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炫技與拼星的“剩宴”該如何精彩

杜黎

〔摘要〕奢華的舞臺炫技和大腕明星的比拼是一些電視晚會曾有的標簽；而一以貫之的模式化晚會類型在愈益多元的文化沖擊下呈現出江河日下的頹勢。當奢華與拼星拯救不了這種沒落，而節儉又成為辦晚會的剛性要求時，主創人員若能拋開一些習慣性依賴，堅守內容為王的本質，潛心創新、創作，那么，電視晚會由“盛宴”變身“剩宴”之后依然能夠精彩。

〔關鍵詞〕炫技拼星晚會模式創新梗阻本質與浪費敘事功能互文性

一、炫技與拼星———后模式化晚會的符號與收視率的“強心劑”

在新興媒體正在影響和改變傳統媒體格局的當代，電視的收視競爭愈益激烈。尤其是地方電視臺對其生存空間被蠶食和擠占的焦慮，促使其急需展示自身實力以占據市場份額，體現實力最直觀的方式之一便是晚會類節目。一般認為，具有“大一統”特色的晚會雛形是1983年的央視春晚。幾十年來，這種模式由于程式經典和操作安全，被各級電視臺爭相效仿、長期襲用。“模式化在本意上，是一種成熟的、經過考驗和驗證的、有穩定的內在規定性和外在指向性的標準樣板，是由特定的規則和套路組成的有機系統”。①與此同時，隨著衛星和移動互聯網的廣泛普及和運用，人們能非常便捷地觀賞到世界紛繁多樣的各類新穎、新銳、新潮的文藝和娛樂節目。因此，在最近幾年，固有的模式化電視晚會遭遇到集體審美疲勞而呈現出頹勢便成了必然。于這種境況下，電視臺為了將觀眾重新拉回到電視熒屏前并在收視競爭中占據優勢，招數頻出，后模式化晚會就是其“強心劑”。所謂后模式化晚會，就是以固有、經典和安全的模式化晚會結構與奢華的舞臺以及明星、大腕拼合、包裝所形成的晚會形態，其符號便是炫技與拼星。

二、炫技與拼星———新技術及“造星”時代的創新梗阻與創作自信的缺乏

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電視技術日新月異，電視節目在制作、傳播和表現方式上不斷升級與豐富；另一方面，我國日漸開明和寬松的文藝環境、政策，以及多樣化的文化需求與媒介平臺，又使明星們的批量生產和輸出成為了可能。于是，電視晚會的導演們能夠調動的技術手段和人力資源愈益豐富，炫技與拼星的外部條件這時已水到渠成。這種奢華的誘惑，加上長期以來對電視晚會“經典程式”的主觀依賴和對“安全模式”的客觀強調，致使晚會所要求的創造性思維和創新性實踐屢遭梗阻。導演們越來越疏于對電視晚會的本質規律以及如何突破模式化的固有窠臼進行潛心的思考，越來越疏于對與晚會相關聯的歷史和地域人文進行認真研究，并以此作為思想內核來架構晚會節目的內聯關系和表達方式，忽視晚會應有的啟示、教益功能，而是越發傾心于晚會的外化呈現形態，即特別強調具有視聽震撼力的場面鋪排和大腕、明星的堆砌。事實上，這種“大場面、大舞美、大明星”的華麗外衣，包裹的是晚會導演們創新與創作自信的缺乏，他們試圖以此來粉飾和掩蓋晚會內涵張力的不足。

三、炫技與拼星———背離本質的負能量與文化浪費

電視晚會本質上是創作者根據一定的主題，經過邏輯思考，精心設計的整體結構以及體現這種結構內聯關系的具體節目。即抽象形態架構下的具象內容。因此，內容為王，這才是電視晚會的本質與核心要求。而與此相關聯的舞美、燈光、音響、化妝、服裝、道具等諸要素，以及包括明星大腕在內的演員，都是晚會的組成要件，其作用和地位固然十分重要，但與晚會的核心內容相比較，其又都處于從屬地位。事實上，炫技與拼星本質上就是一種包裝。但如果沒有了藝術創造，包裝也就毫無意義。今天的中國日益開放，文化生活的多元化帶來文藝審美情趣的多樣化。然而，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技術如何發展，只要有電視晚會存在，就必須將“內容為王”的核心本質置于首位。對地方電視臺而言，還要特別強調投入與產出的良性互動。一切罔顧自身實際情況，一味炫技與拼星，不惜燒錢，盲目跟風，相互攀比，只能使晚會陷入嚴重的同質化競爭的怪圈，由此而帶來的負能量甚至是災難性的，其結果不僅僅是投入與產出的嚴重失衡和經營的巨大虧損，而且還造成了“文化的巨大浪費”。②

