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毛古斯的歷史意義

摘 要：毛古斯是土家族民間藝術的瑰寶，是中華民族藝術寶庫中的一朵奇葩。毛古斯作為中國文化史上為數不多的原始的戲劇文化的活化石，以其原始的文化內容，獨特的表演形式，自然的風格面貌傳達著土家族人與自然之間相互依存的關系，也傳達著土家族人對賜予自己衣食的自然山川和繁衍自己民族的祖先們的崇敬心情，是土家族人對遠古生活的歷史記憶，是本民族或部落生存發展的氣勢磅礴的壯麗史詩，是土家族人歷史悠久、文化燦爛的實證。

關鍵詞：毛古斯；瑰寶；歷史意義；戲劇

毛古斯是土家族民間藝術的瑰寶，是中華民族藝術寶庫中的一朵奇葩。千百年來，毛古斯一直在湘西龍山、永順、保靖、古丈等縣比較偏遠的土家族山村悄悄的傳承，卻一直沒有被外人發現，甚至也沒有被清朝的流官、文人們所發現。直到新中國建國以后，當國家派遣專門的調查訪問團深入到土家族山寨，進行全面深入細致的社會調查時，它才第一次向這些調查團成員展露出自己獨特的風采。

毛古斯文化是我國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它以其原始的戲劇形式，獨特的文化內涵，粗獷的表演動作，野性的人物對白，傳達著土家族人與自然之間相互依存的關系，也傳達著土家族人對賜予自己衣食的自然山川和繁衍自己民族的祖先們的崇敬心情，以及對本民族血脈永續，瓜瓞連綿，子孫繁衍的渴望。毛古斯主要表現土家族祖先開拓荒野、刀耕火種、捕魚狩獵等社會生活場景，它是土家族人對遠古生活的歷史記憶，是本民族或部落生存發展的氣勢磅礴的壯麗史詩，是土家族人歷史悠久、文化燦爛的實證。無論是從哪個角度對毛古斯進行評價，人們都會發現，毛古斯對于湘西文化、土家族文化，乃至對整個中華民族文化，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崇高的文化價值。

一、戲劇文化的源頭

一般的學者都喜歡稱毛古斯為中國乃至人類戲劇文化的“活化石”，專業研究學者并不認為這是對毛古斯的肯定性評價。因為 “活化石”本身就是一個充滿矛盾的詞。我們知道，“化石”畢竟是一種早已失去生命活力的古物，倘若強調它的“活”，則絕不是“化石”。而毛古斯確實是鮮活地存在于民間，并一代一代傳承、演變、發展著。一個充滿生命活力的事物，無論其自身多么古老，只要是活的生命，就不應該成為“化石”，也不應該冠名為“化石”。因此，我們倒愿意稱其為人類戲劇文化的源頭。

我國著名的戲劇史研究家張庚、郭漢城先生曾因為沒有在中國戲劇藝術史上發現真正的戲劇源頭而感慨萬千，只好在他們的《中國戲曲通史》開篇這樣說：“中國戲曲的起源可以上溯到原始時代的歌舞。原始時代當然沒有戲曲，但是在原始時代卻已存在歌舞了。……《尚書·舜典》上說：“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所謂百獸率舞，并不是像后來的儒家所神秘化的那樣，說是在圣人當世連百獸都來朝拜舞蹈了。不是的，這只不過是 一群原始的獵人披著各種獸皮在跳舞罷了。這種舞是用石相擊或用手擊石來打出節奏的，那時連鼓也沒有，可見是很原始的。到后來才有了鼓，所謂“鼓之舞之”，這就進一步了。[1]然而張庚與郭漢城先生卻不知道戲劇本來就有著自己的源頭的，這源頭就是毛古斯一類的原始戲劇。不僅是張庚、郭漢城先生這樣看，在毛古斯未被發現之前，全世界的學者也是如此。他們均不知道戲劇的源頭在哪里，而錯誤地將古希臘的戲劇作為人類戲劇的源頭來加以研究，結果總覺得希臘戲劇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這本來是一場獻給狄奧尼索斯[2]的戲劇，但是，當戲劇鳴鑼開場之后，你會發現，在整部戲劇中，你很少能看到狄奧尼索斯的影子，全是一些慘烈哀艷的故事。盡管有道德教化作用，但是，在我看來，卻很少宗教意味。因此，就難怪有一些正統的希臘人，有時也禁不住要指責這些上演的劇目，說它們‘跟狄奧尼索斯風馬牛不相及’。”其實全世界的戲劇研究者都知道，原始的戲劇是應該存在過的，它肯定與宗教儀式，與原始舞蹈之間關系緊密，只是苦于找不到原始戲劇的樣本，而使得有關人類戲劇史的源頭研究始終停留在某種“猜想”狀態。

