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冬梅
我校是江蘇省漢語國際推廣基地之一,其國際交流中心設有一間教室,名為“漢語橋”,意為“溝通交流中外文化的橋梁”,多次接待新加坡萬慈學校的“浸儒游學”師生代表團。前不久,新加坡師生走進了崇川學校國際交流中心的“漢語橋”,與我們班的學生一起上課,感受中國傳統文化的芬芳。在選擇教學內容時,我首先考慮到,詩歌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最璀璨的一顆明珠,其字里行間浸潤的皆是漢文化的墨香;唐詩又為“詩中之詩”,而“詩仙”李白的《望廬山瀑布》盡顯詩歌音韻之美、情思之美,對于“中新合璧”的教學對象再合適不過。我以傳承中國詩歌文化,讓學生感受古詩“言意雙修”的美感為目標,以四個“優先”的原則進行教學設計,開展課堂教學,架起了中新兩國兒童漢文化交流的友誼之橋。
一、友朋優先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是中華民族的待客之道。大經學家孔穎達說:“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漢語是新加坡的官方語言之一,兒童從小學入學就有漢語言課程的設置,來校游學的中、高年段學生具有一定的漢語言交流能力。而新加坡自上世紀開始漢學研究之風極盛,可以說,中新兩國兒童都是在漢文化的熏染下成長的“同門”之朋。游學學生遠道而來,親近漢文化的游學目的與中國兒童不謀而合,可謂是“志同”之友。面對這樣的友朋,作為“地主”的我們怎能不倍感其“樂”呢? 為了盡地主之誼,這堂課在教學內容的選擇、教學環節的設計、課堂展示機會的給予等方面,都充分體現了友朋優先的原則。
古詩短短二三十字,文字凝練含蓄,其產生的年代與學生的生活年代相去甚遠。別說是新加坡學生,就是本國學生學習起來也屬不易。于是,相較于平常的語文課,我把這堂課的教學難度設計得相對偏低。課堂中,我注意將更多表達與展示的機會留給迢迢而來的新加坡學生。開始,新加坡學生并不主動,顯得羞澀而拘謹。我試圖以師帶生讀、教師引讀的方式來降低學習難度,又以同桌共讀來調動其積極性,最終新加坡學生嘗試單獨朗讀,在鼓勵贊賞的掌聲中展現自己的風采,體驗古詩吟誦文化的美妙。
二、兒童優先
不論中外,古代歷史上兒童或被看作微型的成人,或被看作被動的附屬,約束式的教養方式被奉為最有效的訓導兒童的良方。這種思想長期統治著成人,隨著兒童科學研究的興起,成人逐漸意識到兒童其實是教育的起點,是中心,是目的。正如皮亞杰所說:“兒童天生是個有目的的學習者。”在課堂教學中,教師應該站在兒童身后。而兒童學習中難免有一些磕磕絆絆,教師不能因此就做他們學習的替代者,去代學、替學、包學。給兒童以更大空間,他們就一定會得到較好的自主成長,教師應該對學生抱持和堅定這樣的“他信力”。聞道在先的教師既不能替代,也不應顯擺。詩文朗誦是我的特長,也有多次的舞臺主持經驗,然而我深知在兒童的學習過程中,教師要適當退身,要不得“秀一下”的自我意識。我在這堂課中的悄然退身,贏得了聽課教師的一致贊賞。
課上,我將舞臺留給學生,讓學生大膽地猜測詩意,放開地嘗試吟誦。雖然詩意有偏頗,吟誦也不夠動聽,但是我分明感受到了學生的爭先恐后。而我則站在他們的身后,適時地扶上一把。比如,學生在理解詩意時,對“香爐”、“川”等字有誤解,我及時提醒,補充相關廬山瀑布的知識。而當學生吟誦不夠準確時,我只是鼓勵性地評價:“這種‘張氏吟誦法的腔調也不錯”。我想,語文課堂是兒童生長語文能力的地方,教師的責任在于傳播學科魅力,讓學生受到語文學科魅力的濡染。就這節課而言,就是讓學生在讀、吟、味中感受中華古詩文化的音韻與情思之美。兒童優先的原則保證了學生的充分活動,讓學生沉浸在由自己與詩人共同編織的詩情畫意中。
三、交往優先
教學本身是一種對話,是一種交往實踐。面對“中西合璧”的教學對象,我意識到兩國學生置身同一個教室學習,只有讓他們實現交往,培養友誼,才能真正架起溝通的橋梁,讓課堂學習成為一件舒心的事。
