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A就A”格式的句法、語義和語用分析

摘 要：“要A就A”這個格式是由動詞“要”和副詞“就”搭配起來形成的一種固定格式，語法化成為一種緊縮構式。本文結合相關構式語法理論，試圖分別從句法功能、語義角度來分析“要A就A”這一構式。

關鍵詞：要A就A；句法；語義

“要A就A”是現代漢語口語中常見的一種格式。武柏索等編的《現代漢語常用格式例釋》對其這樣解釋：“要…，就…”，“要”和副詞“就”搭配，連接兩個分句，構成復句。“要”在句中無論是動詞，還是連詞，都必須放在主語后面。

一、“要A就A”格式的句法分析

構式語法理論認為，構式義是整體義，論元表示細節義。構式義來自句式的格式義，和支撐這個句式的動詞以及主要句位上的論元的語義，以及語境義，是一種綜合義，這種綜合義不是部分的累加，而是一種抽象與概括。而論元語義叫“細節義”，就細節義與構式義的關系而言，可分為“核心細節義”和“非核心細節義”，核心細節義直接參與構式義的構成，非核心細節義是對構式義的補充。不同的構式義的核心細節義是不同的，所以不同的論元在不同的構式中的作用是不同的。[1]P30下面我們將對“要A就A”這個結構中“A”的成分進行具體分析，并且進一步分析“A”在整個結構中的作用。

（一）“要A就A”格式中“A”的成分

在“要A就A”這一格式中，“要”和“就”是常量，“A”是變量。由于“就”是副詞，副詞一般修飾謂詞性詞語，因此“A”基本上是謂詞性成分。下面將通過分析變量“A”，闡述“要A就A”這一構式的情況。

1、“A”是動詞。

這一情況在“要A就A”這一結構中是最常見的，“A”由一個動詞充當。例如：

（1）我說你哥哥，真是個怪人！要送就送盆花嘛，送我一棵樹苗兒！還把我比作茶樹，我長得像茶樹嗎？（瓊瑤《青青河邊草》）

（2）孤松道：“是不是要喝就喝個痛快？”（古龍《陸小鳳傳奇》）

上述例句中，例（1）中“要送就送”是對已發生事情的不滿和抱怨。例（2）中“要喝就喝”則是一種對未來將要發生事情的要求和愿望，言外之意是“要么就不喝”。

2、“A”是形容詞。

“A”由一個形容詞來充當，這一情況在“要A就A”這個格式中并不是十分常見，但是也存在這種情況。例如：

（1）為了革命的事業，他江水山是不怕困難的，要硬就硬，要軟就軟，要手有手，要嘴有嘴，可他往往掌握不好火候、時機、分寸，常常出差錯。（馮德英《迎春花》）

（2）換句話說，殘余的長毛，他不但自信，必可肅清；并且肅清的日子，是遠是近，亦有充分的把握，要遠就遠，要近就近。（高陽《紅頂商人胡雪巖》）

通過對語料的考察發現，A為形容詞時，通常都是兩個要A就A的結構連用，兩個結構中的A通常是互為反義詞。

3、“A”是名詞

（1）周金把床板拍了一下說：“可不就是咱們把那姓蔣的慣壞了！他要雨就雨，要風就風！（歐陽山《三家巷》）

（2）魯編修簡直把八股吹得神乎其神。他說：“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隨你做什么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

4、“A”是否定副詞“不”

