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描寫引領讀者走進凱瑟琳的樂園

摘 要：《序曲》（Prelude）是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在1915-1917年創作的，細節描寫是這篇小說的突出特點之一，此特點在其無情節模式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充分體現了其全新的現代短篇小說寫作概念。

關鍵詞：細節描寫；散文式敘事；自然主義

《序曲》是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寫作成熟期創作的一則優秀短篇小說。這篇小說是根據作者運用豐富的想象力和嫻熟的寫作技巧把她所憶的家庭中的真實事件建成了藝術作品，而《序曲》正是作者根據全家移至惠靈頓郊區她父親買下的住宅發生的一些事件寫成的。[1]

小說沒有按照小說的標準程序完成，而是開創了適合作者獨特的內容與形式——散文式敘事作品，從結構上看故事是片段性的：搬家、告別老屋、喬遷新居、新居第一夜、白天各行其是、忙碌的外祖母、撐家主外的男主人、午餐宴會、聽差斬鴨、嬌貴的姨媽、女主人的彷徨，從結局上看是無結局的。全文既沒有貫穿全文的主線，也沒有開頭與結尾的照應，更沒有高潮，小說的主要線索是環境的變化，人物活動松散地交織著。喜歡欣賞小說情節的讀者可能開始有些疑惑不解，可是當讀者耐心地讀下去的時候，會驚喜地發現凱瑟琳以其強大的藝術生命力將讀者帶入她描繪的樂園，自然地融入到這一家人的生活中。

《序曲》中的細節描寫獨擅勝場，展示了新西蘭田園情趣與文化，給與讀者的是聲色兼備，娓娓動聽，且極具立體感，讀后掩卷沉思尚覺余音裊裊，回味無窮。通過作者的對人物外貌、神態、語言、動作、心理以及環境氛圍等細節描寫，刻畫了人物的性格、豐滿了人物形象、也豐富了小說的內容，讓讀者仿佛置身于一群生活在新西蘭廣袤的土地上的人們中間。琳達——這個作者最為關注的人物，三個孩子的母親，更是一位養尊處優、對周圍一切漠不關心的有閑階層太太，在作者一系列的細節描寫中，活靈活現地走到讀者身邊。

小說開頭，沒有過多的闡述，直接描寫一家人和帶走一家人的馬車。小說的第一段里，作者通過幾句外貌和聲音的描寫就把弱不禁風的琳達勾勒出來，“…and Linda Burnell could not possibly have held a lump of a child on hers for any distance.”“…her voice trembling with fatigue and excitement.”[2]她坐在車上竟然無力抱自己的孩子，稍微為搬家出些口舌之力也累得說話都有些顫抖，讀者看到的是一個幾乎病入膏肓的重病患者。接著場景轉到琳達的媽媽，孩子們的外祖母如何把女兒當成重點呵護的病號，兩個女孩夜晚剛趕到新家，迎接她們的是外祖母的警告，“Be very quiet，…Poor little mother has got such a headache.”[3]

但是隨著環境的變化，讀者通過琳達的動作細節發現她的身體狀況似乎沒那么嚴重，她餓了還款款走進廚房叫：“I’m so hungry…where can I get something to eat， mother”然后對妹妹貝莉爾說“do you want half my gingerbread？”還“waved the knife at her（Beryl）” [4]二人吃起姜餅來。儼然像正常的健康人。

尤其當作者描述琳達迎接外出工作回來的丈夫時，從玻璃門里走出來，“Linda carried the oysters in one hand and the pineapple in the other.”接受丈夫的擁吻時“she put the bottle of oysters and the pine on a little carved chair”然后“She took them out and hung them over his ear.”[5]作者通過伯納爾工作回來之際，琳達“走出來”、“一手拿著牡蠣，一手拿著菠蘿”、“把牡蠣和菠蘿房子一直雕花椅上”“把櫻桃拿下來，夾在他耳朵上。” [6]這一系列的動作細節描述，讀者看到的琳達是一位生理機能正常的妻子。而在丈夫與妹妹打牌時，琳達站起身來，通過長廊走向花園與母親拉家常，一起欣賞龍舌蘭的細節顯然在告訴讀者，她是一個身體正常的女人，小說開頭她整日病懨懨慵懶于床上的形象完全是因為她苦悶，優越的中產階級的物質生活無法釋懷的杰作。琳達的生活環境不差，上有老下有小，丈夫對她也不錯，有完美的新家，有溫馨的花園，簡簡單單的生活細節就在讀者眼前勾勒出一個在新西蘭都市郊區，養尊處優的有閑階層太太。

為了讓這個中心人物更加豐滿，作者還用第三人稱描述了琳達的心理活動的細節。“If only he wouldn’t jump at her so， and bark so loudly， and watch her with such eager， loving eyes” [7]就一般人來說結婚生子是一種幸福的經歷，至少也是十分平常的事。可對琳達來說卻是一種焦慮，一種恐懼。她懼怕性生活，懼怕丈夫“往她身上撲過來，……用那么渴望愛慕的眼光老盯著自己”[8]，在這里作者用了一個語言的描寫，展示了她向丈夫求饒并亮出免戰牌，“You know I’m very delicate. You know as well as I do that my heart is affected， and the doctor has told you I may die any moment. I have had three great lumps of children already…”[9]

