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三差五”與“接長不短”

摘 要：關于現代漢語虛詞的研究，學界已經取得豐碩的成果。但是面對現代漢語詞匯的不斷豐富變化，我們不僅有必要將這種變化記錄下來，更需要認真研究。“隔三差五”與“接長不短”兩個詞，在性質上屬于新興的副詞，且兩詞在運用中有一定的相似之處，關于這兩個詞的研究也很少，我們有必要對它們進行研究。

關鍵詞：隔三差五；接長不短；成詞；語義

學界有關現代漢語虛詞的研究，無論是專題的著作還是研究論文，可以說是成果十分豐富。李宗江先生在《漢語新虛詞》（2010）中把虛詞分為兩個系統：一個虛詞系統是在近代漢語中形成的，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已經同性開來的典型的虛詞。我們認為，對于這個虛詞系統用法的描寫和來源的研究論述都較為充分；另一個系統則是從清代以來，現代漢語特別是作為現代漢語方言基礎的北方話口語中產生或正在產生的一批虛詞或類似虛詞功能的詞語。后者近些年來也引起了學者的注意，對其的研究也取得了相當豐富的成果。但是，漢語是在不斷地變化和發展中的，特別是漢語的詞匯，變化尤其明顯，新詞新用法出現的頻率也在不斷加快。在這種形勢下，我們下面主要來談談幾個頻率副詞。

一、“隔三差五”

李宗江、王慧蘭在《漢語新虛詞》一書中認為“隔三差五”是一個副詞，另外根據現代漢語詞典對其的解釋以及用法，我們認為“隔三差五”是一個副詞。副詞可以用在謂詞之前做狀語，起到對之后的謂語及謂語系統修飾的作用，這一點，“隔三差五”是很符合的，所以我們認為它是一個副詞無疑。

1.1“隔三差五”與“隔三岔五”

“隔三差五”和“隔三岔五”似乎能夠通用，二者都是指：“時不時地，沒過幾天，時常”。但李行健主編的《現代漢語規范詞典》明確指出，“隔三岔五”意指“沒過幾天，時常”，且不宜寫作“隔三差五”。而在實際的語言運用中，“隔三差五”的使用頻率明顯高于“隔三岔五”：查詢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發現“隔三差五”的例句152條，“隔三岔五\"63條；查詢國家語委語料庫中發現“隔三差五”的例句2條，“隔三岔五”1條。我們來看這樣的例句：

“隔三差五”

（1）聊起吃來，總是說現在家里沒肉不成席，每天的菜都得見葷腥，隔三差五還得燉只雞燒條魚打打牙祭。（《人民日報》1993年11月份）

（2）他常常夜不歸宿，有時中午或下午回來，洗了澡換一套衣服又出門。隔三差五地，他丟下一些鈔票，毫不計數。（嚴歌苓《寄居者》）

（3）從此我和賈玲隔三差五就要會戰一番。（王朔《過把癮就死》）

“隔三岔五”

（4）從此，他們隔三岔五地在一起睡上一覺。康偉業時不時給時雨蓬五百八百或者上千元的小費（池莉《來來往往》）

（5）那個暑假方槍槍的姥姥死了。就是那個挺慣他的，又瘦又高梳著發爪隔三岔五到北京轉陣子的小腳老太太。方槍槍他媽帶著他和方超回了趟沈陽。（王朔《看上去很美》）

我們在這里可以看到，“隔三岔五”其實才是正確的寫法，那么是什么樣的原因造成“隔三差五”的用法比“隔三岔五”還要廣泛呢？

“隔三差五”，也作“隔三岔五”。王光漢先生在《詞典問題研究》中指出：“隔”和“岔”意思相近，是隔開、岔開的意思。《當代漢語詞典》對“隔”的釋義是“舉例、相距”；對“岔”的釋義是“讓開，以避免沖突”；“差”是個多音多義字，作為動詞的釋義是“缺少、缺欠”。顯然，從成語的對稱性而言，“隔三岔五”比“隔三差五”在語義結構上更對稱，因此，不宜寫作“隔三差五”。我們認為，由于二者在讀音上區別不大，“差”字義多用廣，所以才會以訛傳訛，導致“隔三差五”比“隔三岔五”的使用頻率更高。我們就采用“隔三差五”的詞形。

1.2“隔三差五”的語義形成機制

通過搜索北大語料庫以及國家語委語料庫，我們沒有發現“隔三差五”在古代漢語以及近代漢語中的用例，我們只搜索到了“隔三差五”在現代漢語中的用例。“隔三岔五”也同樣如此。可見，“隔三差五”的詞形以及語義是在現代漢語中才逐漸形成的。那我們就有必要去探究“隔三差五”的句法語義形成機制。