（1）女人說，“要玩咱們就玩個精彩的，要不就不玩。兇手不能是個大路貨的兇手，只知道藏躲，要有智慧，要使案情盡可能地復雜。（王朔《玩兒的就是心跳》）

（2）要搞就搞象回事，要不就不搞。（1994年《報刊精選》）

5、“A”是聯合短語

（1）它集鐵板燒、烤、煎、涮為一體，一鍋多用，客人可以隨時調換口味，要涮就涮，要煎烤就煎烤。（1994年《市場報》）

（2）要供養就供養明眼人。供養一個\"漆桶\"，有什么用處？（《佛法修正心要》）

6、“A”是狀中結構

（1）業障好比債務，在祖師那里，要還就還，要不還就不還，還也不作還想，不還也不作不還想。（《佛法修身正要》）

7、“A”是動賓結構

（1）美軍仍將掌握軍事指揮權，而13萬多名美軍士兵在伊拉克需要呆多久就呆多久。（2004年《新華社新聞稿》）

8、“A”是疑問代詞

（1）這時他暗自揣摸：象她這樣的姑娘要啥就有啥，可是象羅伯達那樣的姑娘，偏偏是一無所有。（《美國悲劇》）

通過對北大語料庫的考察，以存在“要A就A” 這一構式并且“A”互不相同的前100條的語料為研究對象，研究情況如下：

A的情況數量

A是動詞77例買、謝、干、打、罵、殺、剮、哭、笑等

A是形容詞10例難、死、活、硬、軟、遠、近、好、快、慢

A是名詞6例詩、賦、風、雨、紅、白

A是否定副詞“不”2例要不就不搞、要不就不玩

A是聯合短語2例要供養就供養、要煎烤就煎烤

A是狀中結構1例要不還就不還

A是動賓結構1例要呆多久就呆多久

A是疑問代詞1例要啥就有啥

（二）“要A就A”格式的句法功能

“要A就A”在句子中位于不同的位置，所做的句法成分以及起到的句法功能都是不同的。

1.作謂語

（1）二里半說：“你們要殺就殺吧！早晚還不是給日本子留著嗎！”（蕭紅《生死場》）

（2）“況且當時我又不曾叫她走過，”他重復地說，“現在她要來就來，不來就拉倒，我是根本無所謂的。”（蘇青《論夫妻吵架》）

例（1）中，“你們”作單句的主語，“要殺就殺”作單句的謂語。例（2）是一個復句，“她”是整個句子的主語，“要來就來”是第一個分句的謂語。

2.作賓語

（1）么鳳姐有一句很著名的話，人們也常常引用的，就是鳳姐說：“我是不信什么陰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么事，我說要行就行。”那么這句話，大家經常引用，而且有的人還認為，鳳姐好像不迷信。（呂啟祥《王熙鳳的魔力與魅力》（下））

例（1）中，“要行就行”作賓語，作“說”的賓語。

3.獨立成句

（1）牛老者沒有道歉的意思，吸著“哈德門”一勁兒說：“要走就走！要走就走！打我的兒子，不行！”（老舍《牛天賜傳》）

例（1）的“要走就走”單獨成句。

4.充當復句中的分句

（1）適才的事，原來是夢。自己主宰一切，要作就作，而夢境偏有治外法權，不受他管領，這也夠可氣了！（錢鐘書《上帝的夢》）

（2）在軍事上與政治上的意義：粉碎敵人的冒險登陸進攻；大量殺傷敵人，消滅敵人對我的威脅；證明我越戰越強，要攻就攻，攻下能守；創造戰斗的經驗……（老舍《無名高地有了名》）

例（1）是一個轉折復句，“要作就作”充當其中一個分句。例（2）是一個遞進復句，“要攻就攻”是其中一個分句，表示遞進的語義。

總的來說，“要A就A”所在的句子絕大多數情況是作為條件出現，后面都有后續句。只有“要A就A”做賓語時，后面沒有后續句。

通過對北大語料庫的考察，以存在“要A就A” 這一構式并且“A”互不相同的前100條的語料為研究對象，研究情況如下：

“要A就A”所做的成分數量

作謂語62例

作賓語2例

獨立成句5例

充當復句中的分句31例

二、“要A就A”格式的語義分析

（一）“要A就A”的語義類型

“要A就A”中的“要”是由“想要去”或“如果要去”縮略而來，因此“要”和“就”之間本身就存在一種假設或條件的關系。“要A就A”作為一個構式，使“要”和“就”之間的聯系更為緊密，在動作或狀態發生的時間上也更加瞬時。下面將“要A就A”分為三種不同但又有一定聯系的語義類型，進行分別闡述。

