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公主的故事

秦文君

三、誰長了石頭心？

果果搖搖頭，表情神秘，不解釋，什么也不說，一臉無辜，好像她也有疑問。

千美姨媽見追問失效，開始四處查看。先在垃圾箱里找，又在飯桌底下尋，甚至拉開抽屜翻找，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不過，即使抓不到任何痕跡，她還是不相信荷包蛋和鹵牛肉會變魔術消失。

千美姨媽的眼睛盯著嘰咕，追問道：“荷包蛋呢？鹵牛肉呢？說！”

嘰咕沒果果老練，心虛了，腦袋轉來轉去，忍不住看看窗外。

千美姨媽看出破綻來，她沖到窗前，在窗下的草地上看到了她親手做的荷包蛋，只是黃生生的蛋黃被甩出去了。

果果氣惱地看看嘰咕，只好默認了這次的“作案”。

“你為什么這樣對我，你和你爸一樣是石頭心。”千美姨媽說。

果果說不怪她，她沒胃口吃荷包蛋和牛肉，又不想被責備，只好把荷包蛋空投了。

“光吃牛奶的小孩會長歪掉的，”千美姨媽很火大，猛然把窗戶關上，扣緊，說：“看誰敢開窗！剩下的面包給我吃了，吃干凈，一粒面包屑也不許剩。”

果果不說話，磨磨蹭蹭的。后來千美姨媽去接電話，果果跳起來，把手里的面包扔進水斗里，往下水道里塞，可能塞得太急了，有一小半面包塞不下去，變成一團面泥，戳在那里。

果果招呼嘰咕說：“你來塞！誰叫你惹禍的。”

“我不塞。”嘰咕說，“會挨罵的。”

果果壓低聲音說：“面包是你扔在水斗里的，當然要你塞。”

“明明是你弄的。”嘰咕急了，“不要冤枉好人。”

“我說是誰扔的，就變成誰扔的。”果果說，“嘰咕把我的面包扔在水斗里了！”

嘰咕知道說不清了，怕挨罵，趕緊把面包往下水道里塞。

果果閃電一般地跳開了，說：“真有你的，你的力氣不小。”

千美姨媽打完電話過來，對嘰咕說：“你媽來催，怕你們遲到。真是的，有什么好催的，果果不吃東西，我煩死了，她還嫌我不夠忙呢。”

千美姨媽見果果手里的面包不見了，看看窗子關得很嚴實，不由笑了，說：“全吃完了！果果是聽我話的，嘰咕，你說呢？”

“這……”嘰咕的臉漲紅了。不等她說些什么，果果拍了她一下，拍得很重，拍得嘰咕軟軟的脊背都抖動了。果果的手大，像蒼蠅拍一樣。

“果果乖了，和嘰咕就像兩顆水滴一樣相似呢。”千美姨媽說。

果果含笑地看著嘰咕，一邊眨眼睛，意思是不讓嘰咕多嘴。

嘰咕不敢說什么，心里卻像有蟹在橫爬，別提多么難受了。

去學校的路上，嘰咕擔心地說：“你把面包塞進水斗里，管道會被堵上的。”

“哼，不是你塞的嘛。”果果說著，用大手掌拍打嘰咕。她臉上笑嘻嘻的，下手卻很重，嘰咕疼得咧了咧嘴巴。

要是水斗的管道堵上，會很糟糕。還有，要是千美姨媽發現連老實的嘰咕都不對她說實話，會不會更失望？

嘰咕有點愛千美姨媽，所以擔心自己的行為會讓千美姨媽嘗到被欺騙的滋味。她還擔心這事一旦被發現，千美姨媽會把自己當作壞孩子。

可是，果果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嘰咕不明白，果果為什么不內疚，不擔心？千美姨媽對果果多好呀，難道果果真的有一顆石頭心嗎？

進校門時，果果要嘰咕跟在自己后面，果果穿了有跟的小皮鞋，還沒比嘰咕高多少，她不想嘰咕擋住自己。

校門口人很多。忽然，果果激動地叫著“朱桓！你早！”

嘰咕聽見了，踮起腳尖朝前看。她看到朱桓的笑臉，心里可歡喜呢。

雖然是個二年級的人了，她還是懷念一年級，那時她和朱桓做同桌。朱桓很友善很可愛，他的書包多整潔呵，穿白襯衣，身上有股清新的氣味，不像那些邋遢的男孩。

朱桓還是個小能人，喜歡看書，會學小鹿的叫聲。

現在他不和嘰咕做同桌了，可是交情還在呢。前一陣他去鄉下奶奶家度假，回來時把紅紅的鮮棗帶給嘰咕品嘗，是他親手打的，多有意思。另外，朱桓不會把學到的本事都抖出來，而是不露聲色。朱桓很愛書，有親手刻制的藏書印章，拇指大小的，他每買一本書，就在書的扉頁上敲一個印章，多有趣，像大文人一樣呢。

朱桓也看見了嘰咕，笑笑。

這樣的好同桌看一眼也高興呀，可惜二年級換了位置，同桌也換了。新同桌讓嘰咕頭疼不已，他是個討厭鬼，名字叫小武。

小武穿黑衣黑鞋，長著鋼針一般的頭發，皮膚白白的，但是皮膚很薄呢，鼻梁上和太陽穴上的青筋能看得清清楚楚，像畫著地圖。他搖頭擺腦的時候，腮幫子會抖動的。小武機靈，頑皮，但喜歡使壞，他上課不愿好好聽講，像貓頭鷹一樣轉著脖子，東看西看。

