服了，難道是她怕穿壞了嗎？

“孩子，為什么不穿老師給你的衣服？”郭老師問了好幾次，孩子都只是眨著眼笑，說：“老師，等幾天再穿行嗎？”窮人的孩子懂節約，只有等到有了接班的衣服，先前的衣服才會穿的。老師不是又送了她一雙接班的棉布鞋嗎？

校門口終于出現了郭老師盼望的人——明明。明明上學遲，個子也像個小大人了。讓郭老師失望的是她今天還是沒有穿喬丹鞋，也沒有穿棉布鞋，仍然穿著她的破鞋。明明是跑步來的，鞋頭上的兩團紅毛線，已經在潔白的雪地里如花般地綻放了。

“孩子！老師前天不是又給了你一雙鞋嗎？孩子，凍壞了腳可不是小事！”郭老師一個小跑過去，一下就抓住了明明的一雙手，心疼得叫了起來。

“老師，我不凍。真的不凍！”明明輕松地笑著，還把腳跺了幾跺。

“這么凍的天，路面上都結冰了，怎么會不凍呢？”

“老師，真的不凍，我再過幾天穿行嗎？”明明還是笑著。

“唉！”郭老師深深地嘆息起來。窮人的孩子啊，真能挺，這么凍的天，竟說不凍。

郭老師叫明明到宿舍里去洗臉。明明說：“老師，我已經洗了！您看，不凈嗎？”

“凈，凈。暖暖好嗎？”

“不，老師，我去掃雪，大家已經開始掃了。我閑著不好意思！”說完明明笑笑走了。潔白的雪，一堆堆的在那些穿得暖暖和和的孩子們的笑聲中變成了銀山山。郭老師的眼睛望著穿得單單的明明，又不自覺地流淚了。

“這孩子！”

第二天，郭老師驚訝地發現，她給明明的新棉褲也沒有了。第三天，孩子的那件半新棉襖也沒有了。可凍得發抖的明明一點也不在她面前顯凍，仍是一臉笑，仍把腰桿挺得直直。

“孩子，你為啥不穿呢？”

“老師，我不凍。真的。”

雪后的天，一天比一天凍，天氣預報郭老師天天聽，溫度一天比一天低，郭老師終于不得不家訪了。到了明明家，郭老師驚呆了：明明的瘸父親穿著喬丹鞋和棉褲，她的媽媽穿著那雙布棉鞋和半新的棉襖。盡管這些衣服讓明明的父母顯得不倫不類，但父母暖了，明明還是笑得臉如花兒般紅艷。

？笙 編輯：謝穎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