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立符合人類發展方向的價值觀,需要我們對人性和人類發展邏輯的理性認知。特別是我們正在經歷社會轉型期,利益格局處于大調整的過程中,更要讓理性的精神貫注到價值和價值觀的培育與確立中。
經過三十余年的改革開放,中國不僅成為經濟上的巨人,在社會各方面都發生了重大變化,取得非凡的成就。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法治國家的提出,標志著中國正在走向“重建文明”“重建秩序”的偉大目標,正在把自己建設成為集傳統文化特色與現代文明素養于一體、富有生機活力又秩序井然的偉大國家,中國的思想理論應當為此作出自己的貢獻。
在兩千多年前的春秋時期,管子就提出“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的命題(《管子·牧民》)。這個命題后來引起史學大家司馬遷的高度重視,在為管子所作的傳記中,司馬遷特別記述了管子任政相齊,使“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而管仲之謀中極其重要的一個內容,就是管子的這一命題,他將其中的“則”改為“而”,于是有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一為后世津津樂道的格言。在這句引文的后面,司馬遷還稱引了管子的“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一語(《史記·管晏列傳》),“四維”即“禮義廉恥”。在春秋那個已然“禮崩樂壞,上凌下僭”的大變動時期,明確提出這些指向社會富足且文明的價值主張,并作為治國安邦的政策,足見管子的遠見卓識。管子之所以有這種遠見卓識,根本上在于他主張“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并將其視為國家穩固的基礎①。后來更明確地主張“仁者愛人”的孔子感嘆“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論語·憲問》),著眼點正在于管子基于其“人本”思想而對華夏文化和文明的貢獻。
我們知道,“倉廩實”、“衣食足”,是“知禮節”、“知榮辱”的必要條件、重要條件,卻非充分條件。物質豐裕,可以讓人過體面的生活,提升人的自尊與文明,也同樣可以引發人的怠墮甚至墮落。孟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孟子·告子下》)的論斷,民間的“饑寒起盜心,飽暖思淫逸”之說,在中外歷史上都有大量經驗的支持。這里的關鍵在于,人是否擁有遠大的志向,能否保持進取向上的精神,又直接關聯著他們所傳承的文化的性質,以及他們能否創新傳統文化,為其注入新的營養和血液,根據人自身全面發展的目的和社會的進步,形成新觀念,建立新規則,創造新文明。中國今天的和未來的發展,不是為了稱霸于世界,而是為了行王道于天下,造福中華民族,也為人類謀福祉。因而我們更需要在經濟發展、國力強盛的前提下,體悟“天地生物生人之大德”,發揚宋儒“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情懷,厚德載物、仁民愛物;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各美其美,美人之美,最終實現美美與共的和諧局面。
反思中國歷史特別是近代史,我們會發現,中國過去雖然沒有“價值”和“價值觀”這樣的概念和提法②,但卻是最重視價值觀的國度,“仁義道德”“忠孝節義”都屬于價值觀。近代以來,自洋務運動、戊戌變法,直到國共聯合抗戰和隨后的內戰,背后都有某種價值觀的引導和支持。有些價值觀給我們帶來光明,有些價值觀卻把我們引入黑暗之中。到文化大革命時,空想的、極左的價值觀發展到“只算政治帳、不算經濟帳”,“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的地步。這讓我們深刻地意識到,正如社會主義價值觀有一個從“空想”到“科學”的轉換的問題,確立符合人類發展方向的價值觀,亦非只要訴諸良好的愿望就行了,這里更需要我們對人性和人類發展邏輯的理性認知。因為人們的任何愿望、觀念,都會受制于他們的日常生活處境和社會環境,能否超越這個處境與環境的局限,而又不失之空想,就需要理性的考察分析,特別是我們正在經歷社會轉型期,利益格局處于大調整的過程中,更要讓理性的精神貫注到價值和價值觀的培育與確立中。
現在我們提出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既繼承和創新了中國優秀的思想文化傳統,又充分吸取了現代人類文明的優秀思想觀念,體現了與時俱進的精神。在當今世界,只有那些能夠將各民族自身與其他民族發展的需要與目的,協調起來、結合起來的價值觀,尤其是立足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觀,才是合理的、先進的,才能把整個社會凝聚起來,讓“近者悅、遠者來”,達到最大的普遍性和最長久的持續性。
為此,我們更需要深入地認識:何謂價值?何謂價值觀?何謂現代價值觀?理解這些問題,有助于我們擺脫各種思想上的狹隘和空疏,獲得一種平實而高遠的眼光,引導我們對自己時代的命運與使命作出更好的理解與把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