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終身學習指標（ELLI）及其啟示

鄭彩華 楊旭

【教育發展研究】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ELLI）及其啟示

鄭彩華 楊旭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借鑒了加拿大終身學習測量工具——“綜合學習指標”的設計理念和操作模式，在廣泛調查和深入研究的基礎上，于2008年6月研制而成。該指標以德洛爾報告中的“學會認知、學會做事、學會生存和學會共處”為基本框架，分為四個層級，包含36個測量指數。該指標的基本理念、建構思想、設計結構和測量變量的確定對于我國深入開展終身學習以及建設學習型社會有重要的啟示和借鑒作用。

綜合學習指標(CLI)；歐洲終身學習指標（ELLI）；啟示

一、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開發背景

自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其著名報告《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中提出終身學習的思想以來，終身學習對于個人的生存和發展、經濟的繁榮、國家的昌盛和社會的安定等方面所發揮的積極作用被越來越多的研究和事實一再驗證。因此，終身學習逐漸成為很多國家提高國民素質和開發人力資源的一項長期政策和實施策略。2006年，加拿大學習委員CCL（Canada Council on Learning）組織專家開發了第一個終身學習測量工具——“綜合學習指標”（Composite Learning Index，簡稱CLI），這成為世界上以統計學指標來評價終身學習的第一個極有使用價值的測量工具，受加拿大“綜合學習指標”的啟發，并且借鑒該指標建構的指導思想和操作模型，德國的非營利慈善組織——貝塔斯曼基金會（Bertelsmann Stiftung）在2007年邀請一些國際組織和不同科學領域具有不同背景的研究人員，成立了一個專門的項目組（the ELLI-Development-Team，簡稱EDT)，從2007年12月開始，著手研究開發一個與加拿大的“綜合學習指標”類似但獨立的歐洲終身學習指標（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Indicators，簡稱ELLI），以測量歐盟及其成員國的終身學習狀況。

二、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開發及其使用

項目組從2007年12月開始著手相關資料的研究，于2008年初開始組織工作坊和研討會，考察和研究歐洲終身學習的概念與構成要素等問題，構建了終身學習指標的概念框架。在同年3月到5月間，通過大型國際研討會征詢來自歐洲不同地區包括教育工作者、學術研究者、政府政策制定者、社會服務者和工商企業的雇主等多方面的廣泛反饋信息。在接下來的5月27日至6月30日期間，項目組邀請191位終身學習領域的國際專家對所要構建的終身學習指標概念框架中擬確定的指標進行評價，其中，有90位專家參加項目組開展的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在線調查（International ELLI-Online Survey），50位專家完成了調查問卷。在這些調查研究基礎上，項目組于2008年6月17日在柏林召開了國際專家專題研討會，形成了第一個用來描述歐洲終身學習狀況的綜合指標。［1］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借鑒了加拿大“綜合學習指標”所運用的統計學算法，把不同機構和貿易供應商等提供的相關數據進行整合分類，運用主要因素分析和線性回歸的方法，形成了指標中每個維度的具體數值，然后通過逆方差加權得到一個綜合的終身學習指標。歐洲終身學習指標使終身學習從各國普遍倡導的抽象且不易考察和評價的政策、策略或理念等變得更為顯性和具體，可以通過量化指標來監測和理解，因而，可以在不同層級上進行比較和控制。歐洲終身學習指標不僅可以測量國家、地區和地方層面上的終身學習狀況，而且所有指標及其測試結果還可以說明歐盟整體的終身學習狀況以及終身學習所帶來的多種經濟和社會效益,不僅包括個人就業和經濟競爭方面的益處，而且包括個人和社會的健康、幸福和公民賦權方面的益處。因為該指標的研制假設是基于具體情境而不是包含所有的情境，所以這一指標并不給某一國家或地區提供終身學習的政策或成績的深度評估，而只提供一個進行終身學習分析的起點。

