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規則為視角論梁山悲劇的必然性

摘 要：以規則為視角，從法律規則角度論述了宋江等梁山好漢的本質；從道德規則角度論述了忠義難以同時兼顧；并以法律規則和道德規則為基礎，論述了梁山踐行游戲規則時存在的缺陷。由此，梁山悲劇也就在所難免。

關鍵詞：法律規則；道德規則；游戲規則；梁山；悲劇

好書如好酒，愈久彌香，《水滸傳》[1]就是這樣的一本好書。對《水滸傳》的解讀很多，但這些解讀多帶有個人和時代的雙重烙印。當然，這也正是對文學作品解讀的方法之一，也是其愈久彌香的重要原因。如今，我國法治建設如火如荼，公民意識亟需提升，而規則意識是公民意識的核心內涵，是法治秩序建立的基礎，于此，本文試圖以規則為視角論述梁山悲劇的必然性。

一、規則及其在《水滸傳》中的表現

童世駿認為：“規則是一種可以從正當與否的角度來加以評價的有關人類行動的普遍的規范性命題，或者更簡單一些：規則是一種我們可以追問其是否正當的普遍的人類行動規范?！币罁巹t的根據，童教授還將規則分為技術規則、游戲規則、道德規則和融合了前三個規則的法律規則。技術規則是指為達到一既定目的而采取的有效步驟、手段或方案，往往以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為基礎。游戲規則以約定為基礎，用來約束處于特定“角色”中的人們的行動。道德規則不以客觀規律和約定為基礎，但又與客觀規律和約定有些關聯，其重要區別在于道德規則一般可稱為“義務”。法律首先是一種游戲規則，從道德的角度看，要求法律符合正義原則；從技術的角度看，要求法律符合效率原則。[2]

規則的外延很廣，廣泛地存在于我們的社會生活中?！端疂G傳》作為一部現實主義小說，和現實生活一樣，其中包含了諸多規則。但由于技術規則以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為基礎，步驟、手段或方案與既定目的之間往往是客觀的因果關系，因此，本文不從技術規則角度論述。

二、規則重重，矛盾凸顯終致悲劇

（一）法律規則

鮮有人從法律的角度論述《水滸傳》，但該書以大宋為社會背景，又極力倡導“忠”，自然有法律規則存在。以法律規則為視角是要審視梁山好漢是否具備當官的條件，或者說是否符合好官的標準，從而讓我們認清梁山好漢的本質。

1.殺人只逃跑——缺乏正義

除戰爭、山寨打劫和個人剪徑殺人外，個人犯罪殺人在108人中并不多見，有魯達、宋江、武松、石勇、李逵、石秀和楊雄。他們殺人后只一溜煙地逃跑，根本沒有自首的想法。如果宋江在帶領花榮、秦明上山的途中沒有收到宋清的信，應該是不會回去“自首”的。花榮居然還邀請宋江去避難，柴進更是來者不拒，“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最基本、最原始的正義，但在梁山一伙人身上是缺乏的。

缺乏正義這一論斷有很多明證，事實上，他們中的很多人連一般的“道義”都不講。一是打劫、剪徑不問良善，是典型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麻蝦。二是劫富不濟貧，不論是山寨還是個人弄得錢財，少有去接濟貧苦的。三是為實現目的而不擇手段，如宋江為斷秦明后路，殺害良民，致其一家老小死亡；吳用為逼迫朱仝上山，授意李逵殺死小衙內。由此可見，梁山之“義”實為一個狹小的范疇，少有正義、公理可言，更多的是兄弟意氣相投，甚或臭味相投。因為，梁山108位好漢中，真正被官吏逼其上山的不多，有相當部分是自愿的，還有部分是被宋江等所“逼”。

2.袒護兄弟情——無視法律

文種多處寫到某官吏袒護某人，以義氣為重。如宋江私放晁蓋，雷橫、朱仝假意捉拿晁蓋，施恩免武松殺威棒，戴宗、李逵視宋江為上賓，朱仝放雷橫等。雖然個別案件確有濫官污吏參雜，也盡管宋朝的法律不似今天的法律，有太多不足，但從一些例子看，也基本體現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等原始正義，可是，梁山好漢們卻無視法律。

