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根本違約制度是《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中的重要條款之一。《公約》采取了主觀要件和客觀要件相結合的標準,對兩大法系在此規定上的不足之處有了突破和創新,被國際社會普遍認可和采納,許多國家在起草或修訂本國合同法時都紛紛參考與效仿。其設立的目的在于鼓勵交易,限制合同的解除,進而最大限度地實現社會價值。
關鍵詞:國際貨物買賣;根本違約;判斷標準;法律后果;借鑒意義
中圖分類號:D913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36-0075-02
國際貨物買賣是指貿易雙方針對具有實物形態的商品而進行的國際貿易活動。《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第25條規定:“一方當事人違反合同的結果,如使另一方當事人蒙受損失,以致實際上剝奪了他方根據合同規定有權期待得到的東西,即為根本違反合同,除非違反合同一方并不預知,而且一個同等資格、通情達理的人處于相同的情況下也沒有理由預知會發生這種結果。”換而言之,根據該公約的規定,根本違約指的是由于違約方存在違約行為而引起的嚴重程度,“實際剝奪了相對方根據合同規定有權期待得到的東西”。本文以《公約》第25條條文的內容為基礎,對根本違約責任的相關內容進行探討和分析。
一、根本違約制度的起源
根本違約起源于英國普通法,最初是依據所違反的合同條款的類型來對根本違約做出判斷。根據合同條款的重要程度,英國法院從19世紀末開始將其分為條件和擔保兩類。條件屬于合同中最主要的條款,而擔保則作為合同中次要的附屬性條款。兩者在法律上的后果也有區別,如果違反了條件,即構成了根本違約,受害人不僅可以訴請賠償而且有權解除合同,但如果違約擔保,受害人就只能請求損害賠償。雖然此規定在理論上為雙方的交易提供了一定的保障,具有確定性,但顯然是不公平的,而且在實踐中也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弊端,為對方當事人提供了法律漏洞,常常濫用成為逃避對自己不利合同的手段。即使非違約方因違約方違約受到的損害沒有那么嚴重,極其輕微甚至并未因此遭受損害,仍然享有解除合同的權利,所以在具體操作過程中,根本違約制度對限制當事人輕易解除合同并未發揮應有的效果。英國法自20世紀60年代起,對非違約方的合同解除權開始有了限制,依違約后果的嚴重程度進行衡量。違約的性質及后果的嚴重程度將起到至關重要的決定作用。由此可見,英國普通法對于根本違約制度的判定做出了一個明智的轉變。
當然,相比與英國法,美國法采用“重大違約”或“根本性不履行”概念,把違約分為輕微違約和重大違約。兩者法律后果的區別是,一般只有構成后者的非違約方才有可能具有權利解除合同(主要是為了給予違約方一個自行補救的機會)。雖然美國法,沒有根本違約制度的概念,但英美兩國的精髓還是相通的,都認為違反條件將構成重大違約,進而導致合同的解除。但由于美國各州認定重大違約的標準不一,并且法官對此有充分的自由裁判權,所以兩者還存在一定的差異。
大陸法系對違約行為是根據債務人違反履行義務的形態來劃分的,其沒有根本違約的具體概念和統一標準,而是分為給付不能和給付遲延兩類。在一些典型的大陸法系國家的法院,判定因根本違約而解除合同的標準均依照違約后果的嚴重性,一旦一方違約,后果達到一定嚴重的后果,另一方當事人就有權解除合同,不過不同的違約形態的對策也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1980年,《公約》吸收了兩大法系的經驗,以違約后果的嚴重性作為判斷標準,規定了不履行、遲延履行、瑕疵履行、預期違約等相關情形可以宣布合同無效的根本違約具體判定標準,制定了根本違約制度。
二、根本違約制度的法律構成
由《公約》的第25條規定可以知曉根本違約的法律構成采取了主觀條件和客觀條件相統一的標準。
客觀條件是指當違約后,對非違約方造成損失的嚴重程度,即“實際剝奪了相對方根據合同規定有權期待得到的東西”,使對方當事人喪失了對利益的期待性。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秘書處在對1978年公約草案所做的評注中指出:“損害時是否嚴重,應根據每一事件的具體情況來確定,例如合同金額、違反合同造成的金融損失,或者違反合同對受害人其他活動的影響程度。”這個補充雖然填補了理論上的空白,但在實際操作中仍需要加以具體和完善。當然,如何判定所造成的嚴重程度,需要由多個方面進行考量,法院或仲裁機構除了充分參考有關的商業慣例和商業常識之外,通常考慮以下因素:違約部分的價值與整個合同價值之間的比例;違約部分對合同目標實現的影響程度;遲延履行對合同目標實現的影響程度;違約的后果及損害能否得到修補;分批交貨合同中違反某一批交貨義務對整個合同的影響程度等,并且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主觀要件是指違約后果的可預見性。首先,《公約》采用了主客觀相結合的方法,來確定違約人的過錯問題,即對根本違約采用了過錯責任原則。主觀上,“違約方并不預知”其違約行為會造成比較嚴重的后果;客觀上,“一個同等資格、通情達理的人處于相同的情況中也沒有理由預知”這種違約行為的嚴重性,此客觀標準可以規范違約方辯解其主觀上沒有預知而逃避其根本違約引起的責任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意思自治的原則,即在訂立合同時,自己能夠估計自己所能承擔的過錯,考驗了當事人的預見能力。其次,如果違約方無證據證明自己的違約責任無可預見性,法律就推斷其具有這種預見性。最后,還有一個比較有爭議的焦點是違約后果可預見性的時間起點標準,由于《公約》無明確規定,依據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秘書處在對公約草案的評注,指出“應由法院裁定”當事人對此發生的爭議。
