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 帆
為陪審員候選人的國首席大法官
□ 葉 帆

2015年4月15日上午,美國馬里蘭州羅克韋爾市(Rockvi11e) (注:近年來,羅克韋爾市漸漸地成為華人聚居區,華人超市、餐館云集。因為Rock在英文中有石頭之意,而詞根vi11e則有村莊含義,當地華人稱此地為“石家莊”)蒙哥馬利郡法院位于州政府辦公樓第七層的法庭里,一早就擠滿了人,就像任何一個法庭工作日一樣。50多名來自馬里蘭州的居民擠在觀眾席里,等待著地區法官羅納德·魯賓和訴訟雙方從他們中間選出一個6人陪審團。
當天的案子很簡單:是一起交通事故導致機動車報廢而引起的民事訴訟。因為不是人命關天的刑事訴訟,很多州使用較小規模的陪審團以節約成本。
每位備選的陪審員都被分配了一個號碼,法官和律師不會叫他們的名字,而只是叫他們的號碼。就像任何一起常規的訴訟一樣,魯賓法官開始逐條詢問備選陪審員的背景,“有沒有誰自己或者直系親屬是醫務人員?”
這時候,第二排一個精神矍鑠的男人舉起手說:“我是第49號陪審員,我姐姐是護士。”
法官接著問他姐姐在哪里做護士。第49號陪審員解釋,他姐姐在印地安納州做護士。“好的,”魯賓法官問道,“這會讓你很難或者不可能在此訴訟中保持公正立場嗎?”“不會。”第49號陪審員回答說。
接著,魯賓法官問:“有沒有誰或者直系親屬是從事事故調查類工作的?”好幾個人舉手。第49號陪審員也舉了手:“我姐夫在印地安納州做警察。”“好的,”魯賓法官問道,“這會讓你很難或者不可能在此訴訟中保持公正立場嗎?”“不會的,法官大人。”第49號陪審員回答說。
“這里有誰經歷過嚴重車禍嗎?”魯賓法官接著問道。“我十幾歲的時候有過,”第54號陪審員發言,“我把我爸的沃爾沃撞毀了。”“我的天哪,你沒事吧?”魯賓法官問。第54號陪審員說他沒事。“那后來你爸怎么和你算賬的?”法官繼續提問。“哦,我在芝士蛋糕工廠打了兩個夏天的工。”第54號陪審員回答說。
聽聞此言,法官、律師和包括第49號陪審員在內的群眾都開懷大笑。(注:芝士蛋糕工廠是美國著名的連鎖糕餅店和餐館。)
下一步,魯賓法官就要問這些備選陪審員的法律背景了。但是,他停頓了一下。“第49號陪審員,你能上前嗎?”一般而言,在美國法庭上,任何人未經法官傳召都不得靠近法官。魯賓法官單獨把這個陪審員叫出來,這是咋回事?
原來,第49號陪審員不是別人,正是美利堅合眾國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作為美國最高司法官員,他和普通老百姓一樣,也得盡一個普通公民的義務:擔任陪審員。
顯然,魯賓法官事先知道作為首席大法官的羅伯茨當天要來備選陪審員。如果向羅伯茨提問他的法學背景,他那么炫目的雙料哈佛畢業生(本科和法學博士)身份、《哈佛法學評論》主編、倫奎斯特大法官的法官助理、里根政府的白宮法律顧問、老布什政府的次席政府律師、在最高法院的無數次訴訟、小布什提名他為哥倫比亞特區上訴法院法官和美國首席大法官的經歷,說到天黑都說不完。所以,魯賓法官傳召羅伯茨和雙方律師上前說話。“先生,早上好,今天怎么樣?”魯賓法官問道。
“好極了,謝謝您。”第49號陪審員羅伯茨答道。“我和雙方律師商量過了,很顯然我們都了解您的法律經歷,法官大人。”很快,魯賓法官和雙方律師都同意,在問及法律背景時,羅伯茨不必發言。
整個遴選陪審員的過程很快就結束了,魯賓法官和雙方律師在第2~14號之間選了6個陪審員、2個替補。第49號陪審員羅伯茨就這樣被打發走了。
很顯然的是,并不只是魯賓法官事先知道羅伯茨今天要來待選陪審員,就連《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等各大媒體的記者也趕來云集法庭。
Twitter(推特)上的快訊很快就出來了,各大媒體的網站報道也立刻跟進。美國司法記者們抱著挖掘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的精神,開始回顧各個政要接受陪審團遴選的經歷。
第一個被挖出來的是艾琳娜·卡根大法官。卡根住在哥倫比亞特區,也就是華盛頓市區內。最近幾年,卡根已經被傳召兩次了。但是,她一次也沒被選上陪審員。
比卡根更“慘”的是布雷耶大法官。布雷耶還保留著馬薩諸撒州老家的地址。2005年,他被馬薩諸撒州法院傳召的時候,不但沒有被選上陪審員,當地法院一開始壓根就沒人認出他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
除了這些大法官備選陪審員的經歷,在美國總統隊伍里,前總統里根曾于1980年被法院叫去備選陪審員。但是,由于當時他已經當選總統了,美國加州的法官還算不錯,允許里根在總統任期結束之后再去。
小布什和奧巴馬都在在任期間分別被得克薩斯州和伊利諾伊州的法院叫去備選陪審員,兩人都試圖抽出時間,但最終無法分身。還好,兩地的法官都還體諒總統國事繁忙,豁免了兩人的陪審員義務。
倒是克林頓在退休之后的2003年被傳召去做陪審員,法官卻沒有給克林頓做陪審員的機會。當時,這個案子指控的是一起幫派火拼槍擊案,該犯罪嫌疑人隨后被判決有罪。后來,這名被告人直接上訴,號稱他的憲法權利被侵害,因為克林頓先生沒有得到做他陪審員的機會。
毫無疑問的是,無論是總統還是美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不會有哪個基層法院的法官決定把他們留下來當陪審員。但是,在溫馨場景之后,卻是美國司法制度的精神基石:沒有人擁有絕對的和超越法律的權力。
是的,沒有哪家基層法院的法官會把他們留下。但是,他們或者她們有這個法律權力。奧巴馬總統試圖繞過國會用行政命令搞移民法改革的時候,一位聯邦地區法院法官就可以凍結他的命令。司法的權威的確讓人佩服。
(摘自《法律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