1.表示動作的迅速或情況發生、變化得快，相當于“一提到……馬上就……”。例如：

（1）他仿佛忽然明白過來：生命的所以空虛，都因為想他媽的蛋。他得干點什么，要干就干，再沒有想想看。（老舍《沈二哥加了薪水》）

（2）“這么著，”老張假裝的臉一紅；說紅就紅，要白就白，這是我們哲學家老張夫子的保護色。（老舍《老張的哲學》）

以上兩例中，“要A就A”格式表示的語義相當于“一提到……馬上就……”表示的語義關系。其中例（1）的“要干就干”也就是“一提到干馬上就干”，表示動作的迅速。例（2）的“要白就白”也是如此，表示情況發生、變化得快。

2. 表示任某人做出某行為或呈現出某種狀態都無所謂，相當于“如果要去（做）……就去（做）……”。例如：

（1）柔嘉道：“呸！要死就死，要挾誰？嚇誰？不過你別樂，我不饒你的。”（錢鐘書《圍城》）

上述例中，“要A就A”格式的語義相當于“想去（做）……就去（做）……”表示的語義關系。例（1）中“要死就死”表達一種不在乎、無所謂的態度。

3.表示反之不成立或不需要的意思，相當于“要么……否則就不……”。例如：

（1）要作就作，不作呢，夾起尾巴去給龍軍官，龍會長磕頭，誰也不能說八爺不和善！（老舍《老張的哲學》）

（2）要買就買下得去的，不能受別人的恥笑。下得去的，得在一百五與二百之間。（老舍《創造病》）

以上四例中，“要A就A”格式表示的語義相當于“要么……否則就不……”表示的語義關系。例（1）“要作就作”表示“要么作，否則就夾著尾巴做事。”例（2）的“要買就買”表示“要么買下得去的，否則就不買”的意思。

（二）“要A就A”格式的連用

1.表示語義程度的加深。例如：

（1）安置隨軍家屬的事要辦就辦好，要辦就辦快，要把這個工作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來抓。（1994年人民日報）

（2）當蘇醒過來時，敵人已從四面圍上來，左克鎮定自若，怒斥敵寇：“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既革命就不怕丟腦袋，看你們還能猖狂到幾時！”（鐘華《和母親一樣壯烈的左克》）

例（1）的“要辦就辦好”只表示質量的高要求，并沒有要求效率，而“要辦就辦快”對效率和速度也提出了高要求，比“辦好”語義程度要深。例（2）“殺”和“剮”都是古代的刑罰手段，“剮”要比“殺”更加殘忍，顯然語義更進一步。

2.表示語義的對舉，構成對舉格式。張國憲認為：“兩個字數相等或相近，結構相同、語義相反相成的語句。”[2]可以稱為對舉格式。“要A就A”格式連用，構成對舉。例如：

（1）換句話說，殘余的長毛，他不但自信，必可肅清；并且肅清的日子，是遠是近，亦有充分的把握，要遠就遠，要近就近。（高陽《紅頂商人胡雪巖》）

（2）牛肉湯板著臉道：“一個大男人，要留就留，要走就走，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古龍《陸小鳳傳奇》）

例（1）“要近就近”與“要遠就遠”對舉，表示某人對事情的發展有十足的把握。例（2）“要走就走”與“要留就留”對舉，表示無所謂，隨便做什么都可以。以上例子中，“要A就A”格式的連用，更能表現出情況發生、變化得快。

三、結語

“要A就A”作為一種典型的框式結構，形式簡約，意義特殊，本文只簡單討論了其在句法、語義兩個方面的特點。還有很多關于這一構式的其它方面值得研究，今后在研究的過程中，會更多關注這一構式產生的語言現象，及其與其它構式之間的關系。

參考文獻：

[1]朱軍.漢語構式語法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2]張國憲.論對舉格式的句法、語義、語用功能[M]//三個平面漢語語法研究的多維視野.北京：語文出版社，1998：295.

[3]武柏索.現代漢語常用格式例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

[4]王鳳蘭.“說A就A”的語義類型及其演變軌跡.[J].漢語學習.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