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史詩話

文 李 喬

詠史詩話

文 李 喬

清人葉昌熾有《藏書紀事詩》，近人倫明有《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體例皆有詩有史，詩為表，史為質，實有韻之書話、史話。史家謝國楨亦有此類作品，評史論世，筆意蒼然拔俗，筆者深愛之。受諸先生之啟發，試作《詠史詩話》。

訪里

殷紂奇虐鹿臺報，西伯大義牧野酬。

陰陽易卦傳辯證，天地鴻文播神州。

子長蠶室思往賢，百代絕唱一卷收。

劉項

粗鄙無文楚霸王，

輕將烈焰付阿房。

劉邦縱有流氓氣，

Before he leaves Thornton,“every part,brain and body,nerve tissue and fiber,was keyed to the most exquisite pitch;and between all the parts there was a perfect equilibrium or adjustment”.(92)Besides,herespondstotheoutsidemorerapidly:

卻無焚書歪主張。

文物圖籍，亡于粗鄙無文者之手，古來不勝記也。錢鐘書《談藝錄》所引朱排山詩云:“詩書何苦遭焚劫，劉項都非識字人。”實道出無知者尤易毀滅文物之通例。項羽焚秦宮室，火三月不絕，多少文物圖籍化為寒灰，正所謂“楚人一炬，可憐焦土”。查太史公書，原來項氏少時“讀書不成”，乃一粗人莽漢也。史家郭沫若尋其縱火原因，歸為“讀書不成”，“故不知文物之可貴”，洵為中的之論。然泗水亭長劉邦，雖亦粗鄙無文，卻并無縱火惡行，故又不可一概而論。故此，朱氏詩“劉項都非識字人”一句，當改為“項羽本非識字人”，方為確當。另，文物圖籍又可亡于文人夫子之手，亦不可不知。秦始皇焚書，肇端于李斯之議，“破四舊”涂毒中華文明，乃江青、陳伯達所操控，皆為其著例。然李斯終究為一代改革家，江、陳則不過人類渣滓耳。

無字書

周原倦客，中州新旅，長車跨出潼關。

經史葉葉莫等閑，無字書，亦須細翻。

殘碑橫臥，大冢蕭索，何處五陵少年。

坑深火烈血彌天，問秦帝，可得延年？

讀太史公書，又仿效太史公讀無字書，做萬里行。太史公曰：“余嘗西至空峒，北過涿鹿，東漸于海，南浮江淮矣。”遠足大半個中國，太史公肯定要如莊子所言 “三月聚糧”了。余求學年代，曾懷揣一卷書，長驅北中國，先八百里秦川，再洛陽，再開封……眼見古原上的斷碣殘碑，大冢深穴，吟誦起杜甫“五陵衣馬自輕肥”，慨嘆著“蘇州的才子，湖南的將，陜西的黃土埋帝王”，仿佛史書中的場景、人物躍然眼前。殺儒的坑，焚書的火，長城邊的血淚，千載之下，今人猶記，而秦王安在哉？坐在離別西安，東行洛陽的列車上，思緒驀然飛回了周秦漢唐……

康熙

粉墨難遮鐵容顏，直把心旌搖撼。

千古一帝誰是？袞袞英雄仰觀。

奪席再寫風流篇，試看版圖長卷！

郭老讀清史后，甚感詫異：以少數之滿人，打敗明王朝，且統治時間長達260年，實為中國歷史上的奇事。此言極富啟發性，故我讀清史時常思之。康熙皇帝正是促成這樁奇事的幾位有功清帝之一。觀二月河《康熙王朝》電視劇，再讀清史，頗有走進深宮，走近康熙之感。二月河，健筆也，然寫康熙之過失稍嫌不足。從來帝王之史，皆染血污，康熙自登基，至晚年廢立太子，宮廷內外，干戈不息，演諸熒屏，令人心旌搖撼。李卓吾曾評秦始皇為“千古一帝”，毛詞亦列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之席。然縱觀康熙功業，實不讓毛詞所詠諸帝。今人也有以“千古一帝”評康熙者，似亦無不可。周恩來曾評清史云：“清朝……做了許多壞事，所以滅亡了。但也做了幾件好事……在確定版圖，增加人口，發展文化這三方面做了好事。”（《接見嵯峨浩、溥杰、溥儀等人的談話》）這三件好事，康熙皆有大功焉。

志愿軍戰俘真史

紙上猶聞鼓角聲，慘烈莫過戰俘營。

骨肉磨鈍血鋒刃，獄火煉出赤魂靈。

萬箭穿心文身恥，五步流丹強寇驚。

悲哉六月曾飛雪，壯士昂首唱大風。

長期的諱莫如深，世人無從知曉志愿軍戰俘的真實歷史。張澤石等志愿軍戰俘的親歷回憶，揭開了這塵封的史頁。這是一頁何等慘烈，何等偉大，何等驚心動魄的歷史！面對機槍、匕首、毒瓦斯、硫酸粉、火焰噴射器，他們只有胸膛，只有鮮血，只有嶙峋的骨頭。他們的肌膚，被強行刺上了“反共抗俄”的字樣，這是何等難熬的精神煉獄！他們以五步流血的奇勇，竟在俘虜營里生俘了美國將軍，這又是何等壯偉的傳奇！但他們竟蒙受了千古奇冤，令蒼天為之垂淚，為之六月飄雪。但壯士終究是壯士，他們依然唱著雄赳赳、氣昂昂的軍歌前行。

今日“筆部隊”

東鄰學痞著謬書，考據一如病犬出。淺陋徒惹史林笑，墨痕難掩白骨哭。行跡酷肖筆部隊，獸心不讓谷壽夫。欲問血證今何在，石頭城里萬民呼。

東鄰日本，近年來，鬼蜮喧囂：政界人物頻頻拜鬼，右翼學人競出謬書。其書名為考實，實則扯謊，稱“南京大虐殺（即南京大屠殺）為虛構”云云，妄圖抹去人類編年史中那奇慘至悲的六個星期。此所謂學人，實乃學痞、學匪，更實為今日之“筆部隊”。當年侵華日軍中，既有持槍禽獸直接殺人，亦有操筆禽獸輔助作戰，后者即為“筆部隊”。“筆部隊”由軍部和內閣情報部派遣，成員有作家、詩人、學者、記者、畫家、攝影家等，皆法西斯蒂文化人，誠中國古語所謂“衣冠禽獸”。著名者有火野葦平、丹羽文雄、片岡鐵兵、中谷孝雄、尾崎士郎、林芙美子等。今日之右翼學者，正是昔日“筆部隊”之遺族。谷壽夫，南京大屠殺主犯，受審斃命于南京雨花臺。右翼學者欲翻案，莫非谷壽夫亦當平反乎？今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猶存屠殺現場遺跡，白骨累累，觸手可及，人行其間，似聞受難同胞泣血哀音。

作者系第十一屆北京市政協委員，北京日報原編委、理論部主任

責任編輯薄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