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仁”、“禮”思想探析

摘 要：“仁”與“禮”是孔子所提出的重要思想，“仁”是內(nèi)在的品質(zhì)，“仁”是外在的規(guī)范，“仁”與“禮”相輔相成，互為表里。本文以《論語》為主要文本，分析孔子的“仁”、“禮”思想。

關(guān)鍵詞：“仁”；“禮”；

中圖分類號：G40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7-00-03

一、孔子的仁學(xué)思想

“仁”的涵蓋范圍很廣，孔子也并沒有給其下過一個具體的定義，但是孔子的仁學(xué)思想并不是沒有原則的，在孔子眼中，什么樣的行為是“仁”，什么樣的行為是“不仁”，他有著一定的標(biāo)準(zhǔn)，其仁學(xué)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四個方面：

（一）“仁”的基礎(chǔ)：孝弟

儒家的最高人格是圣人，在孔子看來，圣人的人格與天同高，圣人是不常有的，唯有堯、舜、禹等品德趨于完美的人方能稱為圣人。次于圣人的便是君子。圣人雖不常有，普通人也難及，但君子是一般人通過努力可以做到的。《論語》中第一次提到“君子”時，也恰好是第一次提到“仁”，且與“孝悌”相聯(lián)系：“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君子的“本”便是“仁”，而“仁”的“本”便是“孝弟”。“仁”是人內(nèi)心發(fā)出的一種德性，儒家所講的“仁者愛人”，就是仁者在待人處世上秉持真摯、敦厚的慈愛之心，而血緣親情又是一種最本原、最真切的情感，所以，“孝弟”是“仁者愛人”的基礎(chǔ)。“孝”指孝順父母，尊敬長輩，“弟”指兄弟之間和睦相處，兄友弟恭，長幼有序。只有對自己最親近的父母兄弟做到了誠意、恭敬、禮儀相待，才能對父母兄弟以外的人以同樣的心待之。因為人一生下來，就處在家庭的親情之中，最先感受到的是親人對自己的愛，最先學(xué)會的也是如何去愛自己的親人。如果連自己親近的人都不愛，更談不上愛其他人。人類最早形成的是建立在血緣基礎(chǔ)上的氏族社會，可以說，血緣親情是人類一直最為重視的感情。中國古代是家族倫理型社會，所以，在社會人際關(guān)系中，最重要的也是家族中的親戚關(guān)系，其中，最親近的父母兄弟是核心。所以，以“孝弟”為核心的愛人之情，一直為歷代儒家所重視。

儒家所說的“仁者愛人”，以“孝弟”為核心，但儒家的愛人思想也不局限于父母兄弟等親人之間。孔子說過，“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也就是說，在做到了“孝弟”的基礎(chǔ)上，要學(xué)會博愛大眾。孟子也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就是要把對自己親人的關(guān)愛之情，推及到大眾身上。一個人若是能夠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友愛弟妹，他便懂得最基本的禮義廉恥，知道最基本的禮儀規(guī)范，這樣的人，在對待別人的時候，也能夠一直保持真摯敦厚之情和誠敬之心，在社會上便不會肆意妄為。“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一個人若是為人孝順，卻喜歡觸犯上級和長輩，這樣的情況是很少見的，不會犯上，卻喜歡作亂，這種情況是沒有的。可見，能做到“孝弟”的人，是不會犯上作亂的。如果普通百姓不作亂，諸侯不犯上，那么社會就不會那么混亂了，這也是孔子所提倡“孝弟”的根本目的所在。

（二）仁者的態(tài)度：不憂不懼

“仁者樂山”，山是一直安穩(wěn)不動的，就像有仁德的人，心里澄澈明凈，有主心骨，不為利欲所惑，一直如山一樣巋然不動。如果人能夠完全遵守這樣的道德，那他的心里就有主心骨，就不會被外界事物所誘惑、所動搖。而那些失去“仁”的人，是因為私欲掩蔽了內(nèi)心的道德，所以容易被外界事物所動搖。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這樣的人如果忽然遭遇貧賤窮困的生活，便會怨人怨己，感受不到快樂，會為了擺脫貧窮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他如果過上富貴安逸的生活，又會志得意滿，欲壑難填，為了滿足自己更大的私欲而做出更加驕奢淫逸的事情。孔子評價顏回時說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顏回是真正的仁者，所以他無論是處在多么惡劣的環(huán)境，依然能夠做好自己，所以他一直是快樂的。

