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

清心

不到一定年齡，是不會喜歡素的。

年輕時，只鐘情于熱烈。身體和靈魂一起燃燒著，如夏花般，只知滿懷激情地盛放。

人生四季，青春最是明媚浩蕩。光潔的額頭，好奇的目光，揣著一顆不安的心，喜歡一切有光澤的事物。當然，也仰慕有光澤的人。每天，最喜歡的事情是照鏡子?？偸谴虬绲没ㄖφ姓?，希望自己如同燦然開屏的孔雀，是茫茫人海中最不平凡的那一個。

還有愛情。年少時，情是濃的，心是亂的。仿佛那個人就是自己的整個天空，整個世界。那份縱情的燃燒，像四月的桃花朵朵，以最放肆纏綿的姿勢，艷到了極致。

只是，再浩蕩的春天，亦不過是冬的伏筆。春有多艷麗，就有多短暫。行走在紅塵陌上，花開花落，四季流轉，所有的流光溢彩，終究復歸平淡。

愛情又何嘗不是？

再好的茶，喝著喝著就淡了。再濃的情，走著走著就淺了。微風徜徉，流云自在。淺淺淡淡間，一顆心漸漸素下來。

漸漸偏愛素食。食量亦慢慢減少。從吃飽，到八分飽，最終到五分飽。據說，昆蟲在蛹狀態時吃得最多，發育成熟后卻吃得很少。事實證明，凡事都是習慣使然。當你習慣了五分飽，多喝半碗粥肚子都會發脹。

看人物傳記，發現不少名人都是素食主義者。比如梭羅，這位以《瓦爾登湖》聞名世界的傳奇人物，不僅一直只吃素食，還是生態保護的倡導者。據說，曾經有個農夫勸他不要光靠吃蔬菜過活，這樣身體會缺鈣。梭羅笑著反駁道，正在替你耕作的壯牛不就是只靠吃牧草得來的營養，發育出健壯的骨架及堅強的耐力嗎？

事實上，自覺的素食主義本質就是一種節制與自律。著名演員陳道明說，做人的最高境界是節制。這個年代，放縱和享受都很容易，唯獨節制是難的。節制是一種修行，通過克制和約束，得以遇到更好的自己。

開始喜歡素衣。簡單干凈的淺色，素面朝天，不施粉黛，那種接近本色的自然，似春日清晨的一縷風，怎么聞都是芬芳的。

素，多美好的一個字。猶如掛在天邊的明月，擁有著世間純然如水的寧靜。

字典里，素是白的。據說，歷史上很多書畫作品，以及清代蜀、湘、蘇、粵四大名繡都是以白色生絹為依托創造出來的。試想，在潔凈的白絹上寫字作畫，與在紙上涂抹肯定是不一樣的。白絹黑字，寫不好這塊布就廢掉了，因此，提筆時會更為慎重和珍惜。如今，科技發達到已經可以用電腦作畫了。感覺，那些可以隨時涂鴉或更改的筆畫以及色彩，看起來更像操作，而不是創作。

其實，不論素食還是素衣，歸根結底，還是緣于一顆素心。旅行時，曾遇到過一位復旦畢業的大學生，不到30歲。遠離都市，來到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定居。短發，不化妝，穿米白色的棉麻衣褲。在院子里自己種蔬菜，在屋后開辟了大園子，種上可以生長的各種果樹。平時，生活極簡單。不上網，不聊QQ。每天，像農婦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說，人的生活是自己創造的?，F在的她過得很幸福。沒事的時候，看園子，聽雨聲，吃自己種的瓜果梨桃干凈蔬菜，與小鳥聊天，每一個日子，都是一朵一朵的花開。

臨別，她出來送我。藍天下，她身著一襲素衣，身后是茂盛蓊郁的果樹。那一刻，忽然發覺，真正有魅力的人，自身就散發著與眾不同的光輝，根本用不著刻意去修飾。

行吟山水，一夢千年?？催^姹紫嫣紅，見過秋水長天。如今，年近不惑的我，唯愿洗凈鉛華，守一扇小窗，看花開花落，品云聚云散。

就這樣吧。時間的河流里，漸漸讓自己活成一朵云，潔白一身，端靜安素。素食，素衣，素心，素生活。

安危，安樂，安福，安自在。

（編輯 慕容吟）