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25日,是我媽翻著老黃歷為我們訂的喜日。彼時,我跟老公相識不足百天。
我媽像急于扔掉燙手的熱山芋一樣把我嫁了出去。15年前的小城,27歲的女子著實是資深剩女,老人只想要我有個歸宿,卻沒想這個歸宿是否適合我。
所有熟悉我的人都問,你,嫁他?
是的,我們倆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把朋友帶回家喝酒搓麻到深夜,走了我就跟他吵,有一年紅泥巴網童書大優惠,為買那些即將絕版的好書我花掉400元錢,他差點兒把杯子摔到我臉上。
我們結婚當年公公病倒,之后纏綿病榻,一年間5次入院。他有哥有姐,但每次都是晚上他陪床,白天我送飯我照顧。嫂子是潑辣的主兒,而我,再苦再怨,都不會在婆婆面前抱怨一個字。
女兒三四歲時,對婆婆欺軟怕硬的無奈,對他不思進取的失望,和親人接連故去的打擊,我心灰意冷,抑郁到想死的心都有。
女兒2001年臘月二十七出生。婆婆伺候病重的公公,我媽照顧年邁的外婆,沒人顧得上我們。年三十那晚,舉國歡慶春節,他連夜撮洗我生女兒弄臟的衣服和女兒的尿布,一直洗到新年鐘聲敲響。鞭炮齊鳴時,我看到他洗尿布的臉盆上飄著一層黃黃的片片。
他從沒洗過衣服,不知道有便便的尿布要單獨拿出來沖洗。可不會洗衣服的他從那天起包攬了所有尿布,到女兒兩歲,我洗的也絕不超過10片。
我從前的文章里有過我月子飯的描寫。他煮一鍋小米粥,每頓切下一塊,加熱水紅糖與煮雞蛋攪拌起來。這樣的飯,我不換樣兒吃了一個半月。他不會做飯,第一次做魚,他加了半鍋清水把魚扔了進去。那時,除了米粥,他還沒學會做別的。
到現在他會做的飯也寥寥可數,當年卻一日三餐為我做了一年飯。中午時間緊,他走路都帶著跑。他曾經喂女兒喝了一個星期的“酸”奶,不知道奶放時間長了會餿掉。女兒并沒喝壞肚子,長到3歲,晚上吃奶喊的還是爸爸。
我們吵架,甚至動手,喊過離婚。我們沒有戀愛過,連一張婚紗照都沒有,他沒為我買一支玫瑰,沒送我一件禮物,但那些溫暖的細節成為我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那些年與他格格不入,不肯妥協。在當時看來,妥協就意味著丟失自己。直到后來,才發現做自己并不是豎起棱角刺痛他,而是懂得平和,懂得退讓。自此,我調轉頭來與他言和,一邊努力工作打理家務,一邊讀書寫字。女兒一天天長大,以我為樣子,對他尊重有加,成績更是優異。現在他為我訂做書架放新書,為我寫稿提供素材,就在昨晚,女兒做作業,我趕稿敲字,一旁的他,一本厚厚的專業資格考試書正讀得辛苦。
我在婆家受的委屈不再在他面前重復,再不好,也是他的至親。節假日去我媽家,他里里外外修修補補,他說,我媽怎樣對你你都對我媽好。
早年我總下決心,女兒大了一定離開他。但今天想,若是離開,他連頓家常的餃子都吃不上,我,無論如何也舍不得了。
女人是一個家的風向標,應該軟,應該柔,柔能克剛。我慶幸我的醒悟和改變。15年,我們終于在婚姻里成長起來,如小雛破殼,經歷疼痛,卻新鮮飽滿,充滿活力,幸福而生動。(責編/詩坤ranbaom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