真正的仁者，心中有正確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如山一樣巋然不動，無論是窮困還是富貴，心性和行為都不會受到影響，所以說仁者能安人。正如，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真正的君子，心里沒有失去“仁”，按照心里的“仁”的標(biāo)準(zhǔn)為人處世，所以不會有愧疚，坦坦蕩蕩，無憂無懼，正所謂“內(nèi)省不疚，夫何憂何懼？”仁者的內(nèi)心純善，剛正不阿，因此行為不會受外在環(huán)境影響，正如孔子曾評價自己能 “從心所欲不逾矩”。

（三）仁者的言行：訥言敏行

子曰：“仁者，其言也讱。”仁者的心是很質(zhì)樸的，不會花言巧語。孔子不喜歡油嘴滑舌的人，認為“巧言令色，鮮矣仁”。很會耍嘴皮子功夫外加察言觀色的人，往往喜歡鉆營取巧，不肯腳踏實地做人做事，這樣的人，品德自然不會好。孔子曾經(jīng)教導(dǎo)子貢“先行其言，而后從之”，仁者是言行合一的，而很多人往往口上說得很容易，實際行動起來卻難以做到，仁者應(yīng)該是先付諸行動，做到了之后再來說。可見，孔子是希望人們不要先夸夸其談，而應(yīng)“敏于事而慎于言”，在言語上謹慎，也可以減少自己犯錯的機會。

（四）仁者的原則：忠恕

夫子之道，一以貫之，忠恕而已。孔子的忠恕包含兩層意思，一是對別人有容寬之心，二是對自己嚴格要求，對別人和對自己是兩種不同的態(tài)度。對別人，首先應(yīng)該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學(xué)會轉(zhuǎn)換立場，將心比心，用寬容對待一切。以忠恕為原則，在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上，會避免很多沖突，將這種方式推及到國與國之間，則會少很多干戈。對自己，則要嚴于律己。孟子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有仁德的人，如同射者一般，射者在射箭之前，首先要擺正的是自己的身體。人們在做事時，要嚴格要求自己，若是行有不得，首先要做的不是抱怨別人，而是要檢討自身，做到“吾日三省吾身”，看是否有過失，“過則勿憚改”。孔子說過“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楊伯峻先生對這句話解釋為：“仁是什么？自己要站得住，同時使別人也站得住；自己要事事通達，同時使別人事事通達”，自己做到了，再推及到別人，這才是“仁之方也”。

二、孔子的禮學(xué)思想

（一）個人修養(yǎng)層面

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修身從學(xué)《詩》開始，而立于禮，至學(xué)“樂”后完善。可見，學(xué)“禮”對于修身十分重要。孔子說過“不學(xué)禮，無以立”，“仁”是內(nèi)心德性，而“禮”作為外在的規(guī)范，是實踐“仁”的方式，是“仁”的外在體現(xiàn)，如果不學(xué)習(xí)“禮”，就沒有立身之本。古時人際交往、祭祀、軍旅、婚喪、會盟、上朝等事，均有一套規(guī)范，不學(xué)習(xí)“禮”，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這些事務(wù)，就無法在社會上立足。

對于“禮”，孔子不但認真學(xué)習(xí)，而且嚴格遵循，每入太廟，對每件事情都會詳細詢問，這些祭祀的事情，孔子十分清楚，但他仍然要問別人，因為這是他所看重的“禮”。在子貢想去除訖羊時，他說“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孔子認為，若羊不在，此禮會徹底被忘記，有羊在，尚能喚起人們對“禮”的感情。此外，他還要求學(xué)生也要嚴格地遵循“禮”的規(guī)范，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孔子說“君子博學(xué)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叛矣夫”，在廣泛地學(xué)習(xí)詩書禮樂的同時，也落實到實處，這樣文禮兼修，自然不會違背“仁”之道。

