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惲壽平沒骨花鳥畫寫生之法

惲壽平，字南田，他一生生活在民族矛盾極其尖銳的時代。惲壽平早年參加過抗清義軍，清軍使其家破人亡，還當過俘虜，后又被浙閩總督收為義子，總督去世后在靈隱寺為僧，最終返里以賣畫為生。他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這也是他繪畫藝術的根。一般人談到寫生必須是對景作畫，實際上寫生是一種對生活，對周邊事物的感悟，進而轉化為藝術語言的過程。本文主要從以下三點來闡述惲壽平沒骨花鳥畫的寫生之法。一、惲壽平從他的人生經歷中汲取藝術養分；二、惲壽平從身邊的花花草草中汲取繪畫的素材；三、惲壽平沒骨花鳥畫寫生之法對后世深遠影響，及我對寫生的思考。

惲壽平為“清六家”之一，雖然他與主張師古人的“四王”齊名，但所走之藝術道路不盡相同。他在臨習古人作品的同時更主張寫生。一談到寫生，人們腦海里常會浮現美術學院一眾師生在哪個荒郊野地里埋頭苦畫的場景。實際上寫生對于惲壽平來講并不單純是對景寫生，而又包含他對生活的感悟，對一生經歷的反思。這也是他的畫被稱為神品逸品的原因。按現在的觀點來說，藝術要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是不是在城市居住的藝術家隔一段時間出去采采風就能被稱為生活呢，這個問題我們自己也需要反思，且看惲壽平是怎么做的。

惲壽平家境殷實，少年時跟隨伯父學畫，從小受到詩書畫的熏陶，為他后期的繪畫創作打下了堅實的思想基礎。這時的惲壽平心態應該是比較平穩安逸的。后因為戰亂他毅然地參加了抗清義軍，可以看出這段時期惲壽平的心態處于激昂狀態。清軍入侵，他淪為俘虜，這時的人生亦走向低谷，心態自然會低落一些。柳暗花明又一村，惲壽平輾轉去到浙閩總督家被收為義子，此時他的心態必然是復雜的，糾結的。而后總督遇刺身亡，惲壽平削發出家為僧，遇見了失散許久的父親。此時他的心態豁然開朗，由糾結轉入喜悅。父子二人隨后返回家鄉常州，惲壽平以賣畫為生，真正開啟了他的藝術之路。他的一生兜兜轉轉，經歷起起伏伏，心態如過山車般高高低低，也正是因為他特殊的經歷，他對生活的認識才會如此的深刻。他從小已經擁有了藝術意識，特殊的生活經歷如源源不絕的藝術養分灌輸到他的腦子里，滋養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從他的作品整體氣息能夠感覺到他是經過生活的沉淀才會到達這樣的境界。他用他的眼睛，用他的感覺，記錄了他的生活，這是真正的寫生。如《蓼汀魚藻圖》，這幅作品充分地表現了惲壽平經歷過眾多坎坷后釋然的心態，畫面無一筆勾勒，輕松書寫而成。他還別有心意地在石頭邊上畫了幾株平時不起眼的蓼草低著頭與水中幾尾自由嬉戲的小魚互相呼應。這是現實當中惲壽平看到的場景，也是他多年積累心中的場景，當中包含了他歸隱鄉林向往自由的心態。區別于八大等遺民寄恨于畫，惲壽平淡泊人生，寄情于畫，這可以歸納為他第一種寫生

之法。

第二種寫生之法雖然是對景寫生，但惲壽平也有他的獨特之處。特別是晚年居住的“歐香館”，環境清雅，園中種有許多奇花異草，便于他每日觀察寫生，掌握每種植物的生長規律及姿態。所以寫生作畫時他已然胸有成竹，繪畫對象都為其所用，并非原樣描摹。從小學畫的經歷給予了惲壽平足夠的技術資本，他對花鳥寫生的要求是“惟能極似，才能與花傳神”。由于惲壽平使用的是沒骨畫法，直接用色渲染，點染并用，吸收了宋人嚴謹的造型與元人文雅的用筆，才能創造出獨樹一幟的惲氏沒骨花鳥畫。如惲壽平43歲時所畫的《花卉冊》中《桃花圖》，畫中兩株桃花枝干如少女般扭動交錯，這必是對所看過的桃花進行精妙重組。惲壽平以平時的細微觀察為基礎，選取合適的時刻對特定的姿態進行描繪，可以把兩株本不在一起的桃花組合到了一個畫面中卻毫無違協感，讓觀者感覺這組桃花理應如此。這幅《桃花圖》用筆灑脫飄逸，設色清麗脫俗，是為惲氏沒骨花鳥畫寫生的代表之作。惲壽平在《牡丹圖》中，對蝴蝶的寫生也有很明顯的惲氏烙印，極盡相似，動態傳神。畫中蝴蝶仿佛一路追尋花香而來，一頭埋進了牡丹花叢去。這也是惲壽平長期觀察蝴蝶飛舞動態的結果，并不會是某次偶然地外出寫生所能達到的

境界。

現當代的任伯年、郭怡孮、蘇百鈞等都對惲壽平沒骨花鳥畫推崇至深，關于他的寫生之法我們應該更多地去研究學習。蘇百鈞在講課時就曾經說過，寫生不能單純地把對象寫實地記錄下來，這僅僅是開始階段的第一步，我們應該在認真觀察體會對象給人的感受之后，用自己的語言把對象描繪出來。原來我寫生的時候能夠很快地把大部分的對象畫得很像，常常為此自鳴得意，當仔細研究惲壽平沒骨花鳥畫的寫生之法后我的想法改變了。我現在會把花鳥畫寫生融入到平常生活當中，把自己的生活經驗、心態感覺放到畫面里，無時無刻關注身邊所能看到的花卉魚蟲，關注我身處的這個城市當中的

事物。

惲壽平沒骨花鳥畫寫生之法引導我們更好地體驗生活，讓藝術與生活不分家。在當今社會寫意與工筆仍是主流，但我希望沒骨花鳥畫會是一種特殊的藝術形式的存在，這才不辜負惲氏

之名。

（作者單位：咸陽師范學院）

咸陽師范學院專項科研基金項目成果之一，項目編號：13XSYK077

作者簡介：樊樺（1985-），男，壯族，咸陽師范學院美術學院助教，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