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耐性累積見識

我到了老年，就出家當和尚，讀讀《華嚴經》，抄抄《金剛經》，吃吃素，禮禮佛。

中國應該很多人有這個念頭，尤其是老和尚看起來不要挑水做飯，可以輕輕松松在空氣質量優良、犯罪率趨近于零的寺廟養老;受過教育、口齒清楚的人，還能講講經，有信徒供養，說不定還有錢資助他人。或者，更時尚一些，是要去當修道士，帶著一本《圣經》，住在某個巖洞里。可惜這種風景區現在都要圍起來收門票，不是想住就能住的，那么，只能入世一些，四方游走，出沒于民風淳樸、風景絕佳的僻遠小鎮。

我把莊嚴的事情計算得如此勢利，這和原來看了過多的古典小說有關，這其中的很多是勸善類的、輪回報應之類的，僧佛鬼神是這些小說常用的元素。主要情節一般是，某人惡事做盡，吃喝嫖賭，后來翻然醒悟，立地成佛;又或是王侯將相，享盡榮華富貴，后來心如死灰，遁入空門。他們的晚年若不出家。命運本來是下到地獄成為油炸食品的。因為最后的大徹大悟，就可以直奔西方極樂世界而去。

我真想當這樣的人，壞人與好人的便宜占全了。勸善類的東西把我教得這么奸猾，這是作者們想不到的。有一陣子，全民人手一本《菜根譚》，擺出要做大事的樣子，里面的一句話，更是徹底教壞了我：“娼妓晚景從良，一世煙花無礙;女婦白發失節，半生辛苦俱非。”這本來是要讓人堅持到底，不能反復，只不過毫無公平可言，晚景從良看來容易得多，而且從事那一行都晚景了，不從良想必也沒有生意。

很多看起來很笨的事，有一些狡猾藏在后面，讓人有便宜占。一些有勢力的人，老邁之年，齒落腎虛，欲望基本沒了，就會去要這個好處，享受道德虛榮，也把他們的權力資源帶著一起來了。太上皇退位出家，新皇帝一般不敢呵佛罵祖。

我還是愿意相信那些“漸悟”的苦行僧，背誦抄寫，掃地敲鐘，用耐性累積見識，一點都不相信有捷徑可走，主要功力全用在和自己的欲望作斗爭上。欲望這種輕飄飄的東西，定期得到釋放，就是小事，若要強行摁住，到后來，就像要把航空母艦摁到水里一樣難。

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禁欲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