毛古斯的發現，很好地彌補了人類戲劇源頭這一關鍵性的缺環，它使得人們終于從數千年的戲劇源頭的猜想中，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戲劇源頭，第一次真正地了解了戲劇文化源頭的生命樣態，第一次穿過虛幻的云層，觸摸到戲劇文化源頭的新大陸。由于首次發現了戲劇文化的源頭，那么，人類的戲劇史將會重新書寫，人類的文化史似乎也有待于重新修正，一個糾纏人類數千年的文化之謎，將會隨著毛古斯的發現而變得清晰起來。因此，從這一角度來說，毛古斯的文化價值，無論怎樣評價都不會過分。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行內人士得知湘西土家族地區還保留著這樣的原始戲劇文化，確實是喜不自禁的。

二、鮮活的民族史詩

毛古斯也是土家族的一部活躍在表演空間中的史詩。所謂史詩，主要是指那些歌頌民族在其形成和發展過程中戰勝所經歷的各種艱難險阻，克服自然災害、抵御外侮的斗爭及其英雄業績的敘事性長篇詩歌。雖然毛古斯表演的形式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詩歌形式，但其表現的內容上卻完全可以視為敘事詩的。

我們說毛古斯是土家族人一部活躍在表演空間的史詩，是因為在毛古斯表演過程中，呈現了一部被高度濃縮了的土家族人的艱難的文明發展史，同時也呈現了土家族人勇敢奮斗的精神史。盡管其中沒有突出民族英雄的業績，但當全民族都在艱難的奮進中，英雄般地昂首挺胸，英雄般地踏平坎坷，英雄般地浴血奮戰的時候，一種群體英雄的形象與業績，其實早已蘊含其中了。

在毛古斯中，其艱難的呈現是震撼人心的。那種結草為服，那種茹毛飲血，那種呼嘯生存的“毛人”，不僅給人們一種強烈的視覺震撼，同時也給人帶來了強烈的心靈的震撼。毛古斯所呈現的艱難，主要是一種生存的艱難，尤其突出的表現是生存物質的匱乏。從毛古斯中的人物對話中可以看到，原始先民們喝的是山泉，吃的是野果，在那個時代，人還沒有制造衣服，僅僅是結草為服，或以棕葉、棕絲裹身，至于住房就更談不上了。“睡在棕樹底下”或者“睡在巖坎下面”。盡管后來時代發展，他們偶爾也從事經商活動，卻又經常被人欺騙，受人欺負，而常常空手而歸。以至于年復一年，代復一代，直到進入到改土歸流以后，他們的生存條件依然沒有多大的改變。一個貧窮困頓的民族在沉重的貧困壓力下，竟然頑強地生活了數十萬年。

在這種艱難的生存環境中，人們之所以能夠頂住貧困的壓力，全在于原始先民勇于向困難發起挑戰，勇于戰勝困難。從毛古斯的表演中來看，人們從采集經濟進化到漁獵經濟，再進化到農耕經濟時代，乃至于后來文明初興，在他們的社會生活中還出現了醫療衛生事業和文化教育事業。這前進的每一步，無不充滿著艱辛，也無不充滿著戰勝困難的勇氣。在人們上山打獵的過程中，人們分工合作，團結戰斗，人人盡力而為，大家相互幫助，一旦有所收獲，則集體平分一份肉食，共享勞動成果。也許，土家族先民們正是憑著這種團結戰斗，守望相助的精神，大家相互攙扶著，才走過如此漫長的世紀，跋涉如此艱險的路程。

當然，在原始社會時期，任何一個民族的生存都是艱難的，他們同樣承受著貧困的壓力，默默地掙扎，頑強地發展，團結戰斗。那么，從這種意義上說，毛古斯所展示的土家族人的文化歷程，其實也展示著全人類文化的進化歷程。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毛古斯將人類數十萬年坎坷曲折的進化史，濃縮成一個個歷史階段的躍進，從而，將人類漫長的歷史歲月鮮活地展現在21世紀的人們的面前，以供人們欣賞、品評、遐思、奮進，從這種意義上說，毛古斯不僅僅是土家族人的鮮活的史詩，也是全人類文明進化歷史的縮影。

注釋：

[1]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史[M].北京：中國戲曲出版社1992年版。

[2]狄奧尼索斯：古代希臘色雷斯人信奉的葡萄酒之神，他不僅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還以布施歡樂與慈愛在當時成為極有感召力的神，他推動了古代社會的文明并確立了法則，維護著世界的和平。此外，他還護佑著希臘的農業與戲劇文化。

參考文獻：

[1] 胡炳章.土家族文化精神[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

[2] 張偉權.茅古斯研究[M].武漢：湖北崇文書局，2007.

[3] 田荊貴.土家族縱橫談[M].西安：陜西未來出版社，2007.

[4] 張子偉.湖南省永順縣和平鄉雙鳳村土家族的毛古斯儀式[M].臺北：臺灣財團法人施合鄭民俗文化基金會，1996.

[5] 彭繼寬，彭勃等.擺手歌[M].長沙：湖南岳麓書社，1989.

[6] 田荊貴主編.中國土家族習俗[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1.

[7] 清魏式曾等.永順府志·風俗續編[M]卷10.同治十二年增刻乾隆本。

[8] 清符為霖等.龍山縣志·山水卷[M]卷3.光緒四年刻本。

[9] 張庚、郭漢城.中國戲曲通史[M].北京：中國戲曲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