漢語中有很多嵌數詞語，著名修辭學家陳望道視之為一種修辭方式，稱作是“鑲嵌”：比如“一心二意”、“三長兩短”、“三言兩語”、“三綱五常”、“三令五申”、“三庭五眼”、“三患五恥”、“三墳五典”、“三老五更”、“三皇五帝”、 “三五成群”、“三魂七魄”、“三征七辟”、 “五顏六色”、“七手八腳”、“七上八下”、“十全十美”等等。我們認為，在四字格以及四字格以上的詞語中，常常鑲嵌著一定數量的數字詞。這些數字可以表示實義，但更多的是這些數字已經不是它們的本義，它們的意義已經虛化。王玉紅（2012）認為，兩個大小不同數字的并用，一定是關于“多”與“少”的對比。

下面我們具體來看“隔三差五”這個詞，它內部鑲嵌有兩個數字“三”和“五”。“三”在我們古代漢語以及現代漢語詞匯中出現的頻率很高，而且它的意義大部分都已經虛化，并不是實指數字“三”。一般情況我們認為“三”是極言其多的意思。比如，從從老子《道德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到《史記·律書》的“數始于一，終于十，成于三”到清代中葉汪中的“凡一二之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三已見其多”都表明了“三”可以表多數義。但其實“三”也可以表示“少”的意義，比如，“三言兩語” 等等，都是表示“少”的意思。

此外，《方言小詞典》中對“隔三差五”的解釋是“每隔三五天；常常”，在這里，詞典編者把數字“三”和數字“五”直接看做是天數，解釋為每隔三五天，用來表示一個相對較短的時間間隔，我們也可以采納這種看法。

“隔三差五”，根據上面的表述，指的是一個相對較短的時間間隔，所以如果“隔三差五”后面再加上謂語，那就是表示在一定的時間內某種活動相對比較頻繁。

二、“接長不短”

“接長不短”是一個口語色彩很濃重的詞語，具有很明顯的北方口語特色。李宗江、王慧蘭所編的《漢語新虛詞》一書中認為，它是一個副詞，我們根據副詞所具有的特點，副詞可以在謂語前面做狀語，起到修飾謂語的作用。“接長不短” 可以在謂語前面做狀語，起到修飾謂語的作用，所以我們認為它是一個副詞。表示“經常、時常”的意思。

我們看下面幾個例子：

（6）老陳，你說這話真讓我傷心，還別說你平常啊，接長不短地還幫助我，就算沒我，我自個兒就不能提高覺悟嗎？（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

（7）進來不僅是二姨那邊發起了攻勢，自己心里也接長不短地翻騰起這件事來。（小楂《客中客》）

但是我們通過搜索北大語料庫和國家語委語料庫發現，兩個語料庫均沒有收錄關于“接長不短”的條目。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接長不短”確實是一個新虛詞，值得我們去研究。

劉佩書、高玉林所編的《成語糾錯手冊》211頁認為，“接長不短”形容時常，相隔不久，而且編者把它看做是一個成語。

（8）她還能要求趙完全什么呢？趙完全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結婚，已經夠對得起自己的，她只希望他還能夠接長不短地到她這兒澆澆她這塊旱地，就知足常樂了。（肖復興《長發》）

于淮仁編的《音同音近易混詞字辨析手冊》中也收錄了“接長不短”，他認為“接長不短”為形容詞并列式短語，義同“隔三差五”，亦是時常，隔不多久之義。如：

（9）幾位老人接長不短地聚會歡談。

劉佩書編著的《典型錯別字辨析手冊》中也收錄了“接長不短”一詞，對它的釋義以及舉例同劉佩書、高玉林所編的《成語糾錯手冊》相似。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接長不短”這個詞的實際運用范圍還是很廣泛的，在許多辭書中都收錄了這個詞。有的辭書認為它是一個方言詞，有的認為它是一個詞語，甚至認為它是一個成語。我們在這里把它看做是一個四字格的詞語。

關于“接長不短”的成詞，我們認為“接長不短”是一個形容詞并列式的詞語。我們之所以不說它是一個短語是因為它之間并不可再插入其他的成分，而且不可分開，分開來意義會發生改變。下面我們來分析這個詞的成詞。首先“長”和“短”是一對反義詞，具體在這個詞中就是指時間的長短， 根據并列式詞語的前后對應性，我們應該看到如果把“接長不短”分成兩部分“接長”和“不短”，那么這兩部分在語義上一定是有一定的關聯的。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這種關聯找出來，我們可以看到這個詞中包含有“長”和“短”，在這里，“長”和“短”都是用來表示時間的，那么我們從整體上來看“接長不短”這個詞語，它所要表示的意思就是銜接住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時間，具體地說，就是它表示頻率并不是太過頻繁，但是也是經常性的進行某種活動，在這一點上，“接長不短”與“隔三差五”具有語義上的一致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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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劉佩書、高玉林.成語糾錯手冊[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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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玉紅.“隔三差五”“差”在哪兒[J].中國社會科學報.20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