小武絕不是普通的男孩，有天才，不過他的天生的才能是出歪招，說渾話，他故意把英語課叫“陰溝里洗”課，還認為自己超級聰明，嘰咕應該崇拜他。可是嘰咕無論如何做不到，她覺得朱桓才是好樣的。

嘰咕和小武摩擦不斷，他們之間的別扭越積越多。

四、好小子和壞小子

這天上午，班里測驗英語單詞，小武偷看嘰咕的卷子。嘰咕覺得這樣不好，轉過身子擋住卷子。小武翻臉了，在課桌底下踩嘰咕的腳。

“哎呀。”嘰咕覺得腳趾要被踩扁了，疼得叫出了聲。

教英語的應老師聽見了，朝小武看看，說：“停止搗鬼，聽見沒有？”

小武有點怕應老師，被自己懼怕的人呵斥，他心里窩火，要報復嘰咕。小武擅長畫兵器，他偷偷把嘰咕的英語課本弄到手。

下課了，嘰咕發現自己心愛的英語課本變成鬼樣子：封面上有一把大斧子，刀刃下涂一攤紅色液體，像鮮血呢。嘰咕氣哭了，稱他為“壞小子”。

應老師剛離開教室，正在走廊里跟人說話，他聽到教室里有動靜就走了回來。看看恐怖的英語課本封面，他全明白了，二話不說，把小武叫去訓一頓，還打電話找他媽媽。

小武哭了，哭得嗚嗚響，傷心得一塌糊涂。

他覺得失去了面子，每次跟嘰咕說話時，對她更兇了，眼睛瞪得像兩只乒乓球，太陽穴的青筋鼓突著。他說：“算你狠呀。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我媽常常流眼淚。她接到電話又哭了，你要她把眼睛哭瞎呀？”

“不是的，我不是石頭心。”嘰咕著急地說，“請不要這么想我呀。”

“哦，你不是石頭心，誰是呢？”小武眨巴著眼睛，又揮揮拳頭，說：“會有報應的！”

嘰咕提心吊膽的。要知道，小武的腦子很好使，又沒用在好的地方，這最麻煩了。

午休時，英語測試卷子發下來了，嘰咕得了全班的最高分。

小武過來了，說：“做卷子的時候你不看我，怎知道我在偷看你呢？說不定你是抄襲我的！”

嘰咕不理會，默默轉過臉去。

小武伸出舌頭做鬼臉。他舌尖上堆著一大團白花花的口香糖，鼓腮齜牙，就能吹出碗口大的白泡泡，口水也跟著噴出來。

嘰咕站起來就跑，要躲得遠遠的。可是見她逃避，小武像得到了鼓勵，勇猛地追上來，彪悍地一吹，白色的泡泡和口水一起飛落在嘰咕的后腦勺上。

“呵！”嘰咕絕望地叫著，知道倒霉了。

口香糖“啪”地炸開，纏繞在嘰咕可愛的辮子上，兩條辮子被臟臟的口香糖粘連住了。

嘰咕氣得小臉通紅，眼中噙滿了淚水。

小武輕飄飄地說：“都怪你，你的辮子粘走了我的大泡泡，不要你賠就是客氣的！”

班長小白幫嘰咕除凈粘在辮子上的口香糖。這個女孩高大而仗義，她要用黏黏的碎末粘小武的嘴，一邊說：“賠你！賠你！”

小武吵吵著，說小白不配當班長，偏心，包庇女生，欺負男生。

嘰咕的老同桌朱桓看不過去了，站出來說小武沒出息。

好溫暖，好小子朱桓幫自己說話，嘰咕心里好受多了。

朱桓為了安慰嘰咕，還學小鹿叫，他叫得很逼真，讓她聽了心情變好了。要是能和朱桓繼續做同桌，那該多好！

可是辦不到！嘰咕不由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好小子同桌要走，壞小子同桌卻不走呢？

為什么好的心情會像云一樣飛走，而壞的心情會像雨一樣漂來？

下午上體育課，朱桓把自制的風箏帶到操場上，雖然他和嘰咕早不是同桌了，但是他很重交情的，把風箏交給嘰咕，讓她先在操場上放飛。

朱桓做什么都出色，他自制的風箏飛得很有力量，像一只勇猛的金雕，能放得很高很高，嘰咕拉著風箏的線頭，小臉燦爛。

“給我，朱桓，先給我放。”果果叫著。

朱桓說：“等嘰咕放完后你再放吧，嘰咕，放線，微風來了！”

果果不高興了，嘴里說著“刀割”，一邊招呼壞小子小武叫來。

小武手里有一只足球，他看嘰咕仰著臉放風箏，故意把足球往嘰咕小腿上踢。

嘰咕躲避著小武，像小鹿似的不停地跑來跑去，不過，跑跑很舒服，感覺自己也變成了風箏，耳畔有微微的風。

很快，她有了欣喜的發現，星鳥飛來了。

在明亮的操場上空，它亮晶晶的翅膀仍然熠熠發光，像沉靜的月光，而粉色的羽毛像嫵媚的花朵，它羽毛的幾種顏色搭配很少見，卻很美呀，美得好像只有天上才有，夢里才有。

朱桓也看見了星鳥，說：“這只鳥很特別，跟鳥類大全里所有的鳥都不同。”

班長小白說：“是不是仙鳥呀。”

“它叫星鳥。”嘰咕說，“是我給它起的名兒。”

果果聽見了，說：“不好聽，不好聽。憑什么你給它起名字呀？應該我來給它起名字，我比你大，我叫它美少女鳥。”

嘰咕小聲說：“它喜歡星鳥這個名字。”

“你怎么證明呢？”果果說，“你又不是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