四、沒有炫技與拼星的“剩宴”同樣精彩

“盛宴”變身成為“剩宴”，這不僅是節儉辦晚會的剛性原則，更促成了電視晚會回歸到以內容為主的王道上來。這就要求主創人員正本清源，重新在創新和創作上下功夫。而對地方電視臺來說，更需要提煉和挖掘當地的人文歷史等元素，恰當地設計、運用電視和文藝手法，使整體結構精妙精到，充滿特色，使具體內容個性十足，魅力四溢。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嘗試入手：

1、強化電視晚會的敘事功能

電視具有極強的敘事和紀實功能。充分運用和調度這種功能，可以豐富晚會的表現手段，增強其感染力。

（1）新聞紀實性敘事。以新聞紀實的方式來敘述故事是讓晚會生動起來的最直接且行之有效方法之一。縱橫捭闔、跨越時空的即時性傳播是電視得天獨厚的優勢。對于地方電視臺來說，尤其要將這一優勢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

A：直接敘述新聞事件。這種方式在很多電視臺主題晚會中經常見到，讓新聞本身敘事，其往往還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為接下來的節目做好有效的主題升華和情緒烘托準備。新聞當事人一般為普通老百姓，選取的新聞事件質樸無華，小中見大，真實新鮮，能引起較強的觀眾共鳴。在益陽市廣播電視臺2013年春晚中，我們設計了這樣一個新聞敘述類節目：一名病榻上的名校碩士研究生，在義工們的真誠幫助下恢復了健康并且重返工作崗位，他的回報方式就是自己也置身于義工這一群體當中，用實際行動感召一個又一個愛心人士的匯入，愛的正能量得到了傳承。我們把新聞事件中的原型人物都請到了現場，讓觀眾認識他們，并請他們參與到下一個手語歌舞節目《愛是你我》當中，與舞臺上用手語進行表演的聾啞孩子們互動起來，溫暖和感動溢滿全場。

B：同步傳播新聞事件。如今，利用衛星或互聯網進行現場連線已是許多地方電視臺掌握的技術，這種跨時空的同步聲畫雙向傳輸，使電視晚會的調度手段更加精進，導演可以讓現場節目與遠離現場外的新聞關聯人物或事件交互呈現，體現時空穿越的電視特性。筆者執導益陽市公安局2012年“十佳民警表彰”晚會時，了解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名民警在利比里亞維和，他的孩子不到一歲，妻子擔心時間長了孩子對爸爸的印象會模糊，于是便以孩子的名義寫日記，記錄孩子成長的點點滴滴，同時也表達了對丈夫的思念。據此，我們形成一個節目：《小虎哥的家書》。當演員完成這個節目之后，妻子被請上臺來，這時，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畫面：一面五星紅旗覆蓋在一輛印有聯合國標志的吉普車上，車旁，她的丈夫笑意吟吟地與她簡短的隔空對話后，以堅定的語氣向現場戰友們保證：不辱使命，為國爭光。一個鐵血柔情的中國警察形象瞬間立了起來，與下一個節目《忠誠誓言》形成一個自然的情感與邏輯的銜接、遞進關系。

C：呈現新聞背景資料。與節目相關聯的新聞背景資料在現場大屏幕上播放，使其融入相關節目當中，不僅能加強節目的直觀敘事性，同時它也無形中構成了舞美的一部分。而在播出時觀眾所看到的，是文藝表演與新聞資料交替呈現的畫面，它們共同架構的是一個故事。同樣是在益陽市公安局“十佳民警表彰”晚會中，有一個情景紀實舞蹈《托起生命》，其取材于某地遭遇到突發泥石流以后，公安民警抗擊自然災害、搶救群眾生命財產的真實事件。在大屏幕還原這個事件實景的同時，舞臺上是演員和民警們在激越的音樂和震撼的雷雨閃電音效中再現那個動人心魄的時刻，隨著一聲清亮的新生兒的啼哭，一雙雙手托起了這個新的生命。大屏幕上的新聞背景資料和舞臺上的演員造型，雙重直觀和真實真切地敘述了一個感人的故事，其情感震撼直達觀眾內心。