2009年,項目組收集了歐盟23個從國家到地區不同層面40多個數據來源中的600個與學習和教育相關的最初數據資料，根據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框架進行篩選和評估，經過專家反復評審和研討，最終形成了歐洲終身學習的2010年報告（The ELLI Index Europe 2010）。該報告是通過直觀的數據具體描繪23個歐盟成員國終身學習綜合狀況的第一個報告。報告顯示，歐盟23個成員國終身學習的平均成績是44.80，其中，北歐國家丹麥、瑞典、芬蘭和荷蘭分別以得分75.65，71.23，64.96和66.23的得分位居前四名，丹麥和瑞典以其遙遙領先的分數表明，這兩個國家在實施終身學習方面在歐洲23個國家中是最成功的。另有8個中歐和安格魯-撒克遜國家在平均成績之上，東歐和南歐的11個國家在平均成績之下。［2］報告中這些具體數據為歐洲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政策制定者、教育提供者和研究者以及各行各業進行相關的決策提供了重要的證據和依據。

三、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框架及測量

（一）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概念框架

項目組根據已有的研究資料，尤其是教科文組織等國際組織的相關文獻，對終身學習的概念內涵和組成要素進行了研究，界定了歐洲終身學習概念框架（見圖1）中終身學習的概念內涵為：貫穿于整個一生并且旨在提高個人的、公民的、社會的和/或與就業相關的各個方面的知識、技能和能力而進行的學習。項目組認為，在科技迅速發展和知識快速更新的知識社會，一個人要想很好地適應社會和工作需要，必須在接受完正規教育之后，根據工作和社會的需要不斷地繼續學習，以更新自己的知識、技能和思想觀念。在學習的時間上，一個人的學習應該起始于“搖籃”，終止于“墳墓”，也就是貫穿人整個一生的時間，既包括初始教育——在正規教育機構進行的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也包括繼續教育——在正規教育結束之后，在各種場所中進行的各種職業培訓和普通教育，而且每個階段的學習都同等重要。在學習類型上，人一生中的學習包括正規的、非正規的和非正式的學習三種類型，不同類型學習只是在人生不同階段發揮的作用不同。在青少年階段，人更多地接受正規教育，因此普及義務教育、擴大高等教育是各國的重要教育政策之一；進入職場后的成年人則以各種各樣的非正規和非正式的學習為主。不同的學習類型對于知識、技能、態度和價值觀等不同方面的發展起著不同的作用。在學習內容上，凡有助于個人形成積極的公民身份、個人價值的實現、社會的包容度和專業的、職業的和與就業相關的方面應該都成為一個人學習的內容，而且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有所側重。

圖1 歐洲終身學習的概念框架

在終身學習的概念框架中，縱軸表示代表人不同年齡階段的時間維度，橫軸表示不同類型學習所發生的不同學習環境。從圖1可知，青少年階段接受的正規教育和學習發生在第四象限中，主要是在正規的學校教育中進行學會認知的學習（learn to know）；同時，青少年階段也在各種不太正規的環境和活動中進行學習，主要參與各種非正規和非正式的社會學習，就是發生在第三象限中的學會與別人共處的學習（learn to live together）；成年人進行的各種職后培訓和各種繼續教育在第二象限，是在各種正式環境和機構中為了勝任某種工作或在工作場所中進行的與職業發展有關的繼續學習，主要進行學會做事的職業學習（learn to do）；同時，成年人也在社會的不同情境中進行與家庭、休閑等有關的學習，如體育運動、文化等方面，是學會生存的個人發展學習（learn to be），在第一象限中。終身學習的概念框架以學習的四個支柱為基礎構建，既容易讓人理解學習種類和內容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又充分體現了學習現象的復雜性和重要性。

（二）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結構、指標和測量變量

項目組以教科文組織提出的四個學習支柱為基本維度，充分吸收調查研究和研討會中專家們的反饋信息，尤其是借鑒了加拿大終身學習綜合指標CLI的構建模式，確定了終身學習測量的結構、指標和測量變量。

1.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結構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在結構設計上充分借鑒了加拿大終身學習綜合指標CLI的設計思想和操作模式，但又對其進行了豐富和發展。具體表現為：

第一，在加拿大綜合學習指標CLI的“支柱（pillars）—指標(indicators)—測量變量(measures)”三層級的基礎上，在“支柱”和“指標”中間增加了一個層級——“結構（constructs）”，這樣就為確定具體的測量指標和測量變量提供了進行測量和解釋的概念進入點。

