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我還在上大學(xué),所以,我既沒有孩子,也沒有妻子;戀人,也是一種遙遠(yuǎn)的傳說。每天的日子,不外乎睡覺、打籃球、玩電腦游戲,偶爾去應(yīng)付幾堂逃不掉的專業(yè)課,散漫極了。突然有一天,我厭倦了,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我去了圖書館。
第一次,我發(fā)現(xiàn)學(xué)校的圖書館竟是學(xué)校最美麗的建筑。彩色的噴池、古色古香的大門、各種奇怪的植物……
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她。她皮膚白皙,穿著粉色的長裙,坐在大廳的一角,安安靜靜地看著書。她的睫毛很長,鼻尖微微上翹,透著幾分頑皮;嘴角有著向上挑起的弧度,似乎一直在淺笑。是的,她的那份嫻靜打動并吸引了我。我坐在了她的對面。
我發(fā)現(xiàn),她讀的是《葉芝詩集》。真是天助我也,高中的時候,我曾花費一段時間研究過這個詩人。我找來了筆,在一張紙上寫道:真巧,我也喜歡葉芝的詩。因尼斯弗里島,有他反復(fù)吟唱的寧靜。那里,是不是愛爾蘭的“桃花源”,牽引著我夢流浪的方向。
她看到我的紙條,嘴角上挑的弧度明顯增大,她笑了。她回復(fù)道:你知道萊德·龔茵嗎?我在紙片上飛快地寫道: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的痛苦的皺紋。——葉芝將這首詩獻(xiàn)給了他愛了一生的萊德,我將這首詩獻(xiàn)給典雅的你,希望你嫣然一笑。
她將清澈的目光投向了我,真的嫣然一笑,美極了。她遞回紙條,上面寫道:如果每個女孩都對你嫣然一笑,你有多少首詩要贈送?我回復(fù)道:鮮花開滿了夏季,我只愿為一朵去吟誦。女孩看后,回復(fù);我便回復(fù)她的回復(fù)……不知不覺,日色西斜。我想,我生命中那朵愛情的花開了,我的生活方式將因此而改變。
女孩說,她得走了。我說,我請你喝咖啡。女孩點頭說好。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女孩,踮著左腳,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她,竟然是一個瘸子。余暉透過窗子射在她的身上,留下?lián)u擺的投影。我不知所措,不知是應(yīng)該起身跟上,還是坐在原處不動。這時,女孩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目光中滿是希冀。我沉默了許久,理智最終還是戰(zhàn)勝了感情。我,低下了頭。
當(dāng)我再抬起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女孩的眼中滿是失望,刺痛著我的心。但是,她的目光隨即又化為調(diào)皮,鼻子顯得更翹,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只見她轉(zhuǎn)過身,輕快地向前走去——她分明是個正常人,哪里是個瘸子啊?
我沒有勇氣追上去。我知道,我沒有通過她的考驗。我的心中滿是沮喪。
我天天都去圖書館,天天在那里看《葉芝的詩》,卻再也沒看到那個女孩兒。不料,有一天,一個留著馬尾辮的女孩兒看見了默默看書的我,竟然主動和我搭訕聊了起來。世界,真是奇妙。
她約我一起出去走走。在我起身邁出左腿的一剎那,莫名其妙地,我竟惡作劇般踮起了左腳,扮成了瘸子。我走了幾步后回頭,看見她和當(dāng)初的我一樣,愣在了那里。我的心一酸。可是,正當(dāng)我想結(jié)束這無聊的捉弄,準(zhǔn)備瀟灑地離開的時候,她竟然幾步跟了上來,似乎想要攙扶我。
我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結(jié)束這場鬧劇。圖書館外,有賣冷飲的。我靈機(jī)一動,說,我請你吃冷飲。不待她回應(yīng),我飛快地跑了出去,借以向她表明我是一個健康的人,并準(zhǔn)備開始一份新的感情的旅程。
可是,我拿著冷飲回來的時候,卻找不到那個女孩兒了。
幾個月以后,我又在圖書館里碰到了這個馬尾辮女孩兒。我拉住她,向她道歉,請求她的原諒,并講了那個粉衣女孩兒考驗我的故事。她用力地甩開我的手,憤怒地說道:你們都不是健康人,都是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