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摘 要：本文以古代棄婦為切入點，逐句分析漢樂府詩《白頭吟》，探尋不同于普通棄婦題材古詩的女子形象，以其在人生態度與悲歡取舍上的豁然與大度，映襯現實，望為后人所誡。

關鍵詞：棄婦白頭吟；人生態度；愛情觀；

中圖分類號：I022 文獻標識碼：E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9-00-01

在古代詩歌中，棄婦是習見的題材，而婦女在眾多詩歌的形象也是悲戚的。于是，我愛《白頭吟》以棄婦之身，卻發出別有一番傲骨的女子吶喊，這是在不完美的現實面前體現的大度與隱忍，像極了一朵盛開在古代的鏗鏘玫瑰，在冷峻中不緊不慢地剛毅并堅強。

《西京雜記》說：“司馬相如將娉茂陵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意在指明此詩為卓文君所做，這個說法其實并不可靠，恐為后人附會。本詩情節雖與《鳳求凰》的故事相似，但并不能妄下評斷，因此對于此詩的作者且不做細究。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詩以比興開頭，對仗工整。有人說這高山晶瑩雪與云間皎潔月象征了純潔美好的愛情，也有人說這是詩人自比，說自己容貌姣好，心地靜潔。這莫衷一是的看法其實無可厚非，不論是愛情亦或是女子本身，都是美好的。開篇讀來，便引人入勝，如此開闊、大氣的意向，總是區別于那些小家碧玉式的嬌花或是粉蝶。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誰知詩人筆鋒陡轉，再一句便直切主題，與君決絕。這一句雖通俗易懂，但一“聞君”一“故來”卻不減氣勢，更添女子性格，于是一個干脆利落，清醒果斷的形象便躍然紙上了。鐘惺《古詩歸》說開頭四句“咄咄逼人”，便知這幾句雖短小卻精悍，分量不輕。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我聽聞你已有二心，因此前來與你相絕，沒有“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的纏綿留戀；沒有“展詩清歌聊自寬，樂往哀來摧心肝。”的痛苦悲戚；也沒有“花性飄揚不自持，玉心皎潔終不移。”的堅定求告，我此番前來，就是要與你斷絕關系！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接下來，女子便開始了她具體的行動，這今日的飲酒只是最后的聚會，明日你我便如溝邊路人，各奔東西。古漢語中“躞蹀”的意思是小步徘徊的樣子，可見她雖行動決絕，內心卻也是不平靜的。只是她亦深知，“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出自李白《妾薄命》）夫妻情分，早在他“有兩意”之時便已出現裂痕，與君東西而走，是無奈之舉，卻不得不為之。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讀前面的詩，詩人的悲傷不著痕跡，原來所有的悲戚、傷心與希冀都濃縮、附著在這里。仔細閱讀，妙不可言。古代女子出嫁時，總是要啼啼哭哭，是對娘家的留戀不舍，還是對未知生活的惶惑，恐怕就連當時的自己也說不清。原來這是大可不必的，只要嫁得一個“一心”的郎君，攜手白頭，何來“凄凄”！清人張玉谷說：“凄凄四句，脫節暗轉，蓋終冀其變兩意為一心而白頭相守也。”意思是說詩人表面泛言他人，實卻暗指自己，詩人當時到底有沒有這個意思，我們無法做出論斷，后人的各種揣測也亦是各取所需。但今日所臨之事卻是當時出嫁時所未能預料與體會的，女子一生所求便是希望能遇著一個對的人，然后和這個人對一輩子。然時至今日，總不能心字成灰，所有的美好與快樂都隨著這個男人的二心而去吧，所以，不管是她心意暗拋給那負心漢，還是對著天下人發出這震撼人心的呼喊，“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都代表著詩人甚至天下女子的愿望和心聲。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裊裊，指竹竿有節奏的擺動，簁簁，形容魚尾像沾濕的羽毛。釣竿那樣的柔長，魚兒又是那樣的歡悅活潑，像極了夫妻恩愛、情歡意洽的真實寫照。竹竿、魚尾這兩個意向的運用，婉轉地表達了詩人對幸福婚姻生活的憧憬與向往，只是時至今日，更添悲涼罷了。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最后一個斬截有力的反問句，使得詩意霍然明朗開來，不但揭示出了事件的本質，更體現了詩人的思想光華，是對“兩意”之人的有力鞭笞。魯迅曾說：“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真男兒，理當情深義重，真誠專一，金錢在這些面前又算的了什么呢？一個女子尚且有這樣的胸襟，當真是讓當時那些所謂的大丈夫們汗顏了。于是，本詩在結尾的收篇又使它上升了一個格調，從一個棄婦對二心人的決絕兩端到對天下男子應重義輕利的有力反詰，當真使一個無論在形貌上還是思想上都“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的女子從古代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婦女群體中脫穎而出，流傳至今，成為佳話。

棄婦自古有之，男兒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對于丈夫的二心兩意，妻子們的態度各各不一。有潔身自好的：如杜甫的翠袖佳人，幽居空谷，貧賤不移，貞節自守，獨善其身。有麻痹寄托的：日日端坐佛堂吃齋念佛，手持念珠不問家事，有狠毒嫉妒的：如紅樓夢里的王熙鳳，借劍殺人，活活逼死了尤二姐。但更多的可能還是咽淚裝歡的，畢竟在古代夫為妻綱，作為一個女子，溫柔和順才是最大的美德，即使內心再不愿意，還要看堂上翁姑。良夜孤眠也只能呼蛩語恨，獨自吞咽那份苦楚罷了，熬到天明還是要現出一副賢惠模樣。但《白頭吟》之女主人公卻一反眾多棄婦之選擇，來個“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并發出“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樣純粹、簡單，卻近乎于每個女子心聲的千古吶喊，甚至還鞭笞那些薄幸郎“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人生，不管是愛情還是生活，都應有如此之胸襟，如此之大度，來時，拿得起；去時，亦放得下。正是因為我們對愛情、對生活的要求更純粹，才會放棄得更決絕。不怨別離，心存希冀。人生有相聚便有分離，心中豁達，萬物便皆淡然。難為的是我們仍要心存希冀，愿白頭，愿長久，愿歲歲平安，愿事事如意。此系吾見《白頭吟》思想之光華。

參考文獻：

[1]《古代愛情詩詞鑒賞辭典》 遼寧大學出版社 郭丹 P112

[2]《古詩評選》 河北大學出版社 王夫之評選 張四星點校 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