琳達這個人物的完全是通過其外貌、語言、動作和心理的細節描寫走進讀者的，頻頻生育孩子的焦慮拉開了她和三個孩子的距離，她把教養孩子的事情全權甩給自己的母親，孩子的外祖母，為了搬走更多的用具，把最小的兩個女兒留下來乘坐陌生人的車走夜路，她也不聞不問，幼小對孩子們好不容易來到新家， “‘Are those the children？’But Linda did not really care； she did not even open her eyes to see” 琳達也只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聽到女兒膽怯的哭叫也無動于衷，甚至說起女兒“Oh， Kezia has been tossed by a bull hours ago”時，她也無切膚之痛，邊說還邊“winding herself up in her shawl again”。[10]其對孩子的冷漠程度通過這無動于衷、講到孩子被公牛撂倒了卻自顧自地裹圍巾表達得淋漓盡致。這是一個世上少有的卻十分真實且有些病態的母親。不少國內外學者分析琳達有著一種自戀情節，其實不然，琳達，作為一個有閑階層的太太，自小生活優裕，在其母——文中外祖母的卵翼下嬌生慣養，只曉得被人服侍，不懂得施愛于人。說其自戀，不如說起自私。

作者還通過夢境與幻覺的細節描寫出奇制勝地展現人物內心世界。琳達生活環境所限，夢境便是感情的脆弱對現實的焦慮、對無牽掛的兒時的懷戀。生育使她產生了恐懼，夢中的鳥——小絨球一下子“變成了光腦袋的大頭娃娃”，她想脫離現實，于是“她在夢幻中覺得，有人把她從冰冷的水中撩到提著雙槳和豎著味甘的船上，然后雙槳飛快地劃著，向遠方劃去……”夢幻是現實生活的曲折反映，曼斯菲爾德巧妙地用琳達的夢境于幻覺點化出她既想擺脫現實的羈絆又無法躲避現實的矛盾心理。這種矛盾心理使她既躲避與丈夫的性愛，又要“揪著他（丈夫）的耳朵把頭捧過來很快地吻了一下” [11]表現出夫妻間的親昵。這種矛盾心理使她對孩子們漠不關心，但有時接近一下孩子，如給凱賽亞介紹百年開花一次的龍舌蘭。盡管是“半閉著眼睛”，但“低頭朝她微笑”，[12]還是閃現出母親慈祥的一面。

作者不僅對琳達這個重要角色不遺余力地進行多角度的細節描寫，在對小女孩、小男孩的生活細微末節也是順手拈來，搬家時，因東西過多車子只好分別乘坐，姐姐搶先坐在趕車人高高的座位上，兩個妹妹被撇下等待下一輛車，于是讀者看見“At the last moment Kezia let go Lottie’s hand and darted towards the buggy.”那個不要“被遺棄”的女孩的最后一搏。 ‘I want to kiss my Granma goodbye again.’But she was too late.” [13]可是就算是這個親一下外祖母的愿望也在馬車絕塵而去中“被遺棄”了。看到這個場景，讀者仿佛置身其中，仿佛自己就是那兩個“被遺棄”的女孩子，看著外祖母、母親一干人欲取驅車遠去，對那種被遺棄的失落感和失去親人依靠的恐懼感，感同身受，這一連串穿插這動作、語言以及場景描寫瞬間就把讀者牽入其中而同病相憐起來。

對于小女孩凱賽婭另一個精彩的細節描述是她被約瑟夫斯太太一家大小嘲弄后一舉一動。作者以第三人稱逼真地描繪出少女受委屈后瞬間閃現出性格上的自制亮點：“Pooh！ She didn’t care！”一個“呸！”一個“不在乎”表現出了少女的倔強，而同時作者又描述到“A tear rolled down her cheek， but she wasn't crying. She couldn't have cried…she caught it with a neat little whisk of her tongue and ate it before any of them had seen.” [14]一顆淚珠沿著臉頰“滾”了下來。可她“沒有哭”，她不能“哭泣”。女孩倍受委屈，但性格堅強和堅韌的自控能力驟然表現于文中，尤其精彩的是作者勾畫出的小女孩在眼淚緩緩落下時，用舌頭利索地輕輕一舔，咽了下去， 這“一舔”“一咽”的動作描寫將小姑娘那可愛的堅強躍然紙上。

小男孩的特征盡管著墨不多，但作者仍不吝嗇筆墨刻畫男孩子的頑皮，如兩個女孩凱賽婭、羅蒂留在約瑟夫斯家里時，進屋后則要坐下，約瑟夫斯家中的小男孩摩西“grinned and gave her a nip as she sat down…” [15]，小男孩這個“咧嘴笑笑”伴著“掐”這些小動作將其天真與淘氣躍然紙上。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在《序曲》中的細節描寫是這篇小說的特點之一，作者看似隨意其實精心描繪的具有典型意義的細小動作，表情上的細微變化或細微的生活情節、微妙的心理活動，將讀者融入作者的生活。這般運用多角度的細節描寫成功地讓讀者貼近作品中的人物們，也隨作者的筆墨步入了矛盾著的又十分平靜和諧的樂園。

參考文獻：

[1]伊恩·戈登 .《未發現的國土》.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1.

[2][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Mansfield， Wordsworth Editions Limited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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