（2）、借鑒戲劇的手法敘事。加強電視晚會敘事性的目的就是要使晚會能引人入勝。我們可借鑒戲劇的手法讓晚會講故事，在布局時設計好一個大的戲劇目標，然后再精心安排起承轉合的各個節點，以故事情節、人物動作、事件懸念和矛盾沖突等相貫穿，最終實現這個戲劇目標。以戲劇的敘事手法來完整地結構電視晚會，在目前的實踐中似不多見，筆者認為，這種方式值得嘗試。時下，很多電視晚會雖然在整體上沒有完整的戲劇結構設計，但在一些單元節目中卻體現了非常飽滿的戲劇元素。如湖南衛視2012年春晚《花一開滿就愛》就很好地借鑒了戲劇的敘事方式：湘西大山，一群志愿者將一所學校的留守兒童轉到另一個臨時學習場所，他們計劃在一個月內把原學校翻新。此時，懸念來了：他們能做到嗎？一個月后，孩子們和老師回來，當他們摘下眼罩，看到的是一個外表被修葺一新的學校。接下來的懸念是：教室怎樣？餐廳這樣？娛樂室怎樣？隨著一扇扇門被打開，帶給所有人的是一陣陣驚喜。當歌手那英出現時，似乎大家的情緒到達了沸點。且慢，因為此時孩子最想見到的人是遠在千里之外打工的父母親，他們能見到嗎？這是該節目的戲劇目標。當節目從外景切回到現場，這幫孩子們來到舞臺上，這時，通道打開，他們的農民工父母們涌上舞臺與孩子們溫暖相擁，節目進入最高潮，在那英的歌聲中，戲劇目標得以實現。整個節目情節生動細膩，懸念環環相扣，動作真實自然，沖突恰到好處。在筆者執導的益陽電視臺2013年“中秋月，益陽情”詩文誦讀晚會中，也嘗試了一些戲劇的手法。比如將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與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兩件作品連在一起，實際上展現的是現代文學史上的一段故事，《人間四月天》的朗誦者以上世紀三十年代知識女性的造型手牽一個小男孩進行表演，這種設計使人產生開放性遐想。在跨時空情景朗誦《月離我很近》中，一個帥氣的男孩在《小夜曲》的旋律中娓娓訴說，他的表達對象是誰？這是一個懸念，隨著作品情節的展開，大屏幕上出現了一位背景為美國紐約的清純的中國女孩，空間的阻隔形成沖突，身處地球兩端的一對年輕人進行穿越時空的心靈對話，新穎的形式與作品內容完美結合，情真意切，美輪美奐，溫暖感人。

2、充分調度和運用本土文化的互文性

地方電視臺的目標受眾就是當地的觀眾，因此，展示地域文化的黃鐘大呂，并用恰當的語言形式來表述節目，以互文性喚起觀眾對本土共通文化的認同感和皈依感，能極大提升晚會的精彩度。地方電視臺在這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而且完全可以不受“大一統”模式的制約，在篇幅的把控和語言的運用上更加可以游刃有余，精耕細作的空間更大。本土文化的互文性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地域的互文性。每個地方都有其豐富、獨特和具有歷史淵源的文化，相對全局而言，并不是所有的這類文化都可以無差異地被大眾所認知和接受。但在本土范圍內，其具有的地域互文性，能夠激發人們文化情感的共鳴，而這又恰恰是晚會創作的源泉。事實上，很多地方電視臺在辦晚會時，越來越注重這種互文性的開掘與弘揚，并且效果顯現。

二是語言的互文性。一個地方的語言一定具有該地域獨特的、有時是只可意會的內涵魅力。共通的語言最能夠使人們產生親近感，只有長期生活和工作在這一地域并真正融入其語言環境的人才能夠準確領會某些特定地方語言的精準含義。電視晚會觀演關系的一個重要方面就是調動這種語言的互文性，使觀眾和演員在交流中得到共鳴，從而進入集體的心理體驗狀態。

結語

綜上所述，電視晚會的主創人員，應該始終強調電視晚會內容的個性魅力，堅持以結構和節目為先導，以發散式的思維和海納百川的態度，充分運用和調度現代電視的紀實手段和傳輸技術，充分借鑒和移植有益于提升晚會品質的各姊妹藝術的表現手法，在兼收并蓄的同時，將主觀創意建立在客觀實際之上，不盲從，不迷信，不跟風。同時，立足本土文化，注重地域和語言的互文性，繼承與揚棄并舉。如此一來，沒有炫技與拼星的電視晚會同樣精彩。

（責任編輯：楊建）

注釋：

①胡智鋒、張國濤，《春節聯歡晚會：“模式之思”》，《電視研究》，2004年第2期，第8頁，第9頁

②人民日報2013年2月2日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