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境遇劇”中個體的“自由選擇”

【摘 要】薩特的存在主義“境遇劇”作為薩特文學中戲劇創作的一個獨特之處，集中體現了薩特的存在主義哲理。在他的劇作中體現了一系列的存在主義哲理，主要是他的“自由選擇論”，不僅給后世留下了寶貴的文學財富，更向個體昭示了一種全新的人生坐標和倫理尺度，體現了薩特對人的生存狀況的密切關注和對生命意義的積極思考。

【關鍵詞】薩特 境遇劇 自由選擇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5）01-0084-02

在談及20世紀的西方哲學流派中，存在主義是不可避開的，甚至可以說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存在主義文學作為存在主義哲學的思想載體，與其他文學創作的不同之處是哲理性多于形象性，它寓高度的哲理于文學作品中，不講求故事情節的復雜性和曲折性，很少有起伏跌宕和故事高潮，而主要是對主人公的精神狀態展開哲理性的議論分析，人物是作家所要表達哲學概念的符號和工具，這在存在主義文學中非常明顯，薩特的戲劇創作就是最好的例子。

薩特是20世紀的文學天才，同時也是法國存在主義文學的主要代表人物。“境遇劇”是薩特戲劇創作的一種很典型的稱謂，也是他戲劇創作的獨特之處。這里的“境遇”指的是人生存在客觀環境和生活的各種遭遇，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各種關系。薩特把境遇運用到戲劇上，創造了一種“境遇劇”。“境遇劇”是與傳統的“性格劇”相對而言的。性格劇注重性格分析和性格交鋒，其設置處境的唯一目的是突出人物性格，是給人物創造其顯露性格的條件。而“境遇劇”創作的目的在于探索人類經驗中的一切共同的“境遇”。它主要關心的不是人物與環境的關系，而是將人物置于一種極度的境遇中，著重表現人物的動態選擇，從而造就自己的本質，表現自己的性格和命運。如薩特所說：“境況是一種召喚：它包圍我們，給我們提供由我們去選擇的解決辦法……是人的境況以及在這些境況中選擇了他們所成為的東西的個體。”因為這種戲劇要表現人的境遇，表現人在特定境遇中的自由選擇，所以薩特稱它為“境遇劇”，或“自由劇”。

基于對人的存在和本質問題的理解上，他曾經在演講中論證其“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不僅否定了有神論和決定論，強調了人的主觀性意志和能動性，而且還特別提出對行動的重視。在談到人的存在狀況時，薩特明確指出：“存在被歸結為作為……存在對于人的實在來說，就是行動，而停止行動就是不再存在。”說明人之所以存在，不受任何約束和管制，就必須自我進行作為，也就是行動和選擇，并且要對自己的選擇和行動承擔責任，這在他的戲劇創作中也有體現。

一 個體必須進行選擇

在薩特的戲劇創作理論中，他認為人存在以后，所謂的人的“本質”才會慢慢地被創造和形成，而這種創造與形成具體就是通過自我選擇來進行和完成的，在“境遇劇”中，這種選擇體現為在一種極度的境遇之下進行完全自由的選擇。所以劇中的人物常常面臨著“生不成，死不能，前無路，后無岸”的復雜兩難的境遇，人物不得不對類似于生與死、進與退、善與惡的問題做出明確而必須的選擇；主人公所面臨的各種境遇，哪怕是看起來沒有自由的情況下，其實仍然有很大的自由選擇的空間，就如被按到水里般的窒息，你也有“喝水”還是“不喝水”的選擇。任何人所面臨的任何境遇都像十字路口，向東還是向西，向南還是向北，由你自己去自主選擇，并且非進行選擇不可，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站在原地也是一種選擇（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和態度），如薩特所說“自由是選擇的自由，而不是不選擇的自由，不選擇實際上就是選擇了不選擇。”這充分告訴我們選擇的無條件性。

如在《禁閉》中地獄般的窒息里，也有多種選擇，是選擇勇敢地面對和承擔自己的過錯還是膽小如鼠地逃避，是選擇打破這種禁錮還是墨守遵從。在《死無葬身之地》中五個人面對同樣的境遇做出了如此豐富多樣的選擇。面對死亡時，也有英勇、平靜、恐懼、悲哀等多向的精神狀態的選擇，總之，薩特提倡我們要進行選擇，并且必須進行選擇。

二 選擇是“絕對自由”的

薩特強調在選擇無條件性時，更強調選擇的絕對自由性，如果依照他人的意志行事，就會喪失自我，從而也失去自由。所以，人在進行自由選擇時，就不必受到時空的限制，而可以隨時隨地地選擇自己的行為，并為自己定性。

