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經天：黃克功案主審人的傳奇往事

● 馮曉蔚

2014年歲末之初，電影《黃克功案件》在首個國家憲法日（12月4日） 向廣大觀眾公映，頗有一番深意。《黃克功案件》講述了1937年全面抗戰之際，紅軍功臣黃克功因逼婚不成而將女學生劉茜殺害最后被判死刑的故事。影片公映后，成為當下依法治吏的重要教材。在案件中擔任審判長的雷經天曾和黃克功一同走過長征，倆人結下了深厚情誼。案件發生后雷經天接受組織的安排擔任審判官，他不徇私情的形象給廣大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雷經天 （1904—1959），廣西南寧人，右江革命根據地創建人之一，參加過北伐戰爭，隨軍參加攻占南昌、九江的戰斗。曾任黃埔軍校政治部宣傳科科長、黨代表、中共廣西省委代理書記、右江蘇維埃政府主席、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代理院長和院長、中國人民解放軍兩廣縱隊政治委員等職。新中國成立后，雷經天歷任廣西人民政府副主席、最高人民法院中南分院院長、上海華東政法學院院長兼黨委書記、上海社會科學院院長等職。雷經天長期奮戰在司法工作崗位上，嘔心瀝血，作出了輝煌業績，被群眾親切地譽為“雷青天”。

經歷坎坷信念彌堅的革命志士

1904年6月，雷經天出生于廣西南寧。少年雷經天就顯露了舊社會判逆者的鋒芒，才14歲就被選為南寧學生聯合會會長。1923年，19歲的雷經天考入廈門大學。翌年，雷經天與廈門大學學生組織委員會成員共同領導了“反對施行殖民地奴化教育”的罷課學潮，后轉入上海大夏大學繼續求學。1925年，在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中，雷經天組織大夏大學同學聲援工人的斗爭，并在運動中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雷經天走上了職業革命家的道路，把自己的整個身心獻給了中國的共產主義事業。

“五卅”運動后，22歲的雷經天奉命前往廣州黃埔軍校，后在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屬下任宣傳科科長。1926年7月，國民革命軍之北伐軍攻占九江后，雷經天出任第36軍第1師政治部主任，為北伐的勝利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1927年夏南昌起義期間，雷經天任葉挺領導的第11軍第24師某團黨代表。1927年12月廣州起義時，雷經天奉命頂替被捕的周文雍擔任廣州赤衛隊總指揮部政治部主任、廣州起義委員會委員。

廣州起義失敗后，起義部隊分為兩部，大部分開赴海陸豐地區；雷經天則隨另一部進入廣西左江、右江地區，與當地農民起義武裝會合，開展游擊戰爭，創建革命根據地。

1928年，雷經天出任中共廣西省常委會特派員、代理書記和右江特委書記。1929年10月，雷經天與鄧小平、張云逸、韋拔群并肩作戰，在廣西發動了百色起義，成立了工農紅軍第七軍和右江蘇維埃政府，雷經天出任右江蘇維埃政府主席，為開辟廣西武裝斗爭和土地革命，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1930年10月，中共南方局的代表到達右江，向紅七軍傳達了李立三的“左”傾冒險主義計劃，指令紅七軍離開右江革命根據地，北上去攻打大城市，以實現革命在“一省或幾省的首先勝利”。雷經天因不同意將地方赤衛軍全部編入紅七軍北上，要求留下部分地方赤衛軍保衛根據地，因而被戴上了“本位主義”“反對擴大紅軍”“右傾保守”等帽子，加上其他生活瑣事，受到了撤去黨內外職務和開除黨籍的處分，降為一般工作人員隨紅七軍政治部行動。對此，他毫不計較個人得失，對黨、對革命事業仍抱著堅定的信念，在艱苦轉戰桂、黔、湘、粵、贛7個多月的北上征途中，始終保持著旺盛的革命斗志和樂觀主義精神。他沒有馬騎，與戰士們一起跋山涉水，還經常在路旁做宣傳鼓動工作，有時講笑話說謎語，有時幫助病號背槍。部隊每到宿營地時，他又不顧疲勞，與戰士們談心，給他們講廣州起義和廣西地下黨斗爭的故事。因他臉上長著很長的胡須，戰士們親切地戲稱他為“馬克思”。