作為刀筆精通、吏道純熟的宋江對法律是熟識的。如宋江認為劫取生辰綱犯下了彌天大罪，于法度上饒不得；犯人戴枷鎖是國家法度，不敢擅動；面對梁山兄弟苦留，他更是以死相威脅，執意不肯。朱仝面對吳用、雷橫的邀請，亦是斷然拒絕。然而，他們的做法卻剛好與清醒的認識相反。從這個角度而言，他們和蔡太師、高俅等流在本質上并無差別，差距在于五十步與百步。

3.反濫官污吏——口號而已

自古到今，濫官污吏都是法律打擊的對象。包括毛澤東在內，諸多人認為《水滸傳》是反貪官的。對于這種觀點，筆者不太認同：一是濫官污吏肯定包括貪官，但以宋江為首的梁山好漢好送禮。高俅戰敗離開時，不惜重金送與各大小官員；宋江數次送禮宿太尉。事實上，宋江對于送禮是有清醒認識的：宋江征遼大破混天象陣法后，遼丞相出城說投降一事時帶了很多禮物，宋江義正言辭地說：汝今以賄賂相許，覷宋江為何等之人！再勿復言！反觀當下，勢微時送禮，勢大時收錢，正是貪官的歷程。二是高俅戰敗被俘而不殺。宋江集團明知圣上被蔡京、高俅、童貫、楊戩蒙蔽，替天行道當然要除此四害，但童貫戰敗不追，高俅被俘不殺，甚至還將希望寄托于高俅，而無視兄弟林沖、楊志的仇恨，更以為高俅不記殺高廉之仇，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當然，他們也確實反濫官污吏，反的是一些微不足道、于路阻礙的“蒼蠅”。如果僅以此來證明他們是反貪官的，恐怕有些證據不足。

（二）道德規則

晁蓋死后，宋江急不可待地將“聚義廳”改為“忠義廳”?！爸伊x”既吸納了有一定政治抱負的關勝、盧俊義等流，又留住了極重情誼的劉唐、阮氏等輩，造就了梁山一時的輝煌，但忠義有別，以忠統義，又造成了宋江及梁山的悲劇。

1.忠與義的區別

全文除了忠、義之外，還有一個道德規則，那便是孝。宋江被稱“孝義黑三郎”，原因在于于家大孝，為人仗義疏財。忠要求臣子對君盡心、尊敬；孝要求子女善事父母；義指正義、道義、仗義。由此可見，忠孝具有縱向性，規范尊卑身份關系；義具有橫向性，在《水滸傳》中很大程度上指同情與支持受冤被壓的人和事。

2.忠義難兩全

義之前加一個忠字，以忠統義，則是對縱向秩序的認同，就如宋江綽號“孝義黑三郎”，當義和孝發生矛盾時，則會重孝而輕義。以忠統義，在《水滸傳》中至少有三重悲劇。一是為了招安致使“替天行道”流于口號，而不可能除掉既是朝廷頂梁柱，又是最大貪官污吏，還是圣上最親近的蔡京、高俅等，梁山事業在名義上以失敗告終。二是招安后，“順天”、“護國”之旗號致使宋江等征遼、平方臘，兄弟十損其八，梁山事業在組織上以悲劇告終。三是已成正果的宋江、盧俊義等，因“替天行道”的不徹底，最終也落得飲鴆的下場，吳用、花榮雙雙自縊，自此，梁山悲劇已不可復加。[3]

（三）游戲規則

游戲規則是典型的圈子文化。《水滸傳》中有很多的圈子，每一個圈子都有自己的游戲規則。宋江到梁山后，豎起“替天行道”大旗。替天行道之“天”，主要有三個含義：一是天神，如晁蓋的“北斗七星”之夢，宋江遇玄女得天書，即是“上天顯應”，這為全書增添了浪漫主義色彩，但無甚實質意義。二是天理，循正義與公理除暴安良、斬殺貪官污吏，是梁山招安前的游戲規則。三是天子，要順天、護國，這是他們接受招安，征遼打方臘的原因，是梁山招安后的游戲規則。