（二）社會政治層面

孔子所在的社會，是禮樂崩壞的，禮樂崩壞的一個最顯著的表現(xiàn)就是君不君、臣不臣，諸侯臣子時常發(fā)生僭越行為，家族勢力掌權(quán)，諸侯混戰(zhàn)，導(dǎo)致百姓苦不堪言。為了使社會安定，天下太平，就要先從恢復(fù)禮制開始。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作為一國之君，必須要以禮讓為先，不能只憑法律條文來治理天下。 以禮讓治國，并不是僅僅做到上尊下卑就可以了，而是每個等級都有約束和規(guī)范，“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臣子要效忠于君王，君王也要懂得愛惜臣子，以禮相待。“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在上位的人做到了“禮”，有一個積極效應(yīng)，在下位的人也會遵守“禮”，國家也就容易治理了。

孔子的禮學(xué)思想是在周禮的基礎(chǔ)上繼續(xù)發(fā)揚而來。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如果能真正做到全國上下都知禮、懂禮、守禮，那么“禮”就會一直流傳發(fā)展下去。

三、仁、禮思想的相互影響

（一）“仁”之情為“禮”之本

“禮”是人為制定出來的。如祭祀之禮，當(dāng)初制定的目的是為了緬懷先人，所以，“禮”其實是為了“情”而制定的，讓人的感情有一個合理恰當(dāng)?shù)谋磉_方式。如果沒有了“情”，那么“禮”也就成了一套虛假的形式。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這段話表示，“禮”是在“仁”之后，有“仁”之心，才會有以“禮”來約束自己的自覺。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可見，“仁”是“禮”的根本，如果失去了“仁”，那么“禮”、“樂”也就只剩一個形式，沒有實質(zhì)可言。

孔子十分看重祭祀之禮，祭祖的時候，就好像祖先真的在那里一樣，祭神的時候，就好像神真的在那里一樣，孔子對祭祀之禮是飽含深情的，并且表示，如果不能親自去參加祭祀，那么不如不去。因為祭祀之禮是表達對祖先、神明的敬畏之情，如果不能親自去參加，則不能真正表達這種感情。孔子生活在一個禮樂崩壞的社會，臣子隨意僭越君王的禮儀，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行禮也不認真嚴肅，參加喪禮的時候沒有悲哀之情，“禮”只剩下了形式，所以孔子發(fā)出了“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的感嘆。《論語》里提到林放向問孔子請教“禮”之本時，孔子回答：“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可見，孔子在意的是“禮”的實質(zhì)，也就是內(nèi)心的德性和感情，只要有真心實意，那么“禮”即使儉樸，也是完全沒關(guān)系的。

孟子說過，“辭讓之心，禮之端也”，“禮”是用來表達相互尊敬、理解之情的，恭敬謙遜的心情是從內(nèi)心自然流露出來的。如上朝時，君上臣下，尊卑有序，這就是君臣之間的“禮”。在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就是親人之間的“禮”。可見，謙讓、恭敬的情感才是禮的實質(zhì)，而謙讓、恭敬之心又是屬于“仁”的范疇，所以“仁”之情是“禮”之本。

（二）“禮”為“仁”之規(guī)范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恭”、“慎”、“勇”、“直”都是屬于“仁”的范疇，是人內(nèi)心的美好德性。然而，如果只有這些美德，卻沒有“禮”來規(guī)范它們，那么也是不好的。過于恭敬而不懂禮，就會不知道什么時候該恭敬，什么時候不該恭敬，會導(dǎo)致煩勞；過于謹慎而不懂禮，該出手時不出手，就會顯得懦弱，膽小怕事；過于勇敢而不懂禮，就容易魯莽而犯錯；過于直率而不懂禮，言語容易流于刻薄而傷害別人的感情。所以，有美好的品質(zhì)，也要認真學(xué)習(xí)和遵循禮制的規(guī)范。“君子義以為質(zhì)，禮以行之”，以“仁義”作為根本，再以“禮”來規(guī)范行為，這樣才能稱得上是君子。

