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東村守鶴人

秦勇

“走過那條小河，你可曾聽說，有一位女孩她曾經來過。走過那片蘆葦坡，你可曾聽說，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還有一群丹頂鶴，輕輕地，輕輕地，飛過……”《一個真實的故事》這首歌，是著名作曲家解承強為懷念徐秀娟烈士而譜寫的一首歌，這首歌一時唱紅了大江南北。每當我聽到這首歌，就被歌中所講的真實故事深深打動，勾起我對家鄉的無限思念，四叔愛鶴、護鶴、救鶴的故事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的家鄉龍安橋鎮小河東村，位于烏裕爾河東岸，距離烏裕爾河不到兩公里，是一個有近三百年歷史的老村。村子西邊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沼澤地，烏裕爾河像一條白色的巨龍在沼澤地穿過，村子南側是茫茫無際的大草原。過去這里是丹頂鶴、大雁、野鴨等珍貴鳥禽棲息、繁衍后代的家園。

1975年我高中畢業，回到家鄉有幸當上了一名民辦教師。正是秋天季節，利用星期天，我們幾個老師一起到離村子很遠的地方——南泡子去采韭菜花，這個泡子很大，泡子周圍長滿了蘆葦、蒲草、三楞草等，泡子里邊還有荷花、芙蓉等水草花，中間有一塊明水。離泡子二十米遠周圍的岸邊零零星星開滿了白色的韭菜花。泡子南側的水邊有十多只丹頂鶴，它們挺胸昂首，回眸流盼，一會引吭高歌，一會展翅起舞，儼然一副紳士和仙女的風度，在淙淙浪花的伴奏下，它們在跳著歡快的芭蕾，真是美極了。遠看泡子周圍，無際的大草原像藍藍的天，一泓明水似圓圓的月亮，韭菜花如星星在眨眼，丹頂鶴宛如飄逸的朵朵白云，它頭上的紅痣恰似鑲在白云邊上的一粒朝霞鮮艷奪眼，這真是一幅自然美麗的圖畫啊！走近丹頂鶴不到二百米遠的距離，它們拍翅高飛了。我望這著群遠飛的丹頂鶴在想，這很可能是一個家族啊，如果我們不來打擾，它們是不會飛走的。聽村里人說，這群丹頂鶴每天都在這里棲息生活。也正是那年的秋天，四叔在南甸子打羊草，突然發現一只丹頂鶴爬在自己的草甸子上。它掙扎著要飛，就是飛不起來，原來它的腿部受傷了。四叔便把它抱回了家，找一塊布給它包扎上，找來幾片消炎藥，撬開它的嘴喂下去，端來一大盆水，讓它在里邊玩，又找到幾條泥鰍放在水盆里，它站在水盆里發現有魚，用它那尖尖嘴，把撒歡的魚一個個吃掉了。不一會就能在院子里跑了。四叔馬上讓我給縣里打電話，囑咐我一定聯系上，送扎龍養鶴的地方，去治好它的腿。我急忙跑到村（那個年代小河東村叫東方紅大隊）辦公室操起電話和縣政府接通了，回話是他們和扎龍聯系明天聽信。第二天這只鶴在院子里不見了，怎么找也沒有找到。四叔說；“可能是藥管事了，傷好了，它飛了，去找自己的伙伴去了”。