如在《恭順的妓女》中就充分體現了這一點，白人妓女麗瑟在各個時刻的“自由選擇”成了這個劇本著重描寫的命題。一個黑人無辜被當局追捕，他去求救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白人妓女麗瑟，麗瑟答應為他作證。此時此刻，麗瑟做出的是一種“善”的選擇，良心和正義促使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后來，白人弗雷德及其父為了救自己的親戚（真正的罪犯），對麗瑟進行了百般利誘，麗瑟便在假證詞上簽了字。此時，麗瑟所做的選擇就是一種“惡”的選擇。這是一種所謂的為形勢所迫、為求生存而做出的選擇。不久，麗瑟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當黑人再次出現時，麗瑟不但把他藏了起來，而且還保護他逃走，把槍口對準了弗雷德。這樣，“善”的選擇又在麗瑟心中占了上風，這是真正地選擇。但在弗雷德的一番花言巧語下，麗瑟最后又做出“惡”的選擇，投入了他的懷抱。劇作雖然現實性比較強，作者表現的仍然是“自由選擇”的主題，并且是絕對自由的。麗瑟是作者按照他的存在主義文學的真實性的標準塑造出來的。在薩特看來，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如果典型化，就會使人物失之于真實和存在的價值。因此，作者在劇作中自始至終都把麗瑟作為一個“真實的人”放在現實生活中，讓她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這也是人物選擇的絕對自由化的表現。麗瑟對“見義勇為”的選擇，表明她具有真正善良的品質；她對“妥協投降”的選擇，則表現她具有患得患失的狹隘心理。因此，作者沒有把麗瑟塑造成像羊脂球那樣典型而又崇高的人物形象，而是給人物提供了自由選擇的空間，通過麗瑟在各個時刻的“自由選擇”，作者真實地突出了他一貫主張的人的自我選擇的“絕對自由性”的問題。

三 個體不能隨意的選擇，選擇要承擔后果

雖然薩特的“境遇劇”所倡導的自由選擇是絕對化的自由，但他也主張在某些時候應把“本人的自由”放在“大眾自由”的原則下，這意味著人在進行自由選擇時具有絕對自由的選擇權利，但人不能隨意地進行自由選擇，人的選擇一方面要承擔后果；同時，人的選擇與社會和他人有密切的關系。正如他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里寫道：“我不能不在要求自己的自由的同時，要求別人的自由。我只有在為別人取得自由的時候，才能得到我自己的自由。”這就將薩特的唯我論與徹底的個人主義區分開來。

在薩特的劇作中，他的“選擇”的“自由”是包含著“責任”的概念，他指出：任何一個具有自由意志的人，一旦做出某種選擇，他就必須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并且這種承擔必須是完全由你個人來進行的。因此，人們在進行選擇時一定要考慮清楚，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是由你自己去決定的，你的行為所導致的一切后果，正面也好，負面也罷，都要由你自己去擔當、去負責。每個人做出自己的選擇時，實際上就相當于做示范，它實際上就是為他人做出了選擇，作者在人物的選擇中實踐著自己的選擇或者說實踐著“人”的選擇。選擇雖然很重要，但選擇所帶來的后果則更重要。正如他所說“從種種方面來說，我對自己的選擇是負有責任的；在自己承擔責任的同時，也是整個人類承擔責任。”由此可看出，自由選擇與承擔責任有時是相輔相成的。

在《死無葬身之地》中，少年弗朗索瓦被掐死的結果，是自己進行選擇所導致的，自己必須承擔全部的責任。這份責任沒有任何人可以代他承擔，甚至連分擔也不可能，即使是他的同胞姐妹，也只能忍受巨大的痛苦，讓他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戲劇中薩特用極端的方式和殘酷的情景揭示了“自由”與“責任”之間不容分說的必然聯系，并以此警示世人：與“自由選擇”相伴的并不一定都是輕松和愉悅，而往往是嚴峻的擔當；反之，也只有勇于擔當的人，才能行使真正自主的自由選擇。《骯臟的手》中，賀雷德為了自己的政策而死，他對自己的死亡負全部的責任，雨果最終之所以選擇死，也是為其自己的選擇（謀殺）選擇了“承擔責任”的結果。《禁閉》中，三個鬼魂生前都做過“自由選擇”，他們必須對自己的選擇行為的后果承擔責任。加爾散平時信仰“英雄”，而戰場上面臨死亡威脅時卻選擇了逃脫，因而它在地獄里只希望人們不要把它當作膽小鬼，但他清楚：“你的一生就是你的為人，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是。”他在選擇逃脫時意味著應當承擔膽小鬼的罵名。《蒼蠅》中俄瑞斯特斯決定選擇殺了仇人和自己的親生母親，為父報仇，為全城的老百姓宣告自由，這是一個英雄式的“選擇”，但也免不了要承擔后果。他說：“我的罪行就是屬于我的，我當著太陽的面要求承擔這一罪行，這一切都是屬于我的，我把這一切承擔下來了。”

薩特在強調人要進行絕對自由選擇的同時，似乎更強調了承擔結果，也只有勇敢地承擔了自己進行選擇所造成的種種結果，才有權利進行自由選擇，創造屬于自己的“本質”。這向個體昭示了一種全新的人生坐標和倫理尺度，體現了薩特對人的生存狀況的密切關注和對生命意義的積極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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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法〕薩特.存在與虛無（陳宜良等譯）[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

[3]〔法〕薩特.薩特精選集（上、下）（沈志明編選）[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

[4]王忠祥.外國文學專題選講[R].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責任編輯：龐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