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的詩蜜瓦底

文│楊清舜（云南省德宏州委組織部）

詩蜜瓦底，云南德宏州中緬邊境盈江縣蘇典鄉(xiāng)一個古樹與草甸、溪流、鮮花、云霧、陽光共存的生態(tài)群落，美麗神奇總在牽動著人們向往的腳步。

“詩蜜瓦底”為傈僳語，即漢語中的黃草壩之意，因此人們又叫它黃草壩，其“德宏小香格里拉”的美稱，使我早在認(rèn)識它之前，就對它充滿了向往。于是，就在這短短幾年間，我一次次深入詩蜜瓦底的腹地深處，看古樹偉岸的影子挺立于云霧中的姿勢，賞三月的綠野中如雪盛開的糖梨花的芳容，看一彎溪水在草甸中蜿蜒的線條，看天空飛動中的群鳥和低空里撐開翅膀的烏鴉。攝影師鏡頭下的一幅幅照片，文人騷客中的一篇篇文章，無一不讓我對這美麗的風(fēng)景時時夢繞魂牽。在這樣的一個風(fēng)景區(qū)域里，讓我牽掛和駐足的東西的確太多，然讓我最動心的，卻是詩蜜瓦底的牛、馬、騾。

在所有的草甸風(fēng)景中，羊群最能點綴風(fēng)景的動物。但在詩蜜瓦底卻鮮見好動的羊群，而是由靜靜的牛、馬、騾點綴出最旖旎的風(fēng)景。

縱然對于詩蜜瓦底慕名已久，但親密接觸卻是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的。幾年前一個冬天的下午，我前往邊境鄉(xiāng)鎮(zhèn)蘇典辦事，幾個小時漫長的路使我在車上昏昏欲睡。可就在下午四點時，我在汽車轉(zhuǎn)過一個小山包后，驀地看到了低處一個仙境般的草甸，只見群山中間的草甸東西高中間低，一條美麗的小溪將草甸從中間低處分為兩半，小溪兩邊是一些造型奇特的古樹，紅色、白色、黒色的馬和騾子，東一匹西一匹地撒在草地上；一群一群的黃牛在草地上吃草，有的圍成一圈，有的排成一排。還有部分吃飽了的黃牛，就臥在草地上，有的在反芻，有的在煽動耳朵，有的好像在靜靜地思索著什么。汽車駛進(jìn)草甸中的公路時，幾頭水牛停止吃草，清一色地望著我們的方向，它們的表情復(fù)雜，眼睛睜得圓圓的，似有不安不解的表情，有的還在車輛更近時受驚，猛的向旁邊一閃，然后又停下來驚恐不安地看著汽車。整個草甸里到處是牛、馬、騾的影子，它們身上的鈴鐺，清悠地回蕩在草地上。在草甸中間停下車后，我高興地跑進(jìn)草地，那些受驚的黃牛和馬、騾，先是慢慢抬頭張望，有的看到人后繼續(xù)埋頭吃草，有的則慢慢轉(zhuǎn)過身子，緩緩且似不大愿意地走開。的確，在這里，牛、馬、騾等動物才是草甸的主人，它們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大自然里，朝看太陽把草地點亮漸漸升起，暮看日頭向山的高處偏西；晴天沐浴充足的陽光，雨天看彌漫于草甸穿過樹林的霧，哪管光陰荏苒，世事沉浮，花落花開。

帶著對詩蜜瓦底的眷戀，2013年10月，我和幾位朋友再次前往這個美麗的地方。為了拍到好的照片，我們早晨5點就起床。汽車在新修通的柏油路上行駛近兩個小時后，黎明的天空開始放晴，我們也到達(dá)了詩蜜瓦底，只見整個草甸沉浸在云霧里，根本無法拍攝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倒是就在我們進(jìn)入詩蜜瓦底入口處停車時，左邊樹下的一頭黃牛吸引了我們的目光。那時候雖然天已放亮，但樹林中的光線還非常昏暗，那頭牛靜靜地站在樹下反芻著，古樹藤蔓交織在一起，還長了很多的樹衣。用相機拍下這和諧自然的場景后，但見樹林邊的綠與牛的黃放在一起，牛的彩色極為鮮明，而樹林深處的陰暗正好突出了牛和樹的主體地位，有著一種獨特而又寧靜的美。十多分鐘后，公路右邊出現(xiàn)一群黃牛，它們來到路邊的一小塊空地上圍成一圈站著，所有大牛牛頭朝外屁股朝里，把小牛們圍在了中間。對于我們這群闖入者，它們只是用很平靜的眼光看著。畢竟，人類所養(yǎng)的牛，始終對人有著感情，目光中透露著友好善良。但是，我想，如果遇到強敵入侵，它們擺出的這種陣勢，恰好方便團(tuán)結(jié)作戰(zhàn)，保護(hù)好小牛。后來，隨著流逝，那群牛也開始邁著平緩而又堅實的步伐，向著草甸的深處進(jìn)發(fā)，開始又一天的生活。那一天，由于天公不作美，雨水和霧使我們的相機難以發(fā)揮作用。我們僅在云霧中白忙一場，沒有照到很好的照片。但霧中依稀可見的牛馬與響在霧中的鈴聲，卻特別醉人。