1.“替天行道”是梁山聚義的口號

九天玄女傳書三卷，并吩咐可替天行道，此后，宋江便逐漸開始了他的梁山事業?！疤嫣煨械馈贝笃焓呛螘r掛出去的，書中并沒有正面交代，只是盧俊義被賺梁山，仰面看到了“替天行道”杏黃大旗。事實上，在盧俊義上山之前，替天行道就已經成為梁山聚義的口號。韓滔、彭杞、凌振、徐寧、呼延灼、宣贊、郝思文、關勝、索超等軍官上山時，宋江都有相似的說詞，大抵是說冒犯虎威，只因朝廷濫官當道，污吏專權，宋江一伙替天行道，專等招安。顯然，除暴安良、反貪官污吏成了梁山要約聚義的口號，是梁山吸攬人才的良方。之后的董平、張清皆是如此。

2.反濫官污吏形似而神不是

之所以說反濫官污吏形似而神不是，除前面法律規則分析的兩點原因外，還在于反濫官污吏缺乏主動性和徹

底性。

《水滸傳》戰爭場面宏偉而細膩，充滿暴力和血腥，但在招安前，眾多戰爭中無一場是單純的除暴安良、反濫官污吏的。戰爭主要分為三類：因弟兄被害以及挑戰而戰，應對朝廷征繳而戰，為定梁山泊主而戰。雖然這些戰爭客觀上起到了除暴安良、反濫官污吏的的效果，但與宋江等人宣傳的“替天行道”相差太遠，連主動出擊的東平府和東昌府之戰，其目的一是定主，二是借糧，與除暴安良、反濫官污吏毫無關系。

燕青在李師師處向宋徽宗道：宋江這伙，單殺貪官污吏讒佞之人，愿與國家出力。貪官污吏讒佞之人，無疑就是蔡京、高俅、童貫、楊戩等人。高俅被俘，宋江只道：安敢反逆圣朝，這兒犯罪的多，逼得如此，希望太尉救拔得瞻天日。一副搖尾乞憐的嘴臉，至此，“除暴安良、反濫官污吏”這一游戲規則宣告終結。

3.“順天”、“護國”——梁山盡忠

梁山招安后，“替天行道”大旗被“順天”、“護國”兩面紅旗替代。征遼無一個弟兄死亡，平方臘弟兄十損其八。為何平方臘損失如此慘重，原因是多方面的：客觀原因如公孫勝缺席、神醫安道全調回京師、軍士水土不服、水軍不及對方和多巷戰等，主觀原因如殺俘虜和分兵作

戰等。

自首戰攻下潤州時，宋江就開始了殺俘虜、祭奠陣亡梁山好漢的政策，這造成對方以同樣的方法對待被俘的梁山好漢。宋江為什么要這么做？原因在于要和方臘徹底劃清界限，不能讓朝廷有半點懷疑。征遼時，唯一一次分兵就導致了盧俊義大敗，若不是宋江去救，盧俊義將全軍覆沒。平方臘時，分兵成了家常便飯，盡管每一場戰役后，宋江都會為死去的兄弟而哭，但他依然堅持，原因就在于此時的宋江已不僅僅是站在軍事的角度了，還站在了更高的政治角度。[4]

三、結語

以法律規則論，我們不難發現，宋江等梁山好漢與蔡京、高俅等并無本質區別，其差異主要在于在朝與在野、官大與官小，這也決定了宋江等在“替天行道”時的軟弱，他不可能跳出其階級局限，干一番轟轟烈烈的革命，其悲劇結局也就在所難免。以道德規則論，以忠統義，必然導致重忠輕義，為了招安而又不可能把最大的貪官污吏徹底消滅，以致最終釀其完全悲劇收場；招安后“順天”、“護國”大旗，致使宋江在征遼平方臘之戰時不得不站在政治的高度看待戰事，其戰爭的激烈、兄弟的慘死正是博取信任、政治資本的需要，死也留名青史，梁山組織土崩瓦解不可避免。

參考文獻：

[1] 施耐庵.《水滸傳》[M].長春出版社2011年版.本文以此為藍本分析.

[2] 童世駿.《談談規則和規則意識》 [J].中評網，2013年10月8日。訪問時間：2015年5月10日.網址：http：//www.china-review.com/sao.asp？id=4849

[3] 孫曉東.論宋江的忠義思想與悲劇命運[M].青春歲月，2012，（20）：206.

[4] 駱燁.心解水滸[M].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2012，76-78..

作者簡介：韋冰峰（1977–），男，漢族，重慶開縣人，文學學士，講師，任職于四川省水產學校，研究方向：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