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強
我的中國夢源于一幅照片。照片上,一棟灰色的破舊樓房,一棵枝葉稀疏的老樹,兩尊如風中殘燭般瘦削衰弱的軀體,兩張如核桃皮一般布滿歲月風霜刀刻皺紋的臉。2010年暑假的那天,我與弟弟跟隨母親去探望外公外婆,傍晚夕陽斜照的時候,我給外公外婆拍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
半個月后,遠在異鄉,我從母親的電話中得知外婆離世了,但為了不耽誤我的工作,母親就沒有通知我回去。未能見上外婆最后一面,心中有些嗔怪母親,但是更沉重的是親人的離世帶來的負痛感。世事難料,半個月前的探望竟然是最后一面,那張照片竟然是最后的留影。“最后”這個詞深深地刺痛著我。我萬般悔恨,為何假期不多陪陪兩位老人?哪怕我的陪伴只能給他們帶來短暫的安慰也好。不料,半年后,外公也離世了。巨大的悲傷侵襲著我,在回鄉奔喪的列車上,我淚如泉涌,回想著外公外婆的一生,哀嘆著命運的不公。
外公外婆育有七子女,年輕的時候為這些子女食能果腹、衣能蔽體而日夜辛苦地勞作;中年時又為兒女們的婚姻家庭操心;老年時還得照管留守在家的一雙孫女孫子,因為舅舅和舅媽們常年在外謀生。十多年前,外公外婆還是精力充沛、能挑擔負重的勞動力,可是,終究抵抗不過歲月的摧殘和疾病的折磨。外婆高血壓中風偏癱臥床兩年多,硬是憑著不屈的毅力重新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繼續操持著生活。而外公一直飽受哮喘病折磨,行動不便,舉步維艱。隨著孫兒們長大外出上學,破舊的樓房里就只剩下外公外婆兩個病中的老人,孤苦無依,翹首以盼著子孫的歸來團聚。
聽母親講,2009年底,也就外婆去世前一年,臨近春節的時候,小舅舅和舅母從外地回來在家呆了兩三個月,其間每天變著花樣為年邁體弱的外公外婆蒸煮雞鴨魚肉,孝心孝道難得。再加上春節,表弟表妹們也回來了,時不時有親戚朋友來拜訪,家中熱鬧可想而知。歡笑聲和好營養的滋養下,原本骨瘦如柴的外公外婆竟漸漸長肉了,臉色一日紅潤過一日,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少,家人甚是歡喜。陽春三月,孩子們又外出了,家中恢復了往日的冷清。直到七月暑假,我們去看望的時候,媽媽說外公外婆更加消瘦了。
我明白,治愈外公外婆消瘦和衰弱最好的良方是親情的歡樂。可是,操勞了一生的他們在晚年時多是兩人相依為命,鮮有兒女相伴子孫繞膝的歡樂時光。外婆去世時,七個子女中只有兩個女兒陪伴,其余的在外地趕不回來。外公也只享用了三天子女都在身邊相伴的日子,就永遠閉上了無福消受而不甘又無奈的雙眼。留下的,是子孫們不能及時盡孝而帶來的無盡的悔恨。這些悔恨猶如夢魘一般折磨著我們的心……我時常想,如果子女們能在家鄉謀生,那么外公外婆的晚年也許會過得快樂一些吧。如果不在老人身邊,但是能夠經常去看望老人,他們也許會感到安慰一些吧。
現實是除了贍養老人,子女們還要撫育自己的孩子。在我們那里的農村,如果供養兩個或者三個孩子讀書直到大學畢業非常艱難。種地收入微薄,而且很多時候還要靠天吃飯。我的父母一直在農村種地,努力解決溫飽問題的同時能供我們三姐弟讀到高中已是不易。我們三姐弟大學期間的學費都是申請助學貸款解決,生活費也是通過課余勤工儉學解決的。因此,我很能理解那種在生存線上掙扎的痛苦,外公外婆的孩子們外出謀生也是在經濟壓力下不得已的選擇。除了種地,能不能在農閑時就近打零工貼補家用呢?答案依然是“難”。家鄉工作辛苦且收入低,大多數人只好背井離鄉外出謀求生計。
這樣的生存現狀一直延續到80后的我們這一代人身上,我的同學中約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在外市或者外省謀生,留在家鄉的屈指可數。其實,我們也想呆在家鄉,畢竟“父母在,不遠游”,但是家鄉可以提供的職位太少,可以讓個人發展的空間太有限,現實的我們需要更雄厚的物質基礎來保障生活質量。我們無力帶著年老的父母離鄉在外,一輩子生活在農村的他們也無法割舍土地情結,那他們的養老問題又該怎么辦?
從古至今,大家都期望有一個美好的社會能實現成員的一切合理愿望。《禮記》提到的“大同”社會,賢能會被選舉出來管理社會,男女老幼都有自己的職業或者有所皈依,社會勤儉節約,人人講究誠信、和睦相處。對這樣的理想社會的渴望與努力,一直以來從未間斷過。東晉陶淵明的“世外桃源”,唐朝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宋代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先賢們對理想社會孜孜以求,并用自己的行動汲汲努力。
要問我的“中國夢”是什么,那就是“大同”之夢。我希望我國的養老制度能更完善,消除“老無所依”的現象,實現“老有所養”的愿望。中國夢是民族的夢,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在“要讓人民共同享有人生出彩的機會,共同享有夢想成真的機會”的今天,我相信我的“大同”之夢一定可以起飛,并且能飛得更高更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