一個月后的一個午后，我終于在大晴天里走進(jìn)詩蜜瓦底，感受整個草甸的風(fēng)光。正是下午四點左右，詩蜜瓦底的草已經(jīng)全部變成金黃色，穿過草甸中的碧水正閃著亮晶晶的光芒，不太多的水牛正在東邊草甸的稍高處吃草，馬兒和騾子們分散于草甸的各個方位。我踏著鴉聲走向溪水邊的樹林，但見林中部分高大的樹高大挺拔，樹冠上頂著的葉子仍然是綠色的；而分布較多的糖梨樹上，則掛滿了和拇指般大小的糖梨；小溪在林中蜿蜒，仿佛是一條玉帶，把草甸分開。溪水清可見底，幾只鴨子不知從何處而來，正高興地在水中游來游去。我脫鞋過河來到了西邊，看到草地上的黃牛正在陽光中打盹，當(dāng)我用照相機對準(zhǔn)它們時，它們爬起來，一起列隊向著高處的草甸進(jìn)發(fā)。當(dāng)我跑到高處將它們攆回中間的草甸時，牛們卻不干了，它們調(diào)頭回來邁開四蹄，向著草甸中間奔去。我索性帶好相機，跟蹤拍攝黃牛在高山草甸上的狂奔場景。只見他們揚起四蹄，揚著尾巴，呈一條線般地在金黃的草地上飛奔。跑一程后，它們回頭看到我仍在后邊，便又風(fēng)一般地在草地上跑將起來。跟著牛們在草地上狂奔幾轉(zhuǎn)后，我和牛都累了，于是我放下它們不管，自行與朋友們相聚。正當(dāng)天晚時我們要回縣城的時候，我看見那群黃牛已經(jīng)從西邊走到東邊草甸的盡頭，沿著草甸邊的小路邊吃草邊移動。傍晚的陽光打在它們的身上，天地間是和睦至極的風(fēng)景。

春天糖梨花開的季節(jié)，這個用黃色的草命名的地方，又因梨花而有一種清新淡雅的美。去年三月，我和家人與幾位攝影師們專門為尋訪糖梨花而再到詩蜜瓦底。下午4點多抵達(dá)時，我們看到整個草甸仍是一片金黃，間或有一些潮濕的地方，開始透著春天的信息。進(jìn)入草甸西部的時候，成群的水牛，正在草地上安靜地吃草。看到一群陌生人進(jìn)來，水牛們抬頭看著我們，鼻子“噓噓噓”地吹著氣，時不時“嗯——嗯——”地叫幾聲，但是眼里沒有第一次在詩蜜瓦底看到的水牛眼睛里的驚恐，這大概與我們的車沒開進(jìn)去有關(guān)。幾頭小牛，還大膽地向我們的相機走來，一臉的好奇，很讓人喜歡。看來，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不怕陌生人。世間的許多事情是這樣，不危險就不會害怕。正像嬰兒，即使看到非常恐怖的事，他們也不一定會害怕，因為他們不懂。人是這樣，牛亦如此。雖然天還不算太晚，但由于山高之故，草甸上的陽光便開始減少了。遠(yuǎn)處的山梁上有陽光，但草甸里的部分地方光線沒有了。正想離開時，忽然一速陽光從高山間的缺口里透出來，照在草地的幾匹馬上。周圍的光線已經(jīng)變暗，而馬身上的陽光，就顯得特別明亮，我按下快門，獲得了非常不錯的三米陽光效果。照片上的白馬與金黃色的光相互映襯，整個畫面立即活了起來，后來我還用此照片參賽，獲得了一個小獎。第二天早晨，在蘇典過夜的我們一大早就來到詩蜜瓦底，迎著初升的陽光，拍攝了附近村子里的桃花和樹林中的光影。當(dāng)我們從草甸的東北方向進(jìn)入草甸時，公路上正有三五個一群的馬、騾隊伍，不斷地向草甸進(jìn)發(fā)。幾匹還出生不久的小馬，一會兒跟在大馬的背后，一會兒調(diào)皮的在路上奔跑，一會兒躲進(jìn)馬群中間。在因草甸高低而形成的小斜坡上，牛馬正在糖梨樹周圍活動著，鳥兒在樹頭唱歌，梨花在陽光里睡醒，朵朵晶瑩剔透。在新的一天里，陽光打在它們身上，美麗的畫卷成就我們相機里的一張張照片。跨過草甸中那蜿蜒的小溪后，一棵糖梨花樹下形成的一潭碧水給了我們靈感。我們將附近的一群馬和騾子趕到水邊，馬和樹的倒影成為我們爭相拍攝的美景。女兒和她的小朋友也高興地在水邊跑來跑去，他們的倒影和不遠(yuǎn)處馬的倒影連在一起，好一派人與自然的和諧之美。

看高大的古樹，賞千樹梨花，掬一捧清清溪水，黃草綠草都是情。然在這樣的風(fēng)景里，我卻分明地感受到，與其他所有草原和草原不同的是，很少有羊群的詩蜜瓦底，是一片水牛黃牛和馬、騾共生的世界，它們既共同形成一幅美麗的畫卷，又有彼此獨立的生活；既彼此在草甸上穿梭，又互不干擾。詩蜜瓦底的牛騾馬，牽著我的情，系著我的夢，一次次催著我的腳步向它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