雷經天

1931年4月，紅七軍在江西省永新縣召開第二次黨代會，代理紅七軍政治委員許卓同志在會上傳達黨的六屆三中全會精神，批判李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和給紅七軍帶來的嚴重危害。會議決定撤銷第一次黨代會時給予雷經天的處分，恢復其黨籍。

關于這段歷史，中共中央在1945年作出了這樣的總結：“右江特委雷經天同志曾經表示要保留一部分地方武裝，保衛廣西蘇維埃區域的意見，但這個意見不被采納，結果紅七軍的前委反認為這是保守思想，不愿集中全部地方武裝來擴充紅七軍的部隊，不執行中央的決定，給雷經天同志以打擊，撤銷他的右江特委書記和右江蘇維埃政府主席的職務，甚至開除他的黨籍，并強令右江蘇維埃委員的大部分（僅留韋拔群、陳洪濤兩同志）和各縣蘇維埃的主席及所有比較負責的地方干部全部拉去隨軍行動，致使廣西的蘇維埃運動完全失敗。”

1931年7月，紅七軍與中央紅軍會師后，即投入中央蘇區第三次反“圍剿”戰斗。紅七軍投入第三次反“圍剿”戰斗后，于1932年奉命開至江西于都縣小密鎮整訓和做地方工作，參加“肅反”運動。由于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統治的黨中央搞肅反擴大化，全軍上下被狂風暴雨般的政治運動壓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許多經受過血與火生死考驗的好同志，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沒有倒下，在運動中卻遭到不應有的打擊，甚至含冤倒下。

這種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悲劇，也降臨到雷經天的頭上，他被誣為“國民黨改組派”再次受到開除黨籍的處分，并被逮捕關押，險些被殺害。幸中華蘇維埃臨時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國家政治保衛局局長鄧發同志原是雷經天的上級，和他一起參加過廣州起義，對雷經天的歷史情況較了解，故在審理此案時，設法把雷經天釋放，并留他在政治保衛局工作。

百色起義中被稱為 “三個共產黨要人”的鄧小平、張云逸、雷經天。

雖然再次受到莫須有的罪名而蒙冤，雷經天依然堅持原則，堅信組織，矢志不移地跟著紅軍參加二萬五千里長征。

長征時，雷經天被編在中央軍委干部團上級干部隊當戰士，并幫做炊事工作。他背著包袱，徒步行軍，這對一個知識分子出身的人來說，又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長征途中過川西北雪山時，峰高雪厚，行進十分艱難。原本個子高大、身體壯實的雷經天，也被折磨得身體虛弱了，他拄著拐棍，咬著牙堅持。一次，他不小心跌下水溝，被同志們拉上來后，坐在路旁，衣服濕透，嘴唇發白，臉色鐵青，全身發抖，無法繼續前進，狀況危險。恰好戰友莫文驊經過此地，問其情況，立即將隨身保存的干姜拿給他口含，并從馬搭里拿出一套舊單衣給他換上，這才轉危為安，使他能站起來拄棍繼續前進。新中國成立后，雷經天到北京時，曾對莫文驊的大兒子回憶說：“長征過草地時，是你爸爸給我幾片干姜，救我一命！”

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雷經天被調到中央糧食部任秘書科長，雖然自己的冤屈尚未解決，但為了緩解延安糧食供應不足的問題，他過黃河到山西去購買糧食，日夜操勞，忘我工作，不幸患上了傷寒病，連吃喝都困難，又因無藥醫治，耳朵都聾了。但他仍帶病跋山涉水拼命干，出色地完成了購糧任務。

因種種原因，直到1945年初，中央派陳毅主持召開紅七軍干部會總結工作經驗教訓時，才對雷經天的歷史作出了正確的結論。周恩來等13位負責同志證實：雷經天自參加革命以來，一貫都在黨的領導下工作，經過長期考驗，無論在什么艱難環境中，政治上都是堅定的，“并無改組派的嫌疑”。

因此，中央組織部認為過去開除其黨籍是錯誤的，并修正1935年中央黨務委員會對他重新入黨的決定，恢復其1925年5月的黨籍。

當彭真代表中共中央告知他這個結論時，錚錚鐵漢的雷經天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了。

百姓稱他是 “活包公雷青天”