子曰：“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在上位的人有情有義，再以禮規(guī)范之，那么就能為天下百姓做一個良好的典范，引導(dǎo)他們學(xué)習(xí)，讓他們的行為也合乎禮制的規(guī)范。

（三）“仁”與“禮”相輔相成

“仁”是人內(nèi)心的美德，提倡“仁”，是為了讓人能夠有道德自覺性，知廉恥，從而達到人人都不會犯上作亂，社會安定有序的局面。“禮”是對人外在行為的要求，提倡“禮”，是為了讓整個社會有序化，最終達到“天下歸仁”的目的。所以，提倡“仁”和“禮”的最終目的是一致的。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可見，“仁”不論是對天子、諸侯、卿大夫，還是普通百姓，都十分重要。喪失了“仁”，也就是喪失了內(nèi)在的道德，沒有禮義廉恥，沒有是非觀，無論是哪一個階層喪失了“仁”，都是十分嚴重的。

孔子曾對顏淵說：“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這里說要做到“仁”，完全是在自己，而不在別人，也就是說功夫必須下在自己身上。實行仁德，自己控制好自己的思想、行為，讓它們合乎禮制，這是要靠自己努力，自己自覺的，也就是說，要啟發(fā)道德的自覺性。

子曰：“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克己復(fù)禮”有兩層意思，一是“克己”，二是“復(fù)禮”，也就是說內(nèi)在和外在要同時兼修，內(nèi)心既要有道德的自覺性，外在也要用禮儀來規(guī)范自身的行為。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果人們喪失了道德自覺性，就不會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仁義，更不會遵循禮制的規(guī)范。孔子所處的時期，諸侯的勢力不為天子所約束，諸侯中僭越的事并不少見。如“八佾舞于庭”便是諸侯憑借自己的勢力來施行天子的禮儀。孔子一直提倡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君臣之間的等級之分是很重要的，而當(dāng)時的社會，天子的禮儀被僭越，所以孔子憤怒言道“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在這種禮制完全混亂的時代，孔子提出“克己復(fù)禮”，就是要啟發(fā)人們的道德自覺性，讓人們注意自己的言行，明白自己是一個怎樣的身分，處于怎樣的等級，然后遵守自己所屬等級的禮儀規(guī)范。孟子說過“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毀，然后人毀之，國必自伐，然后人伐之”，從個人層面上來說，如果一個人不能做到 “克己”，在言行上就會被別人指責(zé)；從國家層面上來說，若是君王和臣子之間失了序，那么也就容易內(nèi)憂外患。 統(tǒng)治管理層的君王和臣子，能做到臣忠于君、君愛惜臣，那么就能給被統(tǒng)治管理的百姓起到一個典范的作用，所謂“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君王和臣子的言行按照禮制的規(guī)范，處處彰顯仁德，有這樣的表率，百姓也會做到知禮、懂禮、守禮，社會就可以有序化，國家就可長治久安，最終達到“天下歸仁”。

四、結(jié)語

孔子一直在說怎樣做才算“仁”，而“禮”是“仁”在日常生活中的體現(xiàn)。孔子所在的時期，行禮是人的重要修養(yǎng)，但是如果只專注于禮儀的形式，而沒有內(nèi)在的恭敬之情，則會導(dǎo)致形式主義的泛濫，禮制的最后消失也是因此而來。“仁”之情為“禮”之本，“禮”之規(guī)范為“仁”之情的外在體現(xiàn)。仁和禮相輔相成，互為表里，缺一不可。孔子說過：“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提高百姓的品德，以禮制規(guī)范他們的行為，那么他們就會知榮辱，人心就會歸順。可見，內(nèi)在的仁德與外在的禮制同樣重要，兩者并重，最終才能達到一個“個人行為規(guī)范化、整個社會有序化”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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