第二，每個“支柱”下的測量指標都在“結構”這一層級上從學習的供給、參與和成果三個方面開始進行組織和分類。［3］學習供給方面的指標包括描述學習機構以下方面的信息：在地理位置和數量上的可獲得性、價格、質量、學習氛圍和條件。分析這些信息可以發現不同地區或目標人群在參與率或學習成果方面差異的解釋。學習參與方面指標包括可以提供學習者學習多種參與率的信息，如不同層級的教育機構的正規學習、不同場所的在職學習、不同領域中的學會共處的學習以及體現自我實現的各方面學習的信息。學習成果方面的指標主要體現可以測量的各種技能、畢業率、關于學習的能力、素養和態度等，這與很多評價教育的研究所使用的指標基本一致。把每個支柱劃分為供給、參與和成果三個方面的指標，不僅使不同類型的學習對于個人和社會發展的作用和意義更加顯而易見，而且也把政府和社會在提供學習機會和條件方面的重要性突顯出來。

2.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測量變量

表1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具體信息一覽表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框架中的指標是能夠描述終身學習關鍵方面的一系列統計數據，這些數據對于專家和利益相關者來說，能夠評價和監測終身學習的狀況，并且具有重要性。因為關于終身學習，不同的指標具有不同程度的重要性，這在項目組2008年5～6月間組織國際專家進行的在線調查中得到證實。項目組根據調查反饋意見，篩選出對于測量終身學習來說最具重要性的指標，組織到每個“支柱”下面的每個“結構”中。每一個指標都區別于其他指標并且有一套相應的可以進行操作的測量變量。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框架中的測量變量是能夠表現指標并且可以在收集數據時獲得的數據資源。表現某個指標的測量變量的挑選會受到特定地理層面上可獲得的數據的影響，比如歐盟成員國層面上的某個測量變量與某個地區或某個國家層面的這個測量變量的數據來源是不同的。歐洲終身學習指標共使用36個測量變量，四個支柱中各指標的內涵和所采用的測量變量見表1。

四、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啟示與借鑒

（一）終身學習中需要同等重視四種學習

德洛爾報告早在1996年就指出，面向21世紀人人必須掌握四種基本學習——學會認知、學會做事、學會共處和學會生存，這四種學習是每個人一生中的支柱，而傳統教育和課程過分倚重了學會認知并且忽視了其他三種學習。面向未來挑戰的21世紀教育必須圍繞四種學習加以合理安排，使這四種學習都得到同等重視，并努力促進四種學習的整合。歐洲終身學習指標以德洛爾報告中學習的四個支柱為基本框架，又對這四個支柱所代表的學習類型進行了充分細致的闡釋，使這四個支柱分別代表正規學習、職業學習、促進社會和諧的學習和促進個人發展的學習四種學習類型，使這四種學習不僅有機地整合在終身學習的評價中，并且都得到了充分的重視和體現。

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的結構框架和測量變量都顯示，隨著人的年齡由年幼逐漸變得年長，四種學習類型在人生不同階段的學習中會相繼發揮相應的重要作用。也就是說，在完全實現終身學習的社會中，學習的不同類型是應該受到同樣的重視和對待的，即：政府和社會既充分重視青少年階段的正規教育（學會認知的學習），不斷增加正規教育基礎設施的供給和財政投入，保證高質量的正規學習的普惠性和全民性，也同樣重視職業學習（學會做事的學習）、促進社會和諧的學習（學會共處的學習）和個人發展的非正規學習（學會生存的學習），為人們在正規學習之外的其他類型學習開辟多種多樣的路徑，并提供充足的學習基礎設施和便利條件，使人人時時處處進行學習毫無障礙，不僅成為現實，而且成為人們的一種習慣和生活方式，真正實現人人是學習之人，時時是學習之時，處處是學習之所，這樣，學習型社會也就自然實現了。