1937年秋，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在延安成立，雷經天被任命為法庭庭長。不久，董必武院長調往重慶，雷經天接任院長。在這期間，他提出了“廉潔、明辨、公平、正直、果敢、強毅、詳細、謹慎”的十六字工作準則，并建立健全各種司法制度，讓全邊區司法干部嚴格遵守，他親自作出表率，使邊區司法工作出現了一派新局面。

雷經天身材魁梧，形象威嚴，待人和藹，足智多謀，被老百姓稱為“活包公雷青天”。

在陜甘寧邊區，雷經天在司法制度方面的一大創舉是法院受理案件不收訴訟費。這一舉措為邊區人民所歡迎，百姓稱贊說：“我們打官司，公家就管哩！不要下跪，又不花錢，不寫呈狀，非常便利，告了就判，有理就能打贏，而過去只有有錢的人才能打贏官司。”隴東專員兼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隴東分庭庭長馬錫五工作仔細認真，支持劉巧兒婚姻自主，受到隴東人民的稱贊。雷經天總結了這個經驗，大力推廣，并上報邊區政府，中央非常贊賞。

雷經天之所以辦案準確，是因為他善于觀察。一天，兩個農民吵吵嚷嚷來找他“打官司”。雷經天和顏悅色地從桌旁站起來，指著一條長板凳說：“請坐下來說！”還給他們各倒了一杯茶水。

高個兒農民接過茶杯后說：“我路上遇見這個人，他說他沒帶煙袋，要借我的煙袋抽一抽，我就把煙鍋借給他，誰知他一抽就愛上了，硬說這個煙鍋是他丟的，你看天下有這個理么？”

矮個農民則很不服氣，說：“雷院長，這個煙鍋是我的，我抽了七八年了，今天不小心丟了，他撿到了，我認出后，他不但不給我，還耍賴。”高個兒說：“這真是老實人遇到了狐貍精，有理說不清。老百姓都說你雷經天比包公還公道，就請你公斷公斷。”

雷經天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這兩個人，便從高個兒手中接過煙鍋，裝上煙邊抽邊端詳。盡管已經使用了多年，看得出由于主人愛護得好，不僅瑪瑙嘴子晶瑩閃爍，就是白銅煙鍋頭也明光閃亮，完好如初，一點也沒有磕碰的痕跡，煙鍋桿上還吊著一個繡花布袋。雷經天邊看邊思考著，他最后對這兩位農民笑道：“是個好家具，起碼值十來塊銀元哩。”

雷經天抽完一鍋煙，磕掉煙灰，又裝上一鍋，遞給矮個，劃了根火柴替他點上。矮個抽完后，在手上輕輕地彈了幾下，煙灰就被彈落了。雷經天要過煙鍋，又裝上煙，遞給高個說：“你也抽一鍋。”高個接過煙鍋，雷經天照樣給點上。高個一邊抽，一邊笑瞇瞇地瞅著雷經天，似乎心里在盤算著什么。等煙抽完后，高個在石頭上將煙灰當當當幾下磕掉，又裝上一鍋煙，正準備遞給雷經天，雷經天卻讓他再抽一鍋。抽完第二鍋，高個又是當當當幾下磕掉煙灰，再裝上一鍋，恭恭敬敬地遞給雷經天，雷經天又遞給矮個農民。

矮個農民見雷經天只字不提斷案一事，便面帶慍色地說：“雷院長，咱是來請你斷案的，不是要你裝煙的，斷得了、斷不了，一句話！”

雷經天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飯菜涼了不好吃，官司涼了照樣打。來，再抽一鍋煙，再說打官司。”

矮個農民有點生氣，將手中衣服往肩上一搭，背轉身蹲在地上。雷經天湊上前，雙手遞過煙鍋，笑呵呵地說：“還是再抽一鍋吧，癮過足了，打官司也有精神。”

矮個農民拿來煙鍋，悶著頭連抽帶噴抽完了一鍋煙。照例在手上輕輕彈煙灰，煙灰沒有彈盡，就站起來，抬起一只腳，在鞋底上輕輕磕了磕。雷經天順手接過煙鍋，肯定地對矮個農民說：“現在這個案子清楚了，煙鍋是你的，給，拿去吧！”