因為漢語水平的限制,新加坡學生在理解與表達中略顯遲疑。為了讓學生感受廬山瀑布的雄奇壯麗,更為了促進兒童的學習交往,我選擇了古詩吟誦這一古老而獨特的方式展開教學。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果然引起了新加坡學生的濃厚興趣,隨著對詩意、詩情的理解,吟誦的聲音逐漸高亢了起來。不去追逐朗誦的字正腔圓,而是略帶含混地即興而發,降低了讀詩的難度,卻提升了感受的效果。我激發本班學生盡地主之誼,主動提供幫助,又鼓勵新加坡學生大方嘗試。同桌互相讀詩,糾正讀音;前后共讀古詩,齊頭并進。在幾次共同學習的經歷后,兩國學生不再那么生分,變得親熱起來,常常相視一笑,情意盡在不言中,課堂上呈現出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交往優先也便于淡化師授生受、單向傳輸的教學傾向。兩國學生在共同學習的基礎上,不僅增加了友誼,也大大提高了學習的積極性,尤其是在同桌合作展示古詩朗誦這一環節中,學生躍躍欲試,積極表現,并能通過互相評價,共同提升。
四、文化優先
詩是凝固的旋律,是可唱的歌,只是在文化漸進中,偏取語言為媒,重意義而輕聲樂,于是才逐漸遺失了部分的美好。我反復誦讀《望廬山瀑布》,發現這是一首仄起入韻式的交韻體詩,一、二、四句押平韻,平仄交錯縱橫,聲韻起伏。我以此為切入口,開設一堂古詩吟誦課,就是為打開古詩吟誦文化的一扇窗。音樂是無國界的,吟誦就是像唱歌一樣誦讀,可以以聲求情,以情達意。新加坡學生一定能在吟誦中感受到古詩格律抑揚、節奏頓挫的音韻之美,進而感受古詩的情思之美。我找來了著名吟誦專家徐健順吟誦的《望廬山瀑布》,引領學生標出平仄,按照平長仄短的吟誦規則進行嘗試。我十分明確這不是一堂品讀古詩文字的純粹的語文學科課程,而是一堂濡染古詩吟誦文化的語文文化課程。我希望通過吟誦這一古老的方式,讓學生以一種朦朧的直覺的方式感受廬山瀑布的大氣磅礴。
對于參加此次“浸儒游學”活動的新加坡華裔學生來說,“浸儒”就是一次文化尋根,我們要努力以文化的而不只是學科的情境、氛圍去吸引他們,讓他們參加到文化的傳承中來。在教學設計中,我弱化了字詞的釋義、詩意的理解,而突出了古詩的吟誦,以及詩情的感悟。為了幫助學生吟誦,我指導學生用四聲歸于二元的方法標平仄,以聲音長短來區別平仄發聲。之后反復朗讀,適當進行夸張,努力彰顯個性。“古人說:‘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可見作詩不易,通過吟詩,就能體會出詩人創作時的情感。讓我們一起來輕輕吟一吟詩,去觸摸詩人情感的脈搏。”這樣的教學語言,既激發起學生品味詩句的熱情,也撩撥了學生吟詩的愿望,最終使他們生發出對古詩文化的向往。在學生吟詩的同時,我根據平仄的連讀畫出了聲線圖,學生一目了然,感受到詩人情感的起伏變化。在一陣驚異聲中,學生吟誦的熱情又被推向高潮,奇妙的聲線圖,詩人蓬勃的情感,吟誦的百轉千回,讓學生深深記住了古詩吟誦文化的味道。也許新加坡學生對詩意沒有做到字字明晰,然而通過一種天生的心靈的能力——直覺,感受到了詩人立于瀑布前對于大自然神奇造化的慨嘆,也感受到了寥寥二三十字帶來的澎湃的震撼。
“浸儒游學”活動,就是要架起中新兒童之間的學習之橋、語言之橋、文化之橋、交流之橋和友誼之橋。正是從這樣的目標出發,我在課堂教學的設計與實施中注意到四個“優先”,說到底還是要追求和體現教學的適切性,選擇適合教學對象的內容,制定切合其知識水平的方法,創設適切的情境、氛圍去追求最佳的教學效果。一次追尋中華民族根文化的旅程,讓中新兩國的孩子都沉浸在釅釅的詩意氛圍中。四個“優先”,架起了一座“漢語橋”。而這堂課對于我來說,也是一次獨特的教學經歷。
(責任編輯 劉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