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景語皆情語

摘 要：杜甫的《登高》自問世以來，享有很高的評價，被譽為“古今七言律詩第一”。在語文教學中，本詩也是重點，本文從文本細讀的角度，分析首、頷聯中蘊含的詩人復雜的情緒。

關鍵詞：悲秋；意象；寄情于景；悲愁孤寂

《登高》詩作于唐太宗大歷二年秋，當時安史之亂雖已結束，但地方割據勢力混戰，依然是國無寧日，百姓也在戰火的侵蝕中生活困苦。當時的杜甫，離開了經營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本想出蜀還鄉，卻因病魔纏身，滯留在夔州。于重陽佳節之日，獨自登上了白帝城外的高臺，一時百感交集，寫下了這樣一首千古名詩。

首句“風急天高猿嘯哀”就為我們呈現了一幅空曠宏大的場景。由于站在高臺之上下，周圍環境空曠，所以更覺“風急”，風吹的急驟，則空中無云，無云則引出天高。抬頭仰望，高深的天空，一望無際，伴有蕭瑟的秋風呼嘯而來，詩人獨自站立在寒風中的形象更加鮮明。接下來，在這樣的背景下，“猿嘯”的聲音出現了。在很多古詩詞中，我們都接觸過猿嘯聲。《早發白帝城》中，“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猿聲是歡快的，與詩人的心情相映襯。劉禹錫詩云“巫山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個里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作者反用猿啼意象，傳達出愁腸百結的情緒。在“風急天高猿嘯哀”中，猿聲由“啼”轉為“嘯”，很顯然，嘯有“呼嘯”之意，極言聲音之大。這里的嘯不僅是在說猿的叫聲，也與風的激素相呼應，風勢急，也會出現嘯的聲音。在這種情境下，猿嘯發出的哀鳴之聲就由本來的悲涼又增添了一分凄慘，讓讀者心中倍感凄涼。這并非是純粹的景物描寫，而是寓情于景，將情感融入在客觀的自然景物中，在風急天高這種凄清的環境中，獨自站于高臺，接受風的捶打，聽著猿的凄慘叫聲，讓我們頓時產生個人渺小的孤寂與縹緲感，這種感覺同時浸滿了作者與讀者的內心。從語言結構的角度看，第一句運用了三個主謂短語，風、天、猿三者急、高、哀的表現是由因果關系相互順承的。同時，在這樣的畫面中，動靜結合，“急”給人以快速之感，又由視覺、聽覺、觸覺三個角度構成，這樣一幅充滿動感的的畫面，讓我們很容易就會產生天高地遠，個人渺小的情感。順著這樣的情景繼續發展，出現了“渚清沙白鳥飛回”也是由三個主謂短語組成，“渚”是水中的一塊陸地，“清”表明是在深秋。深秋時節，由于氣候影響，水中的陸地會顏色變淺，再加上白沙的襯托，更顯土地的淺色。詩人登高俯視，看到渚清沙白的景象淺色系景象，更覺凄涼凄清。鳥飛回，人與鳥的距離與其說是俯視，不如說是平視，站在高臺之上，看到飛鳥自由自在的回旋，極速的秋風吹的天空中的飛鳥來回打轉。鳥在“風急”中飛翔不止，顯示的是一種力量，更是一種精神，給人以鼓舞。本句與上句也形成對應，風急天高讓人有凄涼之感，渚清沙白的淺色系也有這種感覺。猿嘯哀鳴之聲讓人淚下，鳥飛回的力量感鼓舞人心。詩人也將自身的情緒寄托在飛鳥上，此時的詩人正如飛鳥一樣，想要回家，但被“風”吹得在“空中”徘徊，無法到達。即便是這樣，仍在不停地飛翔，故有備受鼓舞之意。整體來看，首聯從風、天、猿、渚、沙、鳥等意象入手，給我們展示了一幅深秋季節寬廣、渾厚的場景，以及在這樣的場景中流露的詩人凄涼的心境。

頷聯“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歷來是備受稱贊的一聯。“無邊落木”由木引起枯的聯想，和樹有根本的不同。落木到無邊的狀態，滿眼枯木，自然而然產生荒涼之感。同時，由于風的原因，無數的枯葉在風中飄零、盤旋，天地間，充斥著葉的飄落，木的枯敗，渲染了廣闊的悲涼凄清之感。此句中的“無邊”“落木”也照應下句的“不盡”“長江”。立身高臺之上，眼見長江之水滾滾而來，這很顯然是想象。翻涌的江水迎面而來，不僅能給人以渾厚的畫面感，而且還會有磅礴的力量感。詩人的精神氣度恰恰是依賴這些文字才得以體現。宋人楊萬里曾說“二句亦以‘蕭蕭’‘滾滾’喚起精神”，清人黃叔燦也曾言“頷聯著‘無邊’‘不盡’四字，悲壯中更極闊大。蓋不如此，振不起下半首”指出四字兼具開拓詩境與提領后文的作用。頷聯由靜態的枯木聯想到動態的河水，“蕭蕭下”對應“滾滾來”，也能讓我們讀出詩人的情感變化，由隱藏的壓抑，看到枯敗的景象難以喘息到滾滾江水帶來的振奮激越。

前四句的寫景進而過渡到后四句的抒情。頸聯“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這是作者一生顛沛流離的高度概括，深深地透露著作者的無奈。“常”字和“獨”字更是在無盡的蕭森寂寞中制造強烈的生命悲劇感，“萬里”和“百年”則從空間和時間兩個角度下筆，構成典型的時空對舉。詩人把自身的形象放置在時間與空間的交叉點上，既有現實的高度又有歷史的厚度。獨處異鄉，相隔萬里，這種離愁別緒的凄苦展現的淋漓盡致。尾聯“艱難苦恨”四字包含著太多情感，是當時的社會現實，也是悲秋多病，同時也是“繁霜鬢”的根由，繼而要當滿腔的愁緒發泄出去，只有飲酒。但由于多病，讓酷愛飲酒的人，連杯都無法舉，豈不更增添了一分“愁”與“恨”。

本詩通過首頷兩聯的場景描寫，為我們描摹了一幅深秋時節，詩人獨處于廣闊的天地中的場景，刻畫了悲戚孤寂的詩人形象。進而由季節上的秋過渡到人生之秋，即人到暮年。“秋”在表現時間流逝的同時還夾雜著生命變衰的意緒，灌入了生死情緒，所以飽含詩人對生命的體味。《登高》一詩通過成功的景物描寫，帶出詩人復雜的悲秋情緒，值得我們推敲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