三、根本違約制度的法律后果
實踐中一方當事人如果根本違約,其法律后果一般有兩種:一是非違約方有權請求解除合同,當事人之間不再受合同的約束,當事人的財產狀態回到合同訂立之前的狀態;二是買方請求賣方交付替代物。
(一)宣告合同無效
這是《公約》的說法,至于不同法系其表述也不同,英美法稱為“撤銷接受”,“拒收”等,而大陸法稱之為“解除合同”。由于考慮到各國國內法對解除的理解和解釋有很大差異,為了避免人們可能誤解或混淆現有適用的概念,《公約》采用“宣告合同無效”的提法。但是,這里的宣告合同無效和我國《合同法》上的合同無效制度并不相同,《公約》的宣告合同無效側重于私法意義上的救濟,是指違約導致合同無效,而我國的《合同法》第52條規定的合同無效側重于公法意義上的救濟,主要強調合同意思表示的非法性。而且,公約中根本違約制度對其后果作了規定,宣告合同無效制度并因此主張的損害賠償主要可以分為三類:賣方違約,買方當事人宣布合同無效;買方違約,賣方當事人宣布合同無效;買賣雙方均違約,對方當事人可以宣布合同無效。
(二)交付替代物
多數情況下,非違約方并不希望在對方根本違約后就宣告合同無效,更期待對方能夠履行合同來完成雙方的交易而獲得期待的利益,消滅合同。所以《公約》第46條的規定:“賣方交貨不符并構成根本違約,買方才可以請求交付替代物。”《公約》的新穎之處就是可以通過交付替代物來彌補非違約方對期待利益的心理落差。一般地,各國的合同法中也有類似的表述,如“交付替代物”、“繼續履行”等,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與《公約》不同的是這些規定都是建立在違約方未根本違約的基礎上。交付替代物雖然可以使買方獲得自己期望得到的貨物,但與此同時也可能會使賣方付出超出預計的履行成本。所以,為了平衡當事人之間的利益關系,各國的法律都有相關的規定,對“交付替代物”這一制度的實施又有所限制。例如,在德國,也存在例外的規定來限制交付替代物原則的使用。在法國,盡管實際履行作為一般的原則予以適用,但卻僅被允許在一些特定的被列舉的債務類型中。
四、根本違約制度對我國的借鑒意義
我國《合同法》第94條規定了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當事人可以解除合同:一是因不可抗力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二是在履行期限屆滿之前,當事人一方明確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為表明不履行主要債務;三是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主要債務,經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四是當事人一方遲延履行債務或者有其他違約行為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五是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雖然我國合同法沒有明確定義根本違約制度,但這常常會被認為是中國式的“根本違約制度”。那么《公約》中的根本違約制度能在哪些方面對我國的“根本違約制度”起到借鑒意義呢?
一方面,在我國《合同法》中明確根本違約制度的定義,使其在我國名副其實地有法可依,并且清晰地界定根本違約與非根本違約的界限。雖然我國在法律上對可以解除合同的情形做了規定,但在實際操作中并不嚴謹,以至徒有虛名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另一方面,可以借鑒公約對于根本違約制度的認定標準,尤其是對造成損失嚴重性的衡量。既要制約違約方以不可預知為由推卸根本違約的后果,又要制約非違約方因其他原因借此趁機解除合同或得理不饒人。這樣既平衡又制約,能最大限度地減少雙方因根本違約所帶來的損失。
五、總結
《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中的根本違約制度,對我國的合同法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有利于我國對合同法中不完善的規定做出修改,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提高我國的立法水平,揚長避短,通過納入與轉化的方式對我國的根本違約制度做出更加詳細的具有可操作性的規定。這樣,不僅可以保護參與國際貨物買賣的非違約方的利益,也可以使我國合同法與國際接軌,使合同的雙方當事人免去國際與國內法發生沖突矛盾的后顧之憂,在訂立合同時就能夠根據我國的法律規定,對雙方的權利義務以及違約時可能承擔的風險了如指掌。有利于我國的合同法成為國際貨物買賣進一步發展的有力依據和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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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10-20
作者簡介:鄭佩雯(1993-),女,浙江紹興人,本科,從事企業法律事務研究。
(責任編輯:石 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