矮個農民呆住了，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高個農民也愣了一下，氣沖沖地說：“好一個雷經天，是煙鍋上刻著他的名字，還是你和他沾親帶故？為什么不斷案，就把煙鍋給他？”

雷經天收斂了笑容，“我與他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煙鍋上也未刻他的名字，但煙鍋確實是他的。”接著，雷經天嚴肅地說：“你說你抽了十年，而你每抽一鍋煙，就要在石頭上磕一次，那煙鍋頭邊沿不早就讓你磕卷了？可你看，這煙鍋除了你剛才磕下的一點窩窩外，還有磕碰的痕跡嗎？不瞞你說，我抽第一鍋煙時就注意到這一點了。”

高個農民語塞，匆匆溜走了。矮個農民望著雷經天，感慨地說：“抽了幾鍋煙，你斷好了一樁案，真不愧是‘雷青天’啊！”

主審震驚全國的黃克功案

1937年10月，“抗大”發生了第六隊隊長、團級干部黃克功逼婚、槍殺陜北公學女學生劉茜的案件。雷經天主持審理此案件，他根據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依法判決黃克功死刑。這一判決在“抗大”、邊區甚至全國都震動很大，群眾稱贊共產黨秉公辦案，紀明法嚴。

事情大致是這樣的：“七七事變”以后，全國各地許多愛國的青年學生紛紛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投入滾滾的抗日洪流。中共把這些陸續到來的有志青年，按照他們的志愿，一批批送到抗大和陜北公學來培養鍛煉。其中女青年也不少。被黃克功打死的，便是陜公學女學員劉茜。劉茜原與黃克功談戀愛，后來感覺雙方不合適而心生退意。一天晚飯后，黃克功約劉茜去延河邊上“再談談”，談來談去，怎么也談不攏。氣頭上的黃克功開槍打死了她，釀成一起人命案。

第二天，陜北公學學生發現劉茜一夜未歸，派人四處尋找，最后在延河邊上發現了她的尸體，便報了案。黃克功開槍打人時，衣服上濺了血，回去后叫警衛員給他洗。警衛員有點蹊蹺，剛穿上的衣服，干什么又要換洗？于是翻了一下換下的衣服，發現上面有血跡，感到其中定有問題。當上級派人調查劉茜被害的案情時，這個戰士堅決維護黨的利益，把他的疑點向有關領導匯報了。同時，女生隊長陶宛容也證實出事的當晚是黃克功把劉茜約出去的。這個案情的基本線索比較清楚了，組織上就找黃克功談話。黃克功挺爽快地承認：“是我打死的。因為原來我們都講好了要結婚，她又變心不干了，我一氣就開了槍。”

案情報到了副校長羅瑞卿那里。羅瑞卿平時很器重黃克功這個出身貧苦、工作有干勁、能打仗的年輕干部，在黃克功被關押之后，還去看過他一次。但是，羅瑞卿并沒有因為私人感情而放棄黨的原則，把案情原原本本向毛主席報告了。

黃克功

劉茜

這件事在延安轟動了。究竟怎樣處理這個問題呢？群眾中間基本上形成兩種意見：一是殺人者償命；一是給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持前一種意見的，大多是一些老同志，認為隨意殺人已經觸犯了刑律，特別是殺了從外地投奔延安來的愛國青年，政治影響就更壞，而出身、戰功、資歷、職位，都不能成為減輕罪責的理由，不可姑息，不能徇情，應當依法制裁。持后一種意見的，以外來的知識分子為主，大約百分之八九十不同意槍斃。有的說黃克功是長征的有功之臣，年紀又很輕，革命正需要他去沖鋒陷陣，應當把他留下來。

兩種意見，都有道理。該怎么辦呢？當時羅瑞卿同志在研究這件案子的會議上有個發言，說他反反復復考慮了群眾中間的不同意見，更明確了這樣一條基本原則：任何人都要服從法律，什么功勞、地位都不能阻擋依法制裁，不能有例外。黃克功敢于隨便開槍打人，原因之一就是他自恃對革命有功，沒把法律放在眼里，我們不懲辦他，不是也沒把法律放在應有的位置上嗎？況且，在這個問題上應服從大局。延安已成為全國矚目的抗戰堡壘，不愿當亡國奴的廣大同胞都在關注著我們，立志救亡的革命青年正源源不斷涌向延安。這是我們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成功，這是我們面前的一個大局。因此，不依法處理這件事，全國人民該怎么看待我們黨？往后，成千上萬的外地愛國青年還會不會繼續到延安來呢？