我四叔是村里的老魚把頭，村里人都管他叫魚鷹子，他給生產隊常年打魚，捕魚是他一生最愛的營生。過去在河套打魚見到丹頂鶴是常事，近些年丹頂鶴越來越少了，人們想見到它是很困難的。2005年的一天，從遠空飛來兩只丹頂鶴，四叔驚喜的不得了，他自言自語的說，是不是當年我救的那只丹頂鶴呀？這兩只丹頂鶴就像認識他似的，接連幾天在他的晾子上空盤旋，還不停地鳴叫著，好像在和他說話。其實這兩只鶴是在選筑巢落腳的地方呢，它們相中晾子后邊那片葦地了。這片蘆葦長得特別茂盛，比周圍的蘆葦高出一節，方圓有一千多平方米，中間有足球場地大的一塊明水。離西邊一百米是烏裕爾河的主河道，往東二百米是個大泡子，村里人都習慣的叫它巴拉泡子。在這個地方筑巢算是最佳選擇了。它們選了好幾天，終于落下了。不能驚動它，四叔和我說：“那個時候我都不敢大聲說話，恐怕把它們嚇跑了，一連十多天，去魚晾子撐船都繞著走”。四叔偷偷地在觀察它們，看它們在干什么。發現兩只鶴銜著葦子在不停地往一個地方運，猜測它們一定是在筑巢呢，四叔等兩只丹頂鶴都飛遠了，就悄悄地到它起落的地方去看，果真是在筑巢。他樂得差點蹦了起來，不能常留，一旦被它們發現容易搬家啊，他很快走開了。間隔十多天又去看一次，讓他驚喜了，兩枚灰褐色的卵很不規則的擺放在巢的中間，這下可放心了，它們要在這個地方繁衍后代了。四叔天天太陽還沒出來就老早到了晾房子，打完魚就看著，看有人走近鶴巢就喊，說那里邊有他的網，勸他們趕快走開。他每天都到鶴巢去看兩次，怕一時不注意被人給拿走了，也怕被老鷹啄破蛋殼給喝了。有一次他的親表弟打魚發現了，非要拿回家去，四叔硬從他手上奪回來，并和他說；“這是我要養的小鶴誰也不能拿走”。從此四叔天天去看，有一天被鶴發現了，兩只鶴在他的頭頂叫了幾聲，看他沒把它們的卵拿走也就飛走了。鶴是很有靈性的，它天天戀巢，你卻看不到它。離巢很遠的地方你卻能見到它，它也很“狡猾”，怕人們看到它，會到它呆的地方去找它的巢。有一天早上，太陽還沒出來，四叔和往常一樣去看它的卵，走到巢跟前他聽到葦中有輕微踩水聲音，就圍繞巢到處找，發現一只丹頂鶴在蘆葦中輕輕的往前走，離他不到十米遠還是不飛，等它走到離巢一百米多遠時開始飛了，四叔在想它是不是在和我捉迷藏呢？以為我沒看見它，其實不然，它是怕起飛后容易暴露目標，會被人發現它的巢?？此氖咫x它太近了無奈起飛了，在空中看見四叔還在它的巢前，馬上又飛了回來，在四叔的頭頂上一聲接一聲不停的叫啊，四叔怕驚嚇它，很快離開了，知道它們是在抱窩那。兩只鶴抱窩時從不一起回來，都是輪流抱窩。四叔隔幾天去看一次，每天都在晾房子前偷偷地看它們。丹頂鶴對他好像熟悉了，他又去幾次都被鶴發現了，它們不那么叫了。四叔看守近一個月時間了，估計小鶴快要出來了。他每天都去看，沒想到的是頭天晚上去看，那兩個卵還在巢里安穩的躺著呢，第二天早上到巢前，讓他驚訝了，只剩下兩個蛋殼了。四叔在巢的周圍找了好幾圈也不見它們的蹤影，在附近的一個小水泡子里看見一只小鶴。他撐船快追，一晃不見了，找也找不到，水泡子周圍的菱秧、荷花、荷葉等密密麻麻，把水蓋得嚴實合縫，在漂浮的幾片荷葉中間發現了一只小鶴。它一頭扎在水里，兩只小腳和毛絨絨的小尾巴露在外邊，一動也不動，以為四叔不能發現它。因為它身上的顏色和荷葉的顏色差不多，不細看是發現不了的。四叔把船撐到它的旁邊，伸手把它從水中撈上來，一拿很費勁啊，等它露出水面才發現，它的那只可愛的小嘴還叼著一根荷葉頸。四叔知道了它不叼荷葉頸會被水浮上來的，剛出殼就有這種本事，真讓人欽佩呀。四叔把它抱在懷中，它蹬著腿，扇著嬌嫩的小小翅膀，尖尖的小嘴開始咬他的手。四叔放了它，讓它去和父母團聚。小鶴出殼的那幾天，四叔想見到它們都是很難的，也知道它們就在附近，因為它的父母總是能見到的，之后四叔又見到過三次，有一次在大泡子旁邊練飛，那時已是秋季了，它們的羽毛已經長滿了，很快就要南遷了。陣陣輕風吹過，還有一群丹頂鶴輕輕地飛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