我國基礎教育由于歷史原因一直強調“雙基”的重要性，對于學會認知尤其重視；各級各類教育在傳統教育觀和知識觀影響下也是以知識教育代替了教育培育完人和幫助人充分自我實現的應有使命，致使學會共處和學會生存的教育和學習沒有引起社會、政府和個人的充分重視。以歐洲終身學習指標為參照，反觀我國當前的教育和學習狀況就會發現，我們的社會、政府和個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過度重視學會認知的學習（正規教育）、輕視學會做事的學習（職業學習）、忽略學會共處（促進社會和諧的學習）和學會生存（個人發展的學習）的現象。我國當前社會上正規教育階段普遍存在的幼兒教育小學化問題、擇校問題、學生負擔過重問題、各種補習班熱問題、教育公平問題等熱點和難點問題，都是我們社會、政府和個人過度重視認知學習而忽視其他三種學習的表現和癥狀，而且在認知學習中又突出地表現為偏重于知識的記憶與復現，對于各種基本素養如閱讀素養、科學素養等以及學生的人格養成和創新意識和能力缺少關注。同時，我國各級各類升學或選拔考試只以知識和能力水平考試的成績為人才選拔的依據，也反映出我國社會在認識觀念上和人才選拔機制上普遍存在忽視學會共處和學會生存方面學習的問題，而我國當前社會上高學歷人才和位居高位人士中一再出現的種種學術失范、道德失范、職業倫理缺失等問題也表明，只重視認知和技能方面的學習對于個人人生價值的最終實現和社會的持續發展是遠遠不夠的，而忽視甚至鄙視學會共處和學會生存的學習在長遠來看會對個人和社會帶來無法彌補的災難性的隱患和后果。

（二）社會和政府要在全民終身學習中大有作為

社會為人的成長和發展提供重要的精神、物質和文化的外部環境，社會風尚對個人和團體的價值取向、行為規范和生活習慣起著重要的引領和導向作用，政府則通過頒布政策法規、行政要求等方式對本國公民的工作和生活等方面進行倡導或約束，并提供相應方面的政策和物質方面的支持與保障。歐洲終身學習指標把“結構”層面分為“供給、參與和成果”，表明終身學習和學習型社會的實現，有賴于政府和社會提供人人進行學習所必須的各種基礎設施、機會和條件，不僅要為所有人提供正規學習和職業學習的機會和條件，也就是要保證所有人有學可上，所有想學習的人能夠無障礙地接觸到學習資源并順利地開展學習，同時也要為所有人提供非正規和非正式學習（學會共處和學會生存）的環境和條件，如為人人參與各種文體活動提供便利的場所、基本設施等，在信息化的當今時代，為人人隨時隨地進行移動學習提供免費的無線上網便利，等等。

同時，終身學習和學習型社會的實現有賴于個人的積極主動參與，因為人是學習的主體，如果個人沒有強烈學習的動機，無論外在環境和條件多么優越和便利，也只是形同虛設，無法發揮作用，因此，社會和政府還要從政策方面有計劃有步驟地創設有助于引導公民進行自覺學習的各種評價制度和獎勵措施，讓人們的各種學習可以更好地與提升生活品質和發展職業生涯有機地連接起來。在這方面，我國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和規劃。《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以下簡稱《規劃綱要》）中把“構建體系完備的終身教育”作為教育改革和發展的戰略目標之一，明確提出未來十年我國要“學歷教育和非學歷教育協調發展，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相互溝通，職前教育和職后教育有效銜接，繼續教育參與率大幅提升，我國已經從業人員繼續教育年參與率達到50%”，并提出“建立健全繼續教育體制機制”，“推進繼續教育與工作考核、崗位聘任（聘用）、職務（職稱）評聘、職業注冊等人事管理制度的銜接。鼓勵個人多種形式接受繼續教育，支持用人單位為從業人員接受繼續教育提供條件。加強繼續教育監管和評估”。可見，我國政府和社會在促進全民終身學習方面已經并且正在發揮日益重要的政策引領和管理指導作用，只要我們認真貫徹落實《規劃綱要》的要求，真正以人和人的發展為本，創造性開展工作，不斷完善體制機制，提供時時處處可以學習的便利條件，就能早日實現把人口大國建設成人力資源強國的目標。

［1］Bertelsmann Stiftung.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Indicators（ELLI）.Report on the International Online Survey June 2008.

［2］The 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Index(ELLI)--Measuring Lifelong Learning across Europe.http://www.elli.org/.2013-6-18.

［3］Bertelsmann Stiftung.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Indicators (ELLI)：Developing a Conceptual Framework.Working Paper -Version 2.0.October 2008.

［4］Bertelsmann Stiftung.The ELLI Index Europe 2010-Making Lifelong Learning Tangible!

責任編輯：金錫萍

鄭彩華，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副研究員，博士，主要從事課程與教學理論、國際教育等研究；楊旭，天津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副研究員，主要從事教育管理學、教育史研究（天津300191）。

G512

A

1671-2277-（2015）04-0005-04

全國教育科學“十一五”規劃2010年度國家一般課題“國際組織與世界教育發展研究”（BDA1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