黨中央和毛主席十分贊賞羅瑞卿同志的見解，毛主席親自批準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刑庭審判長雷經天來審理這個案子。

接手案子后，雷經天剛開始時在思想上也有過激烈的斗爭，有不少同志對他說，念及黃克功“資格老，功勞大”，要求法院從輕處理，或帶刑發配到抗日前線殺敵贖罪；有的同志出于憐惜老戰友之情，向毛澤東請求免予黃克功一死。雷經天為維護法律的神圣尊嚴，堅持依法辦事。為了慎重起見，雷經天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把黃克功的犯罪事實作了匯報，并提出自己對此案的處理意見：嚴格依法辦事，對黃克功處以極刑。

1937年10月11日，也就是案發后的第6天，在被害者劉茜所在單位——陜北公學大操場，召開數千人大會，進行公開審判。時任抗大政治部胡耀邦、邊區保安處黃佐超（王卓超）、高等法院檢察官徐時奎為公訴人。由審判長雷經天和抗大、陜北公學群眾選出的李培南等4位陪審員以及書記員任扶中組成審判庭。公訴人與證人向大會陳述了黃克功殺人案的全部細節。黃克功向法庭表示認罪服法，并如實地供述了犯罪的全部經過。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但堅持認為：劉茜破壞婚約是侮辱革命軍人。當審判長雷經天問黃克功對法庭有什么請求時，黃克功提出：死刑必須執行，但希望死在與敵人作戰的戰場上，不死在自己的法場上。他請求給他一挺機關槍，由執法隊監陣，死在同敵人的沖殺中，并說如果這不合刑律就算了。在黃克功供認了犯罪事實和經過后，與會的各單位、團體代表相繼發言，發表了對這一案件的不同處理意見。經過短暫的休庭議決之后，由雷經天宣讀了邊區高級法院的刑事判決書，判決黃克功實行逼婚不遂殺害人命一罪死刑。最后，還由雷經天當著黃克功的面，向大會宣讀了毛澤東同志為此案給他的復信。

毛澤東給雷經天的回信

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關于黃克功一案的判決書

雷經天同志：

你的及黃克功的信均收閱。黃克功過去斗爭歷史是光榮的，今天處以極刑，我及黨中央的同志都是為之惋惜的。但他犯了不容赦免的大罪，以一個共產黨員紅軍干部而有如此卑鄙的，殘忍的，失掉黨的立場的，失掉革命立場的，失掉人的立場的行為，如為赦免，便無以教育黨，無以教育紅軍，無以教育革命者，并無以教育做一個普通的人，因此中央與軍委便不得不根據他的罪惡行為，根據黨與紅軍的紀律，處他以極刑。正因為黃克功不同于一個普通人，正因為他是一個多年的共產黨員，是一個多年的紅軍，所以不能不這樣辦。共產黨與紅軍，對于自己的黨員與紅軍成員不能不執行比較一般平民更加嚴格的紀律。當此國家危急革命緊張之時，黃克功卑鄙無恥殘忍自私至如此程度，他之處死，是他的自己行為決定的。一切共產黨員，一切紅軍指戰員，一切革命分子，都要以黃克功為前車之戒。請你在公審會上，當著黃克功及到會群眾，除宣布法庭判決外，并宣布我這封信。對劉茜同志之家屬，應給以安慰與撫恤。

毛澤東

一九三七年十月十日

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張聞天（洛甫） 同志參加了公審大會，在審判結束后，發表了怎樣正確對待和處理戀愛婚姻與革命關系的重要講話。通過公審大會，廣大群眾對邊區高等法院的判決一致表示擁護。

黃克功公案后不僅在陜北公學，而且在抗大、中央黨校等青年知識分子比較集中的單位，以至延安以外的廣大地區都引起了很強烈的反響。它成為一次生動的、實際的政治思想教育，讓廣大民眾感受到中國共產黨紀明法嚴，不諉罪，不枉法，鐵面無私，秉公辦事，和國民黨有天壤之別。這正是共產黨的力量之所